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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師傅見狀,身體猛轉,緊接著黃包車大力偏轉,妍宣一聲驚呼,攤到我身上。我也只能死死拉著座椅旁的拉環,對抗突如其來的G力。
我的托運行李險些甩出車外,幸好我及時伸腳勾住。
劉師傅前腳跟著伍師傅後腳駛入避車灣,但伍師傅擠進外側車道裡僅有的一點縫隙,不再尋隙超車。
避車灣的終點近在眼前,我們被騙進了絕路!
「抓好咧——」危急時刻,劉師傅一口濃重鄉音顯露無遺,我的腦子還沒跟上,妍宣又是一聲尖叫。
避車灣盡頭的隔音牆越來越近,劉師傅腳步絲毫不停。眼看就要撞個車毀人傷,黃包車一個側翻,妍宣壓在我身上。
劉師傅右手高左手低,翹高了妍宣那邊的輪子,直把隔音牆當成路面,黃包車擠進了路肩和隔音牆之間的空隙!
劉師傅問:「台灣同胞,頂不頂得住?」
我快嚇尿了,但劉師傅這帖激將雞湯還是得喝得一滴不剩,「行咧,一晚上翻來覆去六七回我都行咧。」
「好!你這台灣同胞不是娘砲,是硬漢。」
劉師傅嘴上誇我,邁開了步伐,一下子把伍師傅的車甩得老遠。
中國的俗話說:「裝逼被雷劈。」他逞了威風,吃苦頭的卻是我。妍宣那邊的車輪咚咚咚地在隔音牆打鼓,她靠我身上倒是溫香軟玉撞滿懷,腳上勾住的托運行李卻是半截箱子掛在車外,時不時地還要跟鄰車親密接觸,幾次都靠趴我腿上的妍宣揪住,不然箱子早飛了。
然而,逼近福建中路立交橋,一大群從內車道的黃包車鬼切出來想下閘道,我們在路肩走得再爽,徑直走下去就得到平面道路。劉師傅剛剛領先對手的路程,想必也會在超過99秒的紅綠燈底下消耗殆盡。
劉師傅右手一撐,黃包車右邊輪子從隔音牆上下來,我趕忙幫著妍宣回座。但黃包車兩次猛扭,都無法越過鬼切下閘道的車陣……不對,我們連閘道分隔的槽化線也摸不著,就這樣被茫茫黃包車的汪洋大海,淹出了立交橋。
「師傅——我要到浦東,得過黃浦江啊,這下咋辦?」
劉師傅頭也不回:「沒事兒,我有辦法。」
還能有什麼辦法?閘道盡頭就是一盞剛才亮起的紅燈,停止線後面才停了兩三部黃包車。我不禁想,剛才若是當機立斷,還能跟著下閘道的茫茫車流搶過黃燈,現在除了等,還能有什麼辦法?
劉師傅一出閘道,就扭頭轉進右邊的福建南路,間不容髮地匯入了兩輛私家車之間,惹得私家車駕駛按了幾聲喇叭還不夠,又探出車窗罵人。
劉師傅壓根不理私家車,「抓好咧——」他跑出幾步,忽地定住腳步,以自己為圓心,以車抬槓為半徑在路中間甩出個半圓。就用了一秒,我們又向著延安東路路口了。
劉師傅一瞥眼,見到擦肩而過的私家車,他「嘔」一聲,往車窗裡吐了一口黃痰。那私家車駕駛剛罵完人,電動車窗還上升呢,臉上就多了一攤又臭又涼的黏液,嚇得他踩死了煞車,後頭幾輛車乒乒砰砰地追撞上去。
劉師傅哈哈大笑之間,他拉著我們到了路口,福建南路的直行方向已轉成了黃燈。劉師傅騷操作連綿不絕,右手抄起抬槓,在我和妍宣的驚呼聲中,翹起右輪的黃包車已轉進了延安東路。黃包車兩輪剛剛著地,劉師傅又用力一扯,黃包車跨過了分隔車道的白實線,駛過了「浦东」的指示牌底下。
「沒問題咧,包準趕上!」劉師傅說。
不久,劉師傅帶我們穿過隧道,上海明珠塔已在身後。他找到一個分隔車道的鐵柵欄空隙,強行切入了非機動車道。劉師傅腳步放慢了,後脖頸的汗珠也濡濕了衣領,不知是不是幻覺,我竟感覺劉師傅有點上氣不接下氣,拉車的步伐也不流暢了。
黃包車彎入小弄,小弄上方是陸家嘴特有的空中人行道。劉師傅的步伐很慢,地上減速帶都能緩住黃包車的前進,情況真的不對勁。「劉師傅,您沒事吧?」
「欸,沒事。」劉師傅抹了額角的汗,深吸了兩口氣,腳上步伐加快了一些。
但妍宣臉色一變,直起身來,又示意我跟著站立。她揭開乘客座的椅墊,裡頭是飯盒、換洗衣物、保溫瓶等私人用品。她揀起那處處凹坑,不怎麼乾淨的保溫瓶,又從座位深處掏出一罐雪白的藥瓶。
我向妍宣投以疑惑的目光,她的目光卻很是嚴厲,倒似懵O的我犯了錯似的。見我還是不明白,才低聲說:「這是抑制劑。」
我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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