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週五下午，蒼晴走進校刊社社辦。桌上散落的文件和白板上關於怪談的搜查紀錄依舊，但卻少了一起討論的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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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已經一個禮拜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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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自一人的他在桌旁坐下，雙手枕在腦後嘆了口氣：那日原先只是幾個學生被叫去學務處，大家也沒想太多；沒想到最後竟然傳出校園毒品交易，鬧得滿城風雨，還上了新聞。事件剛爆發的幾天，還有記者守在門口堵學生，課也很難好好上，整間學校充滿著躁動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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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事件相關人的名字沒洩漏出去，學生們看誰沒來學校就都心裡有底。一想到那天精神恍惚的若嵐跟毒品有關，蒼晴雖不怎麼意外，卻也對毒品近在身邊感到不寒而慄。而更讓他詫異的，是士辰竟也牽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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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覺賀輔應該知道些什麼，蒼晴纏了他好陣子，才從一臉拿他受不了的賀輔口中聽說事件經過。先不說事件竟然和怪談有關，或是那晚校刊社搜查時被利用，蒼晴至今還是難以消化好友竟和毒品扯上關係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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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晴看著白板上殘留的士辰筆跡，忍不住嘆了口氣：明明考試、運動，做什麼都比我好那麼多，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而我明明跟他是鄰居，天天碰面卻什麼都沒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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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拾起桌上關於部分怪談的調查報告，鬱悶的心情讓他有股想撕掉如今無用武之地的它們的衝動。他不恨士辰，他沒有理由憎恨，但心中也同時被莫以名狀的空虛填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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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想說順路來看一下。你果然在這裡。」「賀輔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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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熟悉的聲音，蒼晴連忙回過頭，只見賀輔站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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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心情不好呀。」賀輔並未走進社辦，只雙手抱胸、靠著門框笑了聲：「到其他地方走走，轉換心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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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藝術大樓外的簡易舞台下簇擁著觀眾。本週本來沒有社團表演，是在代課即將結束的萊昂安排下，才以成果發表的名義臨時多了交響樂團的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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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謝謝大家今天來捧場！」台上的萊昂一身正裝，握著麥克風主持的身影彷彿散發著光彩。他一舉手、一投足，配上燦爛的微笑，無不讓台下的觀眾為之傾倒：「那麼接下來是今天最後一首曲子，歡迎二年三班，威爾納‧曉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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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掌聲中，原先在側台準備的曉琴繞過擱在那裏的電子琴緩緩走上台。在身為演奏家的父親受傷前，曉琴也曾和他同台演出過，因此她並不緊張，台風穩健地從萊昂手上接過麥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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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明明掛著交響樂團名號，最後卻是團員獨奏或自行湊成數人的團體表演，總讓曉琴覺得有些奇怪。更奇怪的是，其他人的曲子都是自選的，偏偏萊昂卻替她指定了曲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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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要帶來英國作曲家，艾爾加的《愛的禮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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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琴微笑宣告後，將麥克風架好。她暗自想著：以前常和爸爸合作的就是這首曲子，萊昂老師或許就是知道如此才指定它、還自願伴奏吧？而且雖然這場演出決定得倉促，在校園動盪不安的現在，或許正好最需要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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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柔順的長髮撥到肩後，回過頭只能望見電子琴露了出來，伴奏者卻被布簾擋住。據萊昂所述，是想在最後給大家一個驚喜。儘管有些不安，她仍將小提琴架到肩上，心想和老師練習過幾次，應該沒問題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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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子由鋼琴的伴奏開始，曉琴本以為乘著萊昂的節奏就好，但當第一個音傳出之際，她就瞬間警覺：「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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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習時萊昂彈奏的音色和曉琴的父親相像，穩重豐厚、包圍和呵護著主奏的小提琴；然而此時後臺傳出的音色卻有些膽怯畏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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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進行時容不下一絲猶豫，曉琴雖然察覺異狀，仍只能如排演時奏出旋律。那格外清亮的樂聲彷彿指引著伴奏者跟上她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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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開場略有亂流，曉琴仍感覺到伴奏者也慢慢穩住陣腳。圓滑悠長的提琴聲飄散著作曲家包藏在曲內的濃濃情意，而她耳聽著流瀉出的鋼琴聲，隱隱也感受到對方接收到她的訊息，仔細聽著主奏，努力配合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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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樂器不是一方支撐著另一方，而是相互傾聽，靠著樂聲對話，在磨合中愈發和諧。兩人的呼吸在曲子的高潮彷彿同步，奏出強力而扣人心弦的音符，而後在漸弱的樂聲中飄散於校園，將祝福的樂音留給所有的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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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切復歸平靜，眾人還沉浸在幸福的氛圍中。直到數秒後，才有稀稀疏疏的鼓掌，隨後快速擴散，演變成如雷的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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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下小提琴的曉琴微微頷首向台下致意，轉過身望向伴奏。正當她以為萊昂要現身之際，萊昂卻從舞台下走了上來：「謝謝大家，讓我們歡迎剛才伴奏的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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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是妳！」「呀！