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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鳴幾乎貫穿我腦殼。我搖搖晃晃,別人想必也聽到了和我一樣的耳鳴,因為倖存的鄰兵也都差不多的動作。
鄰兵因我搶了他槍,他走到營帳邊緣去撿無人使用的步槍,就被無人機丟下來的迫擊砲彈打死了。他替我們承受了大部分的彈片,保全了我們大致無事。剩下的彈片大多嵌進了壕溝裡,少數人被重複反彈的碎片劃出了皮肉傷。看到第一個陣亡的同袍,眾人還沒從驚愕裡恢復過來,不遠處嘉豪的哨聲再起,他大叫:「更多無人機、無人機又來了!」
「快,就各自戰術位置!」壕溝深處傳來班長的號令,稍稍穩定了軍心。我要回到昨天挖掘強化的陣地,穿過班長所在的通訊話機,才知道穩坐中帳,一夜安歇的班長,不但沒戴鋼盔,未拿槍,連PS輔具也完全拆卸,疊在通訊話機對面當小板凳坐。我瞪了他一眼,他回眼打量我,嘴張了一半,欲言又止的,我沒理會他,自己離開了。
走近班上哨點,北、東兩面無人機群迫近的嗡嗡聲,預示著將向我們湧來的黑雲。嘉豪舉著槍,東邊望望,西邊望望,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我告訴他剛才飛到後頭的無人機,上面帶了一顆迫擊砲的砲彈。無人機能遙控釋放砲彈,觸地就爆,剛才榴彈的底火手已經陣亡。
「那怎麼辦?一凡哥,我可不想一個共軍都沒看到就死在這裡啊!」
「你會見到的。」我舉起槍,只靠目測往東邊的無人機群打,嘉豪學著我的模樣,也朝北方的無人機群開火。
打空了一個彈匣,換彈匣的時候,我問嘉豪怎麼樣,他答:「好像打不中,一凡哥,怎麼那麼多無人機,我一架都打不下來?」
「我們都沒打多少靶,無人機那麼遠,槍的彈道可能跟我們想的不一樣!不行,遠處打不中,近距離打中了也躲不掉其他無人機放的砲彈,我們得撤退!
「撤退!」我告訴嘉豪。
「不許撤!」身後班長的喊聲制止了我。我轉過身,著裝完畢的班長由遠至近走來,「你們把手肘靠在陣地外的地表射,這樣就能取得類似臥射的射擊平台!」
我心裡有火,將換了彈匣的步槍交給班長,「打得一口好靶,你自己射!」
他瞪了我一眼,全神貫注地舉槍,瞄準機群,砰砰砰開了十幾槍。各位,這可不是拍中國的軍事片或古早軍教片,長官不是永遠偉大光榮正確。班長見無人機群已在三十公尺外,他槍口的仰角越抬越高,最後索性切到了連發,一口氣將剩餘的子彈打了出去。
但密密麻麻的機群沒有一架掉落,甚至我們肉眼可見,已經見到了每架無人機都吊著迫擊砲彈!
跟你說了,我們根本對步槍的彈道不熟悉。
班長收槍,把打完子彈的步槍交還給我們。此刻他眼神裡只剩恐懼了,一開口卻是高瞻遠矚的指示:「左右列隊,我們交相掩護,準備撤離。」
但班長的行動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他一轉身,拔腿就跑,連背在身後的步槍也不取下。我和嘉豪對望一眼,撒開兩條腿跟著跑路。
除了無線通訊機外,我們拋棄了砲陣地所有的物資,跟著班長逃命。依照戰術指示,我們沿陣地的產業道路往西撤退。道路平直,一路微微下坡,裝了PS的我們跑得輕快。穿過一片林投樹防風林,經過高壓儲水塔,沒多久就到了澎湖機場旁的太武村。
大概是超過了民用無人機的遙控範圍,出發一段後,無人機就不再追來。說實在的,太武村和澎湖機場算是澎湖本島的地理中心了,如果無人機再來,那表示共軍船團不但登陸了,也建立起灘頭陣地了。
到了砲陣地,顧不了氣喘吁吁和有點高的心律,我們掀開陣地155榴彈砲的防水布,班長重新架起無線電,恢復與指揮部的通訊。遠處也開始傳來灘頭部隊的射擊槍砲聲。大家都知道,我們支援前線最大的幫助就是輸出間接支援火力。
大家在砲兵學校的「肝膽相照」(同樂會)時間,又看了一次《搶救雷恩大兵》。我們都認為,打得準的話,一砲就可以殲滅一個登陸艇,上面一班的強化人再厲害,也得葬身海底當魚飼料。
至少我們在架砲之前,是那麼想的。
(第七章 動物農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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