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愣在方才學長站著的角落,地上的血漬怵目驚心,但其他人似乎都沒有察覺到,繼續沉靜在社交活動之中。
久違的孤獨感將我包圍,我看著融不進的人群,雖然知道不可以一直依賴著學長作為橋樑,可是跨不出那一步的人是我,因為這些人比我想的還要可怕。
我將血跡擦乾淨後便打算去外頭透氣,然而一道聲音叫住了我,更別提這聲音我化成灰都認得。
「你應該就是皇甫江睿吧,可以跟我聊一下嗎?」我順著聲音的來源確定來者,果不其然是總領大人,和站在他身旁的米祈先生。
「好。」我硬著頭皮答應了他,接著跟隨他的腳步來到了隱藏在宴會廳裡的小會客間。
「總領大人,請問⋯⋯」
一進到會客間,我便看到玻璃桌上躺著紙與筆,在等我入座後才由米祈先生說出來這的理由:「這是白函偉的賣身契轉移書,如果內容沒有問題的話就麻煩你簽名。」
「⋯⋯學,不對,白先生的賣身契?」你們這什麼賣奴隸的陣仗?我記得人口販賣不是犯法的嗎?別當我笨就認為我好打發啊!
「不然你認為他怎麼活到現在的?」一旁的總領嘆了口氣,指出了原本契約簽下的日期:「他的罪名成立是秘密警察做的事,就算霖霖想讓我幫他,我也知道他是被陷害的,但當時我沒辦法干涉審訊,只能給他無罪宣告。可這樣秘密警察那邊又需要一些制衡手段,我就聽霖霖說的,暫時地『保管』他的性命。」
學長的確是很重視契約的人,我看著眼前的白紙黑字,上頭的內容短短幾點,但不難想像當時十萬火急趕出來的景象。最大程度地保有了學長的性命,但自由可說是完全沒有。
我該想到的,生命與自由只能擇一。
「但為什麼您們要找我,該找的應該是白家的人吧?」我看著並排而坐的那兩人,明明是笑著的,但那種威壓卻讓我喘不過氣。
「他們不知道這份契約的存在,而且早上就是小狐狸求我們把契約轉移給你的,」米祈先生將筆遞給了總領,一眨眼的功夫就只差我的同意,學長就等於是我的囊中物:「而且這份契約和白家對總領的誓言很相似。所以就算轉移給你,只要他還是白家家主,他就還是要乖乖聽話。」
「當家主就沒有自由嗎?」
「主要是看性質,以光譜來說,白家就是在我會干預比較多的那一側,你家則是就算破產我也不會管的那種類型。」
「那白家破產呢?」
「他們自己想辦法。」這是什麼超沒有人權的工作啊!我在內心大肆吐槽,但接下來的話卻讓我完全無法反駁:「你難道覺得白函偉是那種會搞成那樣的人?」
「說得也是。」我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卻發現學長的姓名已經落款在契約上,雖然有很多想詢問的問題,但還是先算了ーー因為疑點太多了。不管是為何秦思霖在這裡,或是學長到底還藏了什麼,更甚是總領對學長的寬容度詭異地高,這一切都令人費解。
何況我隱約覺得,這件事似乎並不是我能干涉,甚至是知曉的。
「霖霖,我好像知道白函偉為什麼喜歡他了,」突然一句話把我喚回現實,我看著總領像是發覺到什麼一般,直盯著我的臉看:「把全部的表情寫在臉上的單純,不就是很久以前的他自己嗎?」
我疑惑地看著米祈先生,卻見他附和起總領的話點了點頭,接著甚至拿出一張照片來比對,絲毫忘記我要離開這裡的事:「我承認,真的很像。」
救命啊!放我離開!我在內心大聲吶喊,然後會客間的門隨之開啟,出現的人便是學長本人。
「總領大人,到您致詞的時間了。」他平淡的聲音就像是沒有誤差的鐘錶一般報時,完全看不出來剛才他才剛因為身體不適離開宴會現場,雖然有部分的確是我逼他休息。
總領微哂地點了點頭,示意我跟上,接著讓我在舞台的布幕後等待,而學長則是作為臨時護衛的待在他的斜後方。
「各位在場的賓客們⋯⋯」不得不說總領本人彷彿有種魔力,說的話語雖然是普通的過場,卻讓人想聽完ーー不只是我,就連臺下原本嘈雜的聲音在三句話後直接安靜下來。作為強者,他的魅力的確足夠吸引人,更何況這種場面他根本沒必要出現。
這種理不清行為的感覺真煩。就像是吊單槓後碰不到地面的感覺,我攢緊口袋中的手帕,細微的氣味讓我安心,卻也讓我發覺自己似乎越來越有當變態的潛力。
「此番前來,主要是要見證我的部下們的誓言,還請皇甫江睿同志上台。」
我有些遲疑地站在聚光燈前,總領卻往後退,而學長則走到我面前,接著單膝下跪吻上了我的指尖。
燈光灑在淺色的髮絲上,那雙閃著光芒的雙眸堅定地直視著我,像是下定決心一樣對著我發誓:「我跟你家人說過,會在總領面前,甚至是所有權貴面前向你發誓,我永遠是你的,這條命僅僅只會為了你而終結。」
「不能是我保護你嗎?」我下意識地脫口說出自己想說的話語,雖然知道他不會生氣,但我還是有些後悔說出這句話。他並不需要我保護,我甚至因為課程的關係,才是他保護的對象。緣分這種東西真的很脆弱,要是今天我往左右偏移地拿出籤,都不可能是他,甚至說我跟他的相識起源於一個奇蹟也不為過。
「你能夠一直記得我就是在保護我了。」他正如我所料的,並沒有任何慍怒的神情,但那句不明所以的話語卻讓我始料未及:「順帶一提,保護這個詞別說了,你也沒有沒用到哪裡吧?」
「跟你比起來我沒用很多吧?」
學長微哂,接著瞥一眼臺下的人們,道:「你的年輕本身就是利器,總有一天你一定可以獨當一面。就算對自己沒有自信,但你也稍微相信我吧?」他的笑容依舊,那雙眸中的落寞卻讓我心裡難受,似乎還有話想說,但那句想說出的句子對他似乎是禁語一般。
直到下台,學長才在布幕後落下淚水,缺失的話語便在哭腔的哽咽下說出。
這次的哭泣不論是與在飯店,或是昨晚做的涵義不同,我後知後覺地發現這是學長第一次真正地在我面前落淚:「我喜歡你,喜歡到這顆心臟痛到不行也只想看著你的笑容,就算這副軀體污穢不堪也想被你觸碰。」
突如其來的情緒起伏讓學長難受,他緊抓住我的手,落寞的眼神像是在控訴,控訴我的遲鈍:「你什麼時候才能知道,並不是只有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的陪伴。我們的感情世界一直都是互相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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