對、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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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三班，薩加納‧文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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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瑜從布簾後走出，一看到曉琴訝異的眼神就又下意識想縮回去，但在萊昂示意下仍舊硬著頭皮湊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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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一左一右站在身旁的兩位女學生，萊昂溫暖一笑：「妳們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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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瑜依舊有些膽怯和難為情；而曉琴已經猜到萊昂用意，輕嘆了一口氣，出乎她意料的是，她卻沒太多不滿或嫌惡，反而有種疑問都解開的舒暢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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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剛才是她們兩個第一次合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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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兩人站在一起，台下就已經有人開始竊竊私語，而萊昂才剛說完就又是一陣騷動。他示意大家靜下來後緩緩續道：「但是這比她們各自練習的時候都還要好。她們把心情透過音樂傳達出來，同時也傾聽著彼此的演奏。靠著相互扶持、攜手合作，才創作出如此美妙的藝術。大家再給她們一點掌聲，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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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掌聲中，曉琴瞥了文瑜一眼，臉上雖沒有笑容，仍禮貌地朝台下致意。而她見文瑜還愣愣站著，終於忍不住催促：「快謝謝觀眾！不用我教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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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文瑜這才回過神，連連朝觀眾行禮，原先緊繃的嘴角也才終於有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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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觀眾群裡的蒼晴鼓掌之際，也不禁微笑道：「她們兩個一起演奏，一週前──不，就算是現在也很難想像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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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旁的賀輔一手叉腰，同樣笑著舒了口氣：「也只有那傢伙有膽子來這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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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很和諧呢，人類和妖怪的合奏。因為把心情傳達出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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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晴抿起嘴，望向淡藍色的天際思索了好一晌，才表情認真地望向賀輔：「老師，你來的路上跟我說的那件事情，我會考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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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輔心知自己想藉機傳達的訊息已經帶到，只點點頭，沒再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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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奏會結束後，幾名學生還在台上收拾器材，萊昂就迫不及待在人群中找到賀輔，好似在邀功似地說道：「怎麼樣？最後這招夠驚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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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快變驚嚇了。」賀輔苦笑著評道：「你都不怕她們在台上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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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萊昂一臉訝異，彷彿從頭到尾沒想到這種可能性。不過不到三秒，他就大喇喇地回道：「不會啦！因為是我，所以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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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常人這麼說大抵只是吹噓，但在萊昂爽朗的神情加持下，這種理由卻有神祕的說服力。賀輔即便想吐槽都無從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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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提著小提琴盒的曉琴蹭了過來。她噘起嘴嗔道：「萊昂老師！原先以為能跟你合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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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事人一聽也只能搔搔後腦，笑了幾聲打馬虎眼：「啊哈哈，以後會有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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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之前說希望我聽聽妖怪的音色，我聽了喔！」曉琴也不是真的生氣，她望向萊昂，自己都覺得荒謬地搖搖頭：「但是好奇怪，我分不清它們和人類音色有什麼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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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晴雙手抱胸，忍不住插嘴：「本來就沒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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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琴不服氣地瞥了他一眼，隨即嘆了口氣、別過臉：「最近學校發生好多事，讓我覺得自己以前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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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她話說到一半，才注意到文瑜不知從何時起就站在她身後，讓她嚇了一跳，卻又馬上故作鎮定：「反正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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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琴說完後，向萊昂及賀輔致意後便轉身離去。而文瑜見兩人忍住笑的樣子，頭反而滴了下來：「老、老師，真的很謝謝你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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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幫你開好了。」萊昂只淡淡撇下這句話，便將目光拋向賀輔。而賀輔也了然地接下去：「接下來就靠妳自己走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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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嗯！」「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老師你們一定做了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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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瑜連連點頭之際，蒼晴不禁調侃道：「默契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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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昂立刻摟住賀輔的肩，燦爛地笑道：「那當然！我們兩個是朋友嘛！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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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輔看了萊昂一眼，猶豫了幾秒，最後還是決定雙手抱胸別開目光：「哼，你說是就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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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晴和文瑜沒再追問，不約而同露出心領神會的微笑。看著他們兩個及先前離開的曉琴走回教室的背影越來越小，萊昂才一臉滿足地鬆開賀輔：「哈，事件圓滿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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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搶我的台詞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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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輔哼了聲，一手插腰，盯著萊昂好一會，才深吸一口氣，語氣中還有些不情願：「這次……多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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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我也玩得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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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呀，不偷東西的時候，人也是不錯嘛。」