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滿是落葉的花園中,背對夕陽朝影子鞠躬,「初生與永恆的闇神,子民葛蕾塔向您問候。」接著她優雅地轉身面對夕陽,恭恭敬敬地鞠躬,「偉大耀眼的光神,子民葛雷塔愧謝您每日的照耀。」然後她朝天空與大地鞠躬,「敬愛的天神與地神,子民葛蕾塔感謝您們的餽贈。」最後她口中念念有詞地朝古松一禮,「願慈悲的八神,請保護我的夫君及兒子,還有每一位出征的獅族勇士。」說完禱詞後她莊重地起身,結束每日的例行儀式。
雖說與神禱告有助於平復情緒,但葛蕾塔的內心依舊起伏不定。她裝作鎮靜地走出花園,冷聲對宮女下令:「我要見蜜獾夫人。」
空蕩蕩的迴廊只有她與侍女的身影。安德魯在幾天內就召集了王室本家的將領,帶著兩千人馬南下向獅族的另一個主要領地──威震堡前進,並計畫在那裡與獅家底下的一部份封臣會合,稍作整頓之後繼續南下,一路接收佛沃提斯、杜勒、安塔席與瑟丘斯四大家族的軍隊,以及其他小型諸侯的人馬,接著到西聖河畔的河泥城與李佛曼恩家族會合,最後渡過大河,向皇境發動攻擊。
這比賢臣團原本計畫要召集的諸侯少了大半,只因為勞拉在那天晚上送來的兩捆薄紙,上頭寫著帝國要侵略王國的消息。隔日蜜獾夫人也來信通知,更加確認了這事的真實性。
其實正確來說不是帝國要大舉進攻王國,而是帝國二王子以佔領整片大森林為目標所下令集結的軍隊,也正因為如此賢臣團才沒有放棄進攻皇境的機會。他們決議把雪菲爾與加舍利斯這兩大北方家族的軍隊留下,以抵禦帝國的侵略,另外還有一些領地較小的封臣們也會留在王國內聽從葛蕾塔的指揮。
這實在不是什麼輕鬆的事。雖然她所在的王宮距離大森林有幾千哩遠,信鴉也早已帶著命令飛出王城,但葛蕾塔卻一刻也不散鬆懈,心中忐忑不安的陰影持續圍繞在她的心頭,巨大的壓力沉重地壓在她的雙肩上。她拖著疲軟的身體走回大廳,舞動的火舌讓空蕩蕩的大廳充斥著一股詭異的氣息。她癱坐在王座上皺著眉頭嘆氣。
「王后陛下,雪菲爾夫人到了。」侍女走進大廳向她稟告。
太棒了!侍女的一句話讓她跳了起來,之前的煩惱馬上一掃而空。她開心地三步併作兩步往王宮大門跑去,無視地上的泥土濺上她鵝黃色的蕾絲裙邊。她已經好久沒有見到芬了。
芬是亞歷克斯先王的長女、現任國王的妹妹,也是現任象族公爵的夫人。她和安德魯一樣有著深棕色的頭髮、高挑的身材和細長卻結實的雙腿。她身穿一襲象牙白的絲綢禮服,脖子上掛著祖母綠的銀墜項鍊,長度及腰的秀髮編成整齊的辮子,在貼身侍女的攙扶下優雅地走下純銀鑲金的象族馬車。
「王后陛下。」芬看到葛蕾塔像小鹿般雀躍的從王宮跳出來迎接自己,恭敬的對她行了一禮。
「我親愛的女孩!」葛蕾塔上來就給芬一個熱情的擁抱。她命令侍女將芬的行李抬到她的起居室,並通知廚房準備好她們的晚膳。
「妳總算是來了。」她拉著多年未見的親人,「安德魯把兒子們和勞拉都帶去南方,只留下我守著這座空蕩蕩鬼城。幸好妳今天來了,感謝諸神。」她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女人,「妳變胖了。」
「昂舍城比這裡冷多了,所以我就多吃一些。」芬的臉頰上泛起羞紅。她總是這樣,但這樣最好,她一直覺得芬臉紅起來更加可愛。葛蕾塔牽起芬的手,帶她走向餐廳。
「我突然召見妳應該沒有引起多里安公爵的不滿吧?」葛蕾塔問。據說他們夫妻和睦,感情要好到無時無刻都得走在一起。
