暗之囚徒，隱於巷中。 - 第六十章　暗之囚徒，隱於巷中。（完）

我深刻的體會到生氣搞強制愛絕對沒有什麼好結果，尤其對方是學長的時候。

在確定了下學長現在的狀態後，他委屈地說著「理智上能理解，但情感上還是會受傷」的理由縮到棉被裡。

看著縮起的棉被團，裡頭帶有著微弱的呼吸聲，卻遲遲沒有其他動機，我稍微的揭開一角，便看到他睡著的臉龐。

——睡著的學長看起來就跟死了沒有兩樣。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腦海裡突然閃過這句話。

岩蘭草的氣味令人懷念，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的身軀似乎帶著疲憊，安靜地在這張床睡覺。只是光想到這間屋子以外的事物不記得他存在，就不禁讓人感到恐怖。

他回來了，然後呢？除了我以外，除了吳坤成以外，誰又能記得他？

「看起來你很苦惱呢，遇到麻煩了嗎？」

不知為何，背後傳來了說話聲，回過頭便看到本該無人的門口，卻出現了陰沉著臉玩著筆刀的梅——不，明明看起來像梅，也一樣有那種異樣的感覺，但是眼前的女孩子似乎又有哪裡不同。

⋯⋯之前的小梅明明沒有這麼恐怖的。

「妳是誰？」

「別裝了，我把那個腦袋簡單大塊頭拉回人類樣子的時候，忘記把他的記憶吃掉了。」她有些嫌棄地對我說道，藍色的獸目直直盯著被窩裡的學長，良久才說道。

「算了，反正現在看他挺穩定的，就讓他睡一下吧。」

「穩定？」

我下意識地重複梅的話語，順便在心裡吐槽他們一個在穩定的睡覺，一個在穩定的嘴臭，結果下一秒就讓我認知到眼前的女孩子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久久沒見，你問題怎麼這麼多？」

「我只是想知道學長發生什麼事，他很少會弄得這麼累所以我很擔心⋯⋯」

「你連人家的名字都記不住了，還說什麼擔心？」

敢情在這種本應因為再次重逢而相擁而泣的場合，她這樣說話完全就是在破壞這溫馨的氣氛，讓人不禁懷疑這個怪物到底有沒有社會化。

——等一下，不對，她好像也不需要迎合人類社會。

不過久違的與學長同床共枕其實意外地讓人平靜，明明才剛恢復一些記憶不到幾個小時，甚至在昨晚，我還都是自己一個睡在這樣的雙人床上。

只是觀察學長倒是很有趣，他很常睡一睡就縮著身體，甚至還會往角落的方向靠過去，讓我想起來他如果難得的喝醉酒，其實是會做相反的舉動。

「你這是要睡了？」

梅看著準備拉起棉被的我，有些疑惑地問道。

「不然呢？」

「我以為你會想聽我們發生了什麼事。」

「我是很想聽啦，不過我覺得等學長醒來之後再聽會比較好。」

我撫過了學長被壓在臉頰和枕頭之間的髮絲，和記憶中的一樣滑順好摸，但是臉上的黑眼圈卻比以前還重，不由得令我有些心疼：「畢竟這是你們兩個努力的歷程。」

梅先是詫異地望著我，接著像是意識到什麼似的笑了出來。

一瞬間，她真的就像是普通的小女孩一樣，只是因為簡單的一句話，或者是一件事而開心。

「⋯⋯那祝你好夢，爸爸。」

我是聞到食物的香味爬起來的。

稍微地整理一下自己，走到樓下的時候，桌上早已排滿豐盛的餐點。

擺在桌上兩側的蒸蛋和炸雞令人食指大動，一旁的味噌煎魚散發出濃濃的香氣，還有一盤炒青菜在靠近他的那一側，而且正中央冒著熱氣的蔬菜湯散發著令人懷念的味道。

見到我下來，學長莞爾一笑，接著將一杯可可放到我面前。

明明比起其他外頭的熱可可，這杯顯然索然無味，不過光想到這是要加棉花糖和製作者的吻才會甜的可可，還是有種一切都似乎回來了的感覺。

「我剛剛跟小梅問了，她說你特地等到我醒來才要聽之後的事。」學長將白飯端上桌，或許是有教過梅怎麼吃飯，他一邊看著梅的練習，一邊對我說出了這件事。

「學長是覺得我在多此一舉嗎？」

「沒有哦，我只是覺得很新奇，畢竟我從跟她合作以來，從來都沒有見過她吐的樣子。」

⋯⋯吐？

「基本上這種外星生物，或者應該說奇美拉，總之被他們吃掉的記憶是回不來的，除非有一些特殊的條件或者他們吃掉的事物過於不穩定，他們才會選擇吐出來。」

「⋯⋯學長的意思是？」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學長瞥了梅一眼，道：「因為你被吳坤成刺激記起了我，被她吃掉的記憶變得不穩定，所以讓小梅把那些記憶吐了出來。」

