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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豪跟我介紹這間豪宅的來歷。他花了兩天時間在黨裡打聽,得知有幾名黨員是這裡的保全。保全說,買得起這裡豪宅的,兩本護照乃是標配。像電影裡保險箱一打開,英鎊美元一大把,各色護照當撲克牌打的也大有人在。說著,阿豪帶我參觀主臥室。除了連著線材被掀翻在地的針孔攝影機之外,最吸引人的就是敞開的保險櫃。裡頭還放著一小疊千鈔,鈔票的綁鈔紙只被撕斷,還壓在鈔票下面。
阿豪說:「這時候最不值錢的就是新台幣,對美元暴跌到73比1,那些沒換成美元現鈔的都慘了。」
我卻不這麼想:「有這些錢,我們可以在這裡混好一陣子了。」
「何止?旁邊的住宅裡也住了好多同志。這一帶吼,跑路的有錢人太多了,加上屋子裡不好搬的大件古董、奢侈品什麼的,我們在這裡住上一年也沒問題。」
我想了想,說:「這樣好是好,但如果鄰居看不過去,報警來盤查怎麼辦?」
「社會上氣氛那麼緊張,我們又不惹事,警方不可能一獲報就大隊人馬來包抄。你擔心的話,前面觀景台的位置就設哨點日夜輪流看守吧。警車靠近,大伙就準備撤離。」
我們原本就四處逃竄,現在有個白吃白住的棲身之所,也沒什麼好嫌的。我們在觀景台、後門陽台處架了監控攝影機,住了幾天也沒人來囉唆,便更加放心地當自己家一樣吃喝耍廢。有新同志別處待不下去想投奔我們,一律要求他拿出動員召集通知與身份證件。又要盤查組織的歸屬位置,最終要能追溯到我、阿豪、極光神差三人之一。住小坪頂黨中央的黨員逐漸增加到了八十多人,卻也不愁住不下,畢竟,附近的住戶每天都有人大包小包地搬行李上車。
看他們只帶行李,不找搬家公司搬床櫃,就能確定往國外跑路躲避戰亂去了。
一眨眼過了快兩週,別人整天不是游泳、燒烤,就是用屋主的家庭劇院看電影,喝啤酒打手遊,但阿豪跟我可沒閒下。我找了達文西過來,幫大家去打開那些剛搬家,沒交鑰匙給保安的住宅。我架了監視器主機,可以觀測房子周圍七個角度。阿豪忙著分配工作,派人整理各住宅裡的奢侈家具,整理、分類、在電商平台與PTT二手版上架販售。另一組人負責面交、採購整理。加上警戒與值班的人力,一個迷你的中央黨部竟然人人有工作,個個有幹勁。
阿豪這個創黨人也召開了創黨大會。受限於黨的多層次組織架構,我們選不出黨代表,也就無法利用民主機制確認黨主席的合法性。但當天在小坪頂黨中央,我們摒除了「魯蛇黨」這個直白的名字,選定了「勞動公正黨」作為黨名。
阿豪不愧是演講高手,自己喜歡的「魯蛇」沒做為黨名,也立即能為眾人總結出想法:「黨員們挑選出『勞動公正黨』,是期望建立一個多勞多得,獎勵積極,中止地產剝削的主張公平正義的政黨。沒有人是可以仗著囤積資產來剝削他人努力的。也沒有人應該在剝削他人努力成果後,遇到國家有難,就跑國外避難,搭別人賭上性命保衛國家的便車。」
在場所有人用力鼓掌通過。
阿豪笑著說:「我,勞動公正黨創黨人鄭重宣佈,創黨餐會正式開始。」
眾人齊聲歡呼,沒等阿豪分配工作,處理食材的,調冷盤飲料的,架爐升火的,整理場地的都各自忙碌起來。
屋主名貴的音響器材奏出《可不可以放進去一下下就好》,隨著炊煙升起,滿屋的魯蛇跟著唱:「可~不可以——放進去一下下……」
雖然我難為情沒跟著唱,但那瞬間,我卻覺得自己找到了歸屬。這裡沒有誰會瞧不起我,沒有高高在上的主管,沒有盡力巴結討好卻永遠不滿意的女人,更沒有賺點來路不明的臭錢,開車就永遠橫衝直撞,不怕撞死人的低端。
「你們夠了沒有!偷住別人房子,還天天當活動中心開趴的。你們以為全臺灣的警察都死光了嗎?」
這聲怒叱,讓屋子裡的魯蛇都愣了一愣,還是你看我我看你,一時不知所措。屋裡一人快步走了出來,衝往庭院。魯蛇們一時間找回了魂魄,跟著那人一起往庭院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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