「他怎麼會對您不滿?」芬眨眨眼睛,「他倒是希望他駐守在塞翁堡的期間我都能在這裡陪您呢。」
「他已經抵達塞翁堡了?」多里安的行動比她預期的還要快速,「那現在是誰留在昂舍城?艾蘭爾夫人?」
「是的。」芬點點頭。
感謝諸神,葛蕾塔心想,她很開心這個在王國內最龐大的家族在國王離開之時還是願意服從自己的命令,快速並準確的執行任務。從前獅族就是盡量避免與象族發生衝突,一直試圖拉攏血親關係,也幸好雪菲爾一家對統一草原沒什麼興趣,從來沒有做出背叛獅族的舉動,他們不僅是獅族稱霸草原的助手,也始終是王室強而有力的靠山。帝國大西征時他們更是成功替王國守住了半壁江山,並與獅族一同反攻收復大部分的領土,對王國來說實屬功不可沒。
不過再安德魯離開前,曾有賢臣反對將雪菲爾家族的軍隊留在王國。他主張象族如果在這時發動叛變,一定能輕鬆佔據整片大草原,可能連大森林的斯蒂文斯家族與最北方的亞姆斯楚家族都會對他們俯首稱臣。但是有鑑於象族以前的忠心,國王很放心的把雪菲爾一家留在王國。
「為什麼王兄要帶著勞拉南征?」換芬開口問道。
「她可能要順便去河泥城的妓院街看看。」葛蕾塔回答。勞拉雖貴為公主,卻在成年後天天溜到王宮外的妓院裡尋歡作樂,等到先王亞歷克斯發現時,描述公主的猥褻歌曲已經在大街小巷內傳唱開來。雖然「溫馴之獅」立刻下令抹殺了王城內傳唱這些歌謠的愚民,但也放棄了讓公主嫁給其他豪強貴族的念頭。在安德魯坐上王位時,他乾脆讓勞拉經營妓院,並偷偷為他蒐集嫖客口中的情報,而勞拉也不辜負安德魯的期望,不僅使妓院的收入翻倍,還在王城內建造了整條都是妓院的大道──「天體春弄」,並且陸續將王國各處的妓院納入勢力範圍,最重要的是,她成功帶回了許多珍貴可觀的消息。這讓安德魯順利的掌控了王國內大大小小家族的把柄,也能快速得知邊境的情勢。這件事除了國王和勞拉之外,只有她和芙蕾雅知情,安德魯希望越少人知道越好。「畢竟勞拉從前就很嚮往河道妓院。」葛蕾塔聳聳肩說道。
芬尷尬的閉起嘴巴,她的臉龐變得更加通紅。
當她們抵達餐廳時,熱騰騰的晚膳已經放滿了整個桌面。「嗯……」葛蕾塔看到餐桌上的菜餚思忖,「把菜送到我房裡好了。」她對女僕說,然後繼續牽著芬的手往自己的起居室前進。「你不介意在我房間吃吧?」她問道。
芬搖搖頭。葛蕾塔想起自己兒時也是常常牽著芬在王宮裡頭亂竄,從破爛的小門、陰暗的木屋到荒廢的密道,整個王宮裡恐怕只有她們能進出那些無人知曉的房間。那真是段美好的時光,那時的她們沒有責任,只需要負責盡情地玩耍。葛蕾塔還記得有天她心血來潮,從眾多房間中挑選了一間密室,在裡面放些偷來的枕頭與棉被。那天是她與安德魯的第一次結合。直到現在這還是他們夫妻二人的祕密,葛蕾塔想到這裡心中莫名的有股甜甜的滋味。
但那時也不盡是歡樂。那年也是芬唯一的弟弟──傑夫病死的那年。那年的某一天,傑夫突然得到了怪病,亞歷克斯先王異常緊張的馬上將他隔離,並不准任何人前往探視,就連他死後的遺體也不讓家人靠近,也不把其放進聖修殿中讓八神裁決。最後是先王獨自一人頂著凜冽的寒風,在草原上焚毀他兒子的屍體。想到這裡她便覺得難過,傑夫死前整個王宮上下還在慶祝勞拉的三歲生日,原本身上花花綠綠的綢緞到了隔年全都褪為深黑色的長袍,而先王后更是成天以淚洗面,數個月後便留下了先王與他們的孩子,跟隨傑夫的腳步回歸光神的懷抱。