賀輔挑起眉毛，半開玩笑地說道：「要不要乾脆洗手不幹，當全職的Ituber就好？那樣我就會認真考慮當你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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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沒法保證咧。」萊昂聳聳肩，態度自若地宣告道：「要是哪裡又有值得一偷的目標，怪盜亞提斯特就會再次出動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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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都說到這份上了。」賀輔握起拳頭，幹勁十足地嗆了回去：「那我一定會親手把你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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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輔才剛說完，兩人就彷彿事先說好般一起笑了聲。不須更多言語，兩人的拳頭輕輕互撞，心中都明白不論是敵是友，都將會有再見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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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零一四，面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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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觀護所一角的房內，傳來管理員毫無情感的通知。三零一四，曾經的士辰靠著牆坐在地上，沉沉嘆了一口氣後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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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面會室的走廊上隱隱能聽到兩人腳步的回聲。他望向一旁的窗外，卻只能見到樹木繁盛的枝葉，在外頭綿綿不絕的細雨中顫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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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鐵門被管理員拉開，士辰跟著他走入狹小、有如箱子般的面會室。除了幾張桌椅及橫亙整個房間的強化玻璃外幾乎空無一物，但在玻璃另一端，是他沒料想到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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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好久不見！」「賀輔……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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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隔著玻璃，依舊能將賀輔的笑容看得一清二楚。他的聲音從玻璃下刻意留下的開口傳了過來，讓士辰皺起眉頭，別開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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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說了喔，你提供的情報對毒品偵查的幫助很大。」賀輔大喇喇地笑著，那神情如今對士辰過於燦爛：「我朋友是刑警，剛好在查這案子，要我好好跟你道謝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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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如此，士辰依舊低著頭，沒有回話。賀輔見狀也輕嘆口氣：「你變瘦了。聽說幾乎沒吃什麼飯，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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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間霎時被沉默填滿，賀輔見士辰嘴角微微抽動、欲言又止，本想再追問，士辰卻先自己開口：「昨天我爸第一次來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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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嘲地笑了聲，擱在桌上的手握起拳頭：「他把我臭罵一頓，最後還說沒養過我這種兒子──開什麼玩笑呀？他昨天罵我的話超過他以前一個月跟我講話的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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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賀輔雖然幾乎沒有對父親的記憶，也對他沒什麼好感；即便如此，他仍從士辰的表情中讀出滿滿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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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是某家外商的主管，老是在忙工作。我媽則是在我小時候就跟我爸離婚，不知道去哪了。」士辰聳肩後續道：「雖然跟我爸沒什麼話好說，但吃的用的他也沒少給。我自己──不是在吹噓，功課、體育什麼的也難不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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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為什麼最後會跟毒品扯上關係？你的條件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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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無聊呀。」士辰捂著額頭，過去讓他也自認荒謬：「沒有刺激的日常太無聊了。我想找點樂子，一開始也是很順利的，誰知道一不注意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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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頭，神色已無當日對峙時的瘋狂，取而代之的是同齡少年臉上同樣常看見的迷惘，以及過於不確定的未來所帶的惶恐：「老師。我到底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以後又會變成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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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你在這裡要想清楚的功課，以及要做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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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輔沒有直接回答，他只雙手抱胸，盯著少年的雙眼，刻意放慢語速，一字一句地刻在對方腦海。說完後，賀輔的臉上又再次有了笑容：「其實今天不只我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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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可以進來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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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輔轉過身，朝門口提高聲量一喊，走進來的身影讓士辰不禁瞪大雙眼：「蒼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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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晴一掩上門，便三步併兩步走到玻璃前，賀輔也起身讓他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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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辰？沒有人欺負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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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怎麼會來這裡？」士辰別開臉、咬著下唇：「明明我還利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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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事情過了就隨便啦。」蒼晴哼了聲，敲了下桌子，示意對方抬起頭：「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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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你說什麼？明明是我才該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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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從小就認識你，還住在你隔壁，為什麼沒早點察覺到異狀？」