難怪她一開始看我的表情就像是要殺了我。

「所以是怎麼處理那個，扮成學長父親的怪物？」

「他因為實體太弱，又因為一些原因，所以我吃掉他了。」

「嗯？」

我發出了單音節的疑惑，而學長只是將蒸蛋盛了一些給我，接著便跟我解釋起匪夷所思的怪物邏輯。

「或許對人類來說，他們帶來的是型態崩壞和精神崩潰，不過對他們來說，同化其實是想讓我們成為他們的神祇的子民；而吃掉存在的這個行為，被認為是『愛』的舉動。」

「那這樣的話，對學長有什麼影響？」

「以這個世界的角度來看，大概是我從半死不活的思想犯變成永遠死不了的威脅吧。」學長故作輕鬆地說道，不過我卻聽出他的不安，像是對這樣的情況感到不解，以及害怕。

例如，害怕見到我。

「什麼意思……」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RvdmQ90YF

「就是我已經不能算是人類了，我沒辦法一直留在這裡陪你，甚至是跟你一起生活。」

他的話語讓我的大腦有些當機，但如果配上他剛才對怪物行為的邏輯來說，那就是在他吃掉那個怪物的時候，他接受了他們的觀念，接管了原本會在一次次的輪迴中毀滅的一切，不過從與以往的記憶不同的走向來看，他使我們迎向了嶄新的明日。

他卻變成了那個一開始我們要討伐的怪物。

所以我並不是記不得他的名字，而是他的名字被那扭曲的「愛」壓成齋粉，變成了他避免有人重蹈覆轍而必須藏起來的事物，成為思想犯設給所有人的思想禁忌。

「那我……」

「不可以。」否定的話語從那雙手中掩住的容貌洩漏出來：「你還有你的家人，不是嗎？」

「可是沒有我，他們自己的生活也跟現在差不多。」

我的確曾經因為自己的父母不關心我而難過，因為學長的介入而讓他們注意到我而高興，只是這回我發現他們其實也沒有說的那麼在意我。

說著祖輩施壓而無法對自己生育的孩子負責任，說著所有傭人和監視器都是爺爺的眼線，只是在這個沒有學長的這個世界中，也沒有所謂的因長生藥物而發瘋的長輩，他們卻做出了一樣的舉動。

「那傅羽……」

「現在我們只是曾經同宿舍的工作夥伴，不過沒有了吧，我真的只有……」

「——你喜歡的美食們呢？」

還沒等我說話，梅就率先開口。

「別問了，他說的都是真的。」

梅喝了口她面前的果汁，平靜的說道：「如果大塊頭叔叔沒找他，或者我沒把你推出來找他，他可能遲早因為太孤單或壓力太大自殺呢。你就繼續跟他在一起，省得你說我無趣。」

雖然有時候我不喜歡梅的嗆辣言論，但這次我真的很感謝她，不然學長都要對我的死纏爛打免疫了。

至少透過電幕到達開著滿山遍野的納麗花海時，看著學長拉著我的手在這裡漫步，偶爾觀察一下電幕外的世界，悠閒的，不真實的感覺衝擊著我的感官。

那些畫面在腦海放映，但這回記憶恢復的痛苦並沒有出現。

我看著雲隨著風移動，電幕上的人正經歷悲歡離合。

「學長那個時候說到有哭腔，我還以為這裡多可怕呢。」看著眼前莫名讓人安心到不可思議的場景，我忍不住說道。

「一開始的確是黑到不行啦。」梅的視線望向遠處的天空，微風徐徐吹拂著我們，卻吹不散她的話語。

「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個對人類而言名為現實的黑暗中開始有了一絲光亮，然後在你們的努力下，讓這一線光亮得以將現實變成空殼，讓產生的夢境成為現實。」

「但我們還是能在空殼裡做夢吧？」

學長微哂，向我伸出了手。那雙眸子這次沒有任何的瘋狂，就像是終於放鬆下來一般，對在這個世界唯一的同類進行邀約。

「這次，就讓我們做個好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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