看見芬臉上的笑容,葛蕾塔甩甩頭讓過去的陰霾從心頭上散去。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她擔心,那就是南下的丈夫與兒子們。
「來,請進。」她打開寢室的門讓芬先進去,侍女們已經先行將公爵夫人的行李擺在裏頭。芬左右環視著以房間的擺設。這不僅是葛蕾塔現在的寢室,也是先王后生前的房間。她並沒有更動衣櫃木桌等等家具擺設的位置,只不過原先在獅頭雕花床架上的那張單人小床被她換成了一張氣派寬敞的純白蠶絲大床。
她讓侍女們退下,並指著桌上的食物:「在這兒就別跟我講究禮儀,照妳喜歡的方式吃吧。」她快速脫下了沾滿泥土的衣服,連同鞋子一併踢開,身上只留下一件貼身的絲質內衣,然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叉子叉了塊鴨肉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芬看著她無視王家禮節的模樣不禁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她也跟著脫掉了外層的禮服,身上只留了件帶有蕾絲邊的珍珠白內衣。接著她坐到王后身旁,拿起外皮鮮紅的蘋果有樣學樣的大口啃咬,任隨其酸甜的汁液從嘴邊滑到她白裡透紅的雙乳上。葛蕾塔看到芬這副模樣也笑出聲來。她們愉快地吃著食物,聊著貴族間的八卦,有說有笑地努力把握這片刻的歡愉,因為她們二人都知道接下來的日子可不會像今天這般輕鬆。
翌日,當天空還是濛濛亮時,葛蕾塔在侍女的叫喚聲中醒來。
「蜜獾夫人已經在大廳上等您了。」艾瑪拉開簾子,冬日的陽光暖暖地灑在她的身上。
「什麼?」突如其來的消息將她的睡意一掃而空。「芙蕾雅已經到了?」
「蜜獾夫人說她昨日收到您的命令後就徹夜趕路過來。」艾瑪稟報,她看向葛蕾塔身邊之人,「需要叫夫人起床嗎?」
她點點頭。之後是一片混亂,兩人在女僕的服侍下整理好原本雜亂的頭髮、穿上正式的衣服,胡亂地漱了口,然後連忙前去接見風塵僕僕趕來的蜜獾夫人。
當她抵達大廳時,芙蕾雅正坐在柚木椅上把玩自己的匕首。鋒利的刀刃在她細長靈活的手指間舞動,縱使那些指頭受到硬皮手套的保護,葛蕾塔還是為它們流了些冷汗。
「吾后。」芙蕾雅一見到王后便收起匕首,起身行禮。束起的金色長髮在她背後微微搖晃,那張漂亮蒼白的臉上帶著些許倦容。她身上穿的是有著蜜獾圖案的黑色鱗紋上衣,胸前掛著獅頭形狀的紅寶石墜鍊,那是安德魯某一年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當芬跟著踏進大廳時,蜜獾夫人面露驚訝,「姊姊!您怎麼來了?」
「哎呀,難道蜜獾夫人不知道我要來?」芬打趣地說到。她跑上前給了許久未見的妹妹一個熱情的擁抱。
「看來是我辦事的能力還不夠好。」芙蕾雅低聲承認。她抱住姊姊,把臉埋進芬的胸脯中。
我當然要給妳個驚喜,當作妳為王國奉獻一生的獎勵,葛蕾塔在一旁看著這對分散已久的姊妹。召回芬當然不僅僅是為了她自己,也是為了這位為了王國盡心盡力的蜜獾夫人。她早就在最初的幾道命令中讓芙蕾雅的副官壓下雪菲爾夫人的車隊回來王城的消息。
「姊姊,妳變胖了。」芙蕾雅摸摸芬的肚子說道。
「而妳變瘦了。」芬拍拍芙蕾雅的腰。
等兩位姊妹抱夠久了,芙蕾雅才連忙向王后行禮請罪,而後者則開心地扶她起身。「我的好妹妹,」她親切的問,「妳用過早膳了嗎?」