蒼晴搔著後腦，有些急躁地嘆了口氣：「要是我有你這麼聰明，說不定就能早點阻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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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辰一聽反而忍不住笑出聲：「突然說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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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總之我想說的是，給我好好表現、早點出來喔！」蒼晴自己也覺得難為情，連忙轉移話題：「我會先考上好大學，你那麼聰明，到時應該能考得比我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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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輔見狀補了一槍：「想考好大學可不能放棄數學咧。」「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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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兩人笑鬧的樣子，士辰的神色也終於稍稍放鬆。他叫住還在拌嘴的兩人：「老師，其實我有個問題一直很想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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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辰看向賀輔澄澈的雙眼，誠心地問道：「你不是普通的代課老師，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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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嘛──隨你想像。」賀輔笑了聲，沒有回答。他隨即轉過身：「那麼會面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先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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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晴也站起身，還不忘補了句：「我會再來的，好好保重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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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正當賀輔的手剛碰到會面室的門，身後就突然又傳來士辰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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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輔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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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輔回過頭，只見士辰彎下腰、九十度鞠躬：「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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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下腳步，回以溫暖的笑：「下次在外頭見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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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門掩上後，士辰才抬起頭。他不敢、也不想讓他們看見自己的臉頰馬上被淚水濡濕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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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把話說出來真是太好了，覺得心裡舒坦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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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出觀護所，蒼晴就一臉滿足地說道，但他隨即又難掩擔心地問道：「士辰他……以後會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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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得看他自己呢。」賀輔撐起傘，思索了下才說道：「不過他既然對搜查有幫助，表現良好的話應該會有假釋機會吧。而且因為他未成年，服刑完過幾年後，也會註銷紀錄，相當於沒有前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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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是在成年前阻止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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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走在仍飄著細雨的街上。隨著離觀護所越來越遠，附近才逐漸有了市街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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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晴的腳步最終在公車站牌旁停了下來：「我搭公車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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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搭捷運。」賀輔指著幾十公尺外，通往捷運站的地下道：「那就再見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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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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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晴叫住正要離開的賀輔，一手叉在口袋，耍帥地笑了聲：「我呀，原先想要當記者的，現在覺得當偵探也不錯喔。最近我們做的調查不就很像偵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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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跟你說偵探很難賺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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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有能幫助人的機會，很酷嘛。」握著拳頭的蒼晴看來幹勁十足：「搞不好過幾年之後我就變成國北市第一名的大偵探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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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輔不禁啞然失笑。他並不是在嘲笑蒼晴的夢想，而是正好與此相反，覺得這樣也不錯。儘管如此，他仍咧嘴一笑，補了一句：「想太多了。有我在，你最多只能當第二啦。再見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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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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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晴還沒完全搞懂賀輔話中的意思，就只見到他俐落轉身，一眨眼間便混入雜沓的人群中。有那麼一瞬間，蒼晴有股叫住賀輔問清楚的衝動，但很快便平息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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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等哪天又碰上什麼難解奇怪的事件，就又會碰到他了吧？蒼晴如此想道，或著說，想要這麼想道：畢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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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雨不知不覺早就停下，蒼晴收回傘，傘尖滴下的水滴在地上的水坑劃出圓滑的漣漪。他不自覺朝著擴散的方向望去，天際架起了難得的彩虹，讓他臉上泛起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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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校園怪談，你們兩個老師才更加不可思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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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se 5 To Sir, with Mystery》 Case Clos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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