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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清理了砲陣地周圍,因挖掘壕溝堆積的沙土。在陣地前方改插上繞捲了兩圈的鋼筋「刺絲條」,再將帶刺的鐵絲(刺絲)繞在圈圈裡,構築起最基本的防線。至於前端要不要再丟上「刀片蛇腹型鐵絲網」,就得看共軍上岸的時程,以及指揮部那邊工兵連的資源分配了。
班長督促我們挖深榴砲附近的陣地,溝底部用小鏟再挖「榴彈溝」。用以「收納」敵人的手榴彈,減小其爆裂彈片的擴散範圍。班長要我們別偷懶,指揮部裡會有長官來視察指導。說完,他又跑指揮部去了。
社會上就有像班長這樣的人,「官癌」重症,去哪都要搶著當官。就連被了戰爭動員了,也汲汲營營地討好上級,不放過任何往上爬的機會。
大家都是老兵,也都是不情願的情況下,被送到澎湖來當「坦」,當砲灰。或許班長覺得自己當兵時是下士,現在可以利用這軍階再往上爬。
阿健現在跟我同班了,他或許沒讀幾年書,但他評論班長時也說得對。
「阿人家下士就是50歲才除役,既然時間還久,能升官就繼續升。戰爭後景氣一定不會好,能在軍中混多久,就有多久吃公糧的日子。我們退伍國家最多發我們一張感謝狀,手斷了腿瘸了,還不是要自己塗牛屎(自謀出路)。」
「你真有見地!沒想到你能想得那麼深入,我對你刮目相看囉!」
阿健滿臉通紅,「沒有啦,一凡哥!我只是國中畢業就出社會,只要有工作就做,班長不就是帶我們這些活老百姓的『工頭』嗎?社會上這種包工頭太多了,每個都嘛差不多。」
誰說書讀得少,就什麼也不懂?社會教這些底層小老百姓的往往比學院裡書本上寫得更多。
我忽然明白了,「對咧,我們『勞動公正黨』的目的,就是要保障我們這些保衛國家的人,在戰爭結束後不會被過河拆橋,用完就丟。阿健,我們一定要努力撐過戰爭,為更多被徵召動員的人民爭取權益。」
「唉呦,一凡哥,你說得是很有道理啦。但是我們小老百姓哪有什麼力量,平常湊熱鬧喊一喊可以,真的要反抗,那些大官一根小指頭就可以弄死我們了。我現在只希望戰爭結束後還有工作,那時大家一樣窮,我認真工作,娶妻生子,平安度過一生就好。」
「對對,你想得很實際。人就是要腳踏實地。」
我應酬式地擠出微笑讚美他。對這些薪水還沒到手,就一筆筆計劃好哪裡要付錢,何處該開銷的基層老百姓,也只能先這樣安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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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長八成在指揮部裡爭取部裡的長官來防線視察督導。外送陣地的三餐雖然簡陋,饅頭醬菜,罐頭乾糧,倒是沒短少供應了。當日除了加固陣地,鋪設刺絲工事,倒也沒發生什麼事。
半夜,我站完了0204的哨(2點到4點的夜哨),縮回陣地裡窩在坑裡睡。澎湖的東北季風日夜吹拂,雖然從營區搬來了帳篷,但大家都嫌帳篷透風,又易招惹子彈砲彈,整連像一戰二戰的壕溝陣地那樣,搬到了溝裡。帳篷的幕布,就成了壕溝頂部最好的保溫材料。幸好最近只刮風,不下雨,我們躲壕溝裡縮在一起,除了克難地倚靠溝牆,歪頭就睡,倒也不是很冷。
昏沉沉地睡得不好,我轉過脖子歪到左邊,耳朵似乎壓到某物,刺刺暖暖的,料想不知是誰的頭靠到了我肩膀上,雖然天色已經濛濛亮,但我累得沒興趣搞清楚是誰了,閉眼重新要睡,卻聽到遠處尖銳的哨聲,聲聲淒厲。
「起床,部隊起床,有狀況!」
是剛才跟我換哨的嘉豪!我推開靠我身上睡得很爽的那人,反手摸槍,摸了幾下,手指都抓在泥巴上,聽到了步槍擊發的砰聲。
我的睡意一掃而空,「起床,有敵人!快起床!」
班兵跟我一樣,睡眼惺忪的一下子像觸電一樣跳起身來,戴鋼盔拿槍。又一次伸手搶了就算。我回頭一看,原來我站哨時拿回壕溝的槍早就被鄰兵搶走了,我反射性地伸手再搶那個靠我肩膀上休息鄰兵的槍。鄰兵戴正了鋼盔,似乎覺得先搶先贏,天經地義,也不跟我爭執,走到帳幕邊緣去撿不知誰隨手靠在那裡,太遠沒人願意撿起的槍。
然而,一陣嗡嗡聲由遠至近,最後停在了帳幕外邊。我們所有人循聲望向幕布外邊,一架雪白的小型飛行器降進了壕溝。飛行器底下掛了一顆彈丸形狀的東西。靠我肩膀的鄰兵離得近,已經看清了飛行器,他喊:「是無人機!」
鄰兵手裡擺弄起步槍的槍栓和保險,神態緊急。
我們也急了,忙上膛開保險。
只見那架民用多軸無人機掛附的鏡頭轉過了一百八十度,似乎發現了我們。它釋放了掛附的彈丸,一陣火光轟然巨響,所有人都被震波震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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