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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釣船的南、西、北三面都是穿著救生衣的水兵。他們滑水的動作都帶了幾分急切,後頭有鯊魚追著。畢竟,在凜冽的海水裡多浸上一分鐘,那生還的機率便少了一分。
我拾起步槍,穿過弟兄,趕到嘉豪那邊。他面前濕淋淋的共軍一腳踩進了海釣船。我張嘴大吼,吐出的卻只有氣音。幾乎同時,我身後幾聲輕微的驚呼,一回頭,背後的弟兄對攀住船沿,撐起身子試圖上船的三、四個共軍毫無攔阻的意思。
就算想攔,憑他們遭毒氣感染,嚴重發病的聲帶,顯然力不從心。危急關頭,我不及細想,槍口朝天,扭開保險,用力扣動扳機。砰砰砰三響,船邊的幾個共軍,都嚇得呆住了。
「下去!」我舉起槍,槍口還跟著我的胳膊直發抖。
嘉豪面前的共軍,近得伸手就能抓住我的槍管。這生死關頭的,他倒是老實,緩緩舉起了雙手,鼻孔裡還滋滋地喘著氣,「嘶嘶——至於嗎?嘶嘶——臺灣同胞……兩岸都是中國人嘛……」
「下去!」我扯著喉嚨,也只說出嘶啞氣音,「我們變成這樣,全都是你們害的……我會開槍的!」
「好,好……下去就下去……」他緩緩轉身,一腳跨回船外。眼前一花,他趁轉身的勢頭,伸長了手,抓住了我的槍管!
我使勁抵抗,PS配合我,撐住了我手臂,槍管一偏,槍機大響噴出一瞬火光。
我扣下扳機,火光點亮了共軍落腳處。我沒動開關,步槍是單發模式,我想到了,對方也想到了。他抓住槍管的手一抹,槍口的方向遠遠地指向海面。我急了起來,連忙飛起一腳,踹向了他。
只要還能站起來,就算生病了,人的雙腳總是遠比手的力氣大,又何況加上了PS的輔助動力。他的兩條腿如同剪刀絞在船邊,閃避不了,屁股硬吃了我這腳,嘩啦一聲,摔回了海裡。
「呼呼……所有人拿起槍,保護……自己……」
船上的弟兄都是徵召來的後備軍人,也都是砲兵,若非戰線崩潰忙著逃命,根本沒有看到共軍的機會。見到我跟共軍動起了手,船還差點被控制了,一個個呆若木雞。我扯著喉嚨這麼一喊,才醒悟過來。撿槍的撿槍,沒槍的也舉起船上的長竿防禦,把船周圍的共軍都嚇退了,這才算控制了局面。
我們周圍共軍的救生艇總共七艘,毫無例外,艇心的人得站立,小艇充氣的邊緣也滿滿坐上了人,他們半截腿都浸在海裡。救生艇在超載的狀態下沒進水翻覆已是萬幸,根本動彈不得。
海面上趴著幾個一動不動的共軍,應該是死了,不遠處就是他們的巡防艦。沉得只露出艦艏最尖端的旗竿的船段,連船頭的主砲也完全淹沒,就算現在兩三個水兵游回去,勉強待在上面也毫無威脅。
於是,一艘耗盡燃料海釣船上的11個動員兵,用五六把65K2步槍,竟然控制了一艘巡防艦的一百多個職業海軍。
嘉豪說:「一凡哥,我肚子好餓,口好渴。頭也好暈,好像確診了,我們這樣可能撐不了太久。」
「噓!小聲點。」
這時我重心一幌,一手撐住了船邊才站穩了。想想真是恐怖,現在我們不但生了病,打了整天的仗也沒吃一點東西,或許還有點輕微脫水。剛才那幾個共軍若是上來,甲板上亂丟的步槍,槍口指的恐怕是泡在海水裡的我們了。
但我們還得堅持下去。
我自己都快堅持不了了,又怎麼提振別人的士氣?如果是阿豪的話,他會做什麼?
思索片刻,我想到曹操望梅止渴的辦法。我要所有人檢查自己的手機,沒落海的,還有電的,通通拿出來。
我的手機已經沒電關機了,從漁港和我一同出發的其他人都跳進了海裡。幸好阿樂那船的人,有兩部手機還能運作。
「各位,」我目光逐一掃過眾人,所有人臉上都是毫無血色,慘如白紙,疲憊得蚊子腳一踢就倒,「我們都是魯蛇這輩子當兵都在打掃、出公差、打營站,沒想到真的會遇到打仗。跟我們上戰場的絕大多數都死了,我們是少數能回家的。就憑這一點,我們就不知道贏過多少人了,對不對?」
「對!」
我耳邊聽見,松山機場那天,阿豪要我跟乘客說的話。魯蛇也好,雙重國籍的天龍人也好,驅使所有活下去的,只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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