「用過了,王后陛下。」芙蕾雅躬身從懷中拿出的信紙,「您突然召見我有什麼急事嗎?」
葛蕾塔看著紙條,上頭用漂亮柔美的西語言書寫體寫著:王后現在要見蜜獾夫人。她尷尬地回想昨天自己沒有把命令說清楚的那個當下,當時的她真的太過心浮氣躁,害得芙蕾雅昨天連夜趕路來到王宮。
「其實也沒有這麼緊急,」她害臊的承認,「是我昨天太過緊張,想儘快和妳討論軍隊的指揮。」雖說安德魯在離開前有與賢臣團討論出應對帝國軍隊的策略,但是這屬於大範圍的規劃,對於較細微的調度和面對各種突發狀況的討論還仍是處於待議階段。
這令葛蕾塔相當煩惱。安德魯把指揮守軍的決定權留給她,然後就帶著格雷格、勞拉、萊諾、雷爾夫和他們的三個兒子踏上出征的路途。雖說留在王城裡的還有財政大臣,但這位重臣從未插手過戰事謀略的討論,所以葛蕾塔能依賴的人只有蜜獾夫人芙蕾雅、賢臣團、王城守軍指揮官,以及自己。
和幾十名不甚熟悉的賢臣相比,葛蕾塔更傾向於讓親身管理蜜獾幫的芙蕾雅作為戰時顧問,也可以更直接指揮蜜獾幫協助作戰。
蜜獾幫是王國內最優秀的情報與刺客組織,其指揮官的就是蜜獾夫人。目前幫內成員遍布王國境內,假扮成顧傭兵、商人,或是乞丐,充斥在各家族的領地裡,遊走於各市鎮的小巷間,為芙蕾雅執行任務,打探消息。與勞拉偷偷為國王蒐集消息的情況不同,蜜獾幫是受到王室公開承認的組織。其最初是由先王「戰癡狂獅」康納所設立,用來監視臣服於己的各個家族,並刺殺那些對獅家抱有敵意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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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隊的指揮?
」芙蕾雅的黃色瞳孔閃著困惑。
「是的,我希望妳能作為顧問,給我一些有用的意見。」她看著芙蕾雅沾滿塵土的頭髮,以及她身上那件滿是汗水的衣服。「等一下再跟妳說,現在應該先讓妳梳洗一番。」她招了招手,讓侍女們先帶芙蕾雅去沐浴淨身,自己和芬則先去會議廳等待。過了一會兒,在她們用完早膳,並且在會議廳的大桌子上攤開王國地圖之後,芙蕾雅換上了一身鵝黃色的絲綢禮袍,帶著芬芳的玫瑰香氣來到會議廳。
「我們趕快開始吧。」她胸前的紅寶石看起來比剛才更加透亮。
「如妳所願。」葛蕾塔說道。她在國王的主位坐下,其他兩人分別在她兩旁的位子落坐。她決定先向她們分享安德魯與賢臣團討論出來的大致計畫。「面對帝國的侵略,陛下和賢臣團的諸位大人決議把王國的領土,也就是從大森林到王城的整片區域劃分為三個大關口,」她指著地圖上深綠色的區域,「第一道關口就是整片大森林,由斯蒂文斯和加舍利斯兩大家族嚴密鎮守,並讓後方的里昂斯家族和達斯勒家族從中予以協助。」她的手來回比劃,「如果帝國的野心不止於攻佔大森林,而且真的突破了前面幾個家族的防備,那麼接下來的防禦就屬游擊戰而非守城戰,」她指向地圖上其中幾處黑點,「這些城堡大可放棄使用,讓哈特曼、萊卡翁和沃爾費曼家族的騎兵們在草原上時不時對帝國軍隊發動突擊,屆時如果安德魯能夠順利趕回來救援,便能繞到東方給予敵人前後夾擊。」
葛蕾塔停下讓芙蕾雅暫時消化她所講的計策,後者馬上點點頭,示意王后說下去。
「最後的關口從這兒往西開始算起。」葛蕾塔指著地圖上寫著昂舍城的字樣說道:「由象族領導最後關口的戰役,有必要的話最北方的熊族分家會從浮冰堡南下支援,而如果兩個家族都抵禦不了帝國的衝撞……」她的纖纖玉指輕輕地移動到王城的字樣上,「最後會由五千名獅族守軍來捍衛王城。」
「如果連王城都……」芬欲言又止。
「如果連王城都淪陷了,我們就只能往南逃。」她接續道,「芙蕾雅,妳的無懼堡應該還有空的房間吧?」
「無懼堡隨時為獅家敞開。」蜜獾夫人正色回答。
葛蕾塔點頭微笑,但是芬臉上的神情卻將她心中的害怕展露無遺。她安慰公爵夫人說:「我剛剛說的計策一切都建立在帝國真的要入侵王國。」
芙蕾雅抬起一邊眉毛。「吾后,難道您懷疑我的情報不正確?」
「不,我從不懷疑妳帶回來的消息,」葛蕾塔說,「但是安德魯懷疑帝國的計畫不可能這麼簡單。」她把整片大陸的地圖從五斗櫃中拿出來,攤平蓋在王國的地圖之上,指著帝國與其他兩國的交會處,「大森林是帝國和王國的交界,陛下和賢臣們都認為帝國佔領大森林的計畫是他們故意放出的假消息。」
芙蕾雅蹙眉思考。「是因為皇國的關係?」
「沒錯,皇的死,牽動著整片大陸的情勢發展。艾里什.皇在生前是謹慎小心、規劃嚴密之人,才能在十二年前一次殺掉上萬名的巫師,而這十二年來他一定會更加防備巫師的報復。」葛蕾塔倒了杯熱茶潤潤喉,繼續說道,「他的死一定會驚動聖鴿。聖鴿那老頭是個聰明的傢伙,一面眾肯定會在他的命令下開始調查,皇境現在肯定是一片大亂。」
「的確。」芙蕾雅點頭附和道。
「那這和帝國有何關係?」芬問。
「不用想也知道現在大陸上是哪個國家最脆弱,帝國一定明白當前的情勢,他們絕不會在這時去攻打什麼大森林。」芙蕾雅回答她的姊姊。
「那麼之前的情報是……?」
「牽制王國內的軍隊、分散安德魯的注意力,」葛蕾塔指著地圖上帝國和皇國的交界處,「另外再派大軍從皇境南方發動攻勢,朝西北一路佔領皇境,能吞多少土地就吞多少。」
「既然我們的目的都是攻佔皇境的土地,王兄有何應對帝國的方法?」芬看起來放心不少,她也倒了杯熱茶小口啜飲。
這正是我擔心的地方,葛蕾塔心想。「安德魯已經與烏鴉聯繫,請他們監視帝國軍隊的動向。只要一確認他們攻打大森林這件事是假消息,國王馬上就會下令讓萊卡翁家族、達斯勒家族、里昂斯家族、哈特曼家族和沃爾費曼家族帶著軍隊南下加入遠征軍。」
「烏鴉是那個一直和紅月團跟一面眾有衝突的巫師團體?」芬皺起眉頭。
「是,他原本的計畫是趁這次機會和巫師聯手把皇境和聖鴿一起扳倒,再來才是對付帝國的軍隊,但現在看來帝國也等不及想吃皇境這塊大餅,所以計畫稍有改變。」雖然這個計劃看起來可行,但安德魯實在不該和巫師有所聯繫。當初先王「懦弱者」法蘭克就是因為公開支持巫師,而引發了賢臣們口中的「第二次南北家族聯軍戰役」。她在安德魯臨走前曾苦苦哀求他不要與巫師扯上關係,但是不知為何,丈夫的心意已決。
「牽扯到巫師好嗎?」芬果然憂心地問道。「懦弱者」法蘭克的生平是每個獅族成員都耳熟能詳的故事。
「我不知道。」她坦承。現在已經走到了這步,我們只能繼續向前而行。「至少帝國也是討厭聖鴿的,」這一點她可以確定,「也就是說,我們搞不好會在對付一面眾上與帝國達成協議。而這次也將有巫師的幫助,我們終於能讓聖鴿那渾蛋體會到獅族的憤怒。」最後一句是安德魯當時對她說的話。葛蕾塔握著芬蒼白的手,以拇指輕柔的撫觸,她的目光變得銳利,「獅族將再次怒吼,而大陸會重回顫慄。」
她激昂的話語讓芬的表情放鬆不少。公爵夫人用力回握葛蕾塔的手掌,原本陰鬱的眼神也再次散發耀眼的黃光。這就對了,葛蕾塔心想,這可能就是安德魯所期望的,獅家不該在聖鴿與一面眾的淫威之下低頭示弱,我們應該抬頭挺胸,回到那個驕傲、自在,傲視群雄的家族。
「看來王兄的設想已經十分周到了。」芙蕾雅道。
「聽起來是這樣沒錯,但是回頭來看,我們仍舊不能忽視帝國要侵略大森林的這個消息。」而這才是我們今天的重點。「假設帝國要進攻的不是皇境而是王國,我們就必須小心應付。」誰也不想再看到帝國發動第二次大西征。「我已經下令讓斯蒂文斯家族和加舍利斯家族全力備戰,不知道妳管轄的蜜獾幫是否可以參與守城?」葛蕾塔指著第一和第二道關口的範圍說:「如果蜜獾幫在前兩個關口幫上忙,帝國就很可能會敗兵而歸。」
「如果要參與守城,那麼他們就得和當地的領主密切合作才能發揮作用。」芙蕾雅回答,「不過蜜獾在守城戰能發揮的實力依舊有限,我會讓手下們在帝國軍隊踏入草原後再開始大規模的動作。」她伸出和她姊姊一樣纖細的手指,在地圖上一劃,「請您下令讓第一道關口的守軍在判斷自己守不住城堡時便馬上棄城南下,與陛下趕回來救援的軍隊會合。」
「棄城?」王后不解問。
「對,就是棄城,」芙蕾雅點點頭,「面對帝國軍隊,王國最需要的不是無謂的榮譽而是識時務的判斷。除了投降之外,棄城便是最好的選擇。」她看著葛蕾塔,後者抬起手示意她說下去。
「姑且不論逃出的將士能給之後的戰役多大的幫助,現在正值冬天,帝國軍隊的糧食補給線就是一個可以讓蜜獾幫下手攻擊的地方。到了第二道關口,蜜獾幫就能給予敵人的後勤部隊偷襲,順利的話還能劫糧。」芙蕾雅指著地圖上的幾處對她說:「這些地方都是適合埋伏的地點,第二道關口的領主們可以與我的人同時進攻,讓他們受到前後夾擊的滋味。」
果然是比直接對打更加有效的想法,葛蕾塔佩服地看著芙蕾雅。從芙蕾雅到無懼堡學習,接下蜜獾夫人一職之後,她便從未好好打量眼前這頭早已發育成熟的母獅。除了頭髮與眼眸的色澤不同之外,芙蕾雅和勞拉可說是從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姊妹。她的瞳孔是琥珀色的,卻和勞拉的藍色雙眼同樣深邃勾人。剛剛沐浴完的肌膚看起來白裡透紅,吹彈可破,誘人的胸脯與臀部在絲綢下若隱若現,難怪即使她當上了蜜獾夫人,還是有很多貴族子弟冒著令安德魯生氣的風險前來王城提親。
蜜獾夫人是不能結婚的,這是一直以來的慣例。芙蕾雅的責任重大,除了蒐集情報之外,得想辦法讓王國內各個家族互相牽制、相互結合,並提防來自帝國與皇境的威脅。
「還有……」芙蕾雅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要是想從芙蕾雅和勞拉身上找出不同之處,音色的差異是最明顯的,雖說兩者同樣悅耳動聽,但是一個沉穩舒緩如聖河緩慢流動,另一個活潑婉轉如馬兒活蹦亂跳。「雖說機率極低,但如果帝國同時對王國與皇境發動攻擊呢?」
倒是也有這個可能性,不過我們早就準備好了。「那他們就得同時面我們的怒火,」她的臉色轉為陰沉,「王國的勇士們是不會放過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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