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晚間的森木商圈，騎著機車的賀輔載著彩欣巡視尚在營業中的洗衣店、尋找內衣賊的蹤跡。
在撲空幾間後，賀輔終於忍不住趁著停等紅燈時，對後座的彩欣說道：「吶、我騎車時妳別抓後面扶手，這樣重心變很奇怪。」
「那不然抓哪裡？」
「直接抱著我就好了啊！」賀輔沒有回頭，語氣聽來有些扭捏：「那樣妳也比較安全啦。」
「嗯、喔……」
彩欣鬆開手、看著賀輔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陣不習慣：平時看慣賀輔先生的廢柴樣，都沒注意到他的肩膀如此堅實、身影如此讓人安心。要抱住他總覺得──
「怎麼？不好意思嗎？」
賀輔遲遲沒感覺被抱住，笑了聲回頭補了句：「反正就算抱住我，妳也不用擔心胸口會撞到──噗哈！」
「果然還是改不了好色！你這色狼──」
彩欣立刻一拳招呼過去，心裡感嘆著剛才那陣安心感絕對是錯覺。
不出幾分鐘，賀輔在下一間洗衣店前停車，一手忍不住揉著剛才被揍的臉頰：「不要在我騎車時揍人啊……」
「自作自受啦！」彩欣邊嗔道，邊走到門口。她先是從落地窗看著店內的擺設，隨即閉上雙眼、聚精會神地感受著。而幾秒後她便張開雙眼回頭道：「感應到了，在這間裡面！」
「好，先把金毛那小子Call過來。」
賀輔先是示意彩欣回到他身邊，隨即掏出手機連絡錦懋。在幾條街外巡視的錦懋也馬上騎著機車來會合。
在錦懋確認彩欣的感應無誤之際，賀輔將機車置物座中的一袋衣服交給了彩欣：「那就交給妳嘍！」
彩欣接過衣服，既好氣又好笑地垮下肩：「非得我當誘餌不可嗎……」
「沒辦法呀，沒有直接證據證明對方是內衣賊，就只好抓現行犯了。」賀輔一手叉著腰，大喇喇地笑道：「然後對方又喜歡偷平胸的女孩子。」
錦懋也連連點頭附和：「我妹妹這麼可愛，對方一定會忍不住動手的啦！」
「道理我都懂，可是為什麼聽起來讓我這麼想揍人……」
彩欣握著拳頭，心中天人交戰了幾秒後後還是饒過兩人。
儘管這家洗衣店並非三人白天去過的那家，卻同樣有著各一排洗衣機及烘衣機。在明亮的白色照明中只能聽見機器運轉的聲音。
將衣物丟入洗衣機後，三人裝作毫不知情地留在店內聊天。賀輔也伺機觀察著店內監視器的位置，再次確認他的推論無誤。
「嗶、嗶！」「洗好了。我來拿籃子。」
錦懋邊說邊走向店角落，拿起唯一正放著的洗衣籃，交給早就在機器旁待命的彩欣。她邊收拾著衣服，邊隨口問道：「吶，你們有聽說過最近很多人去自助洗衣店，結果衣服被偷的事情嗎？」
錦懋連連點頭，煞有介事地附和：「有呀！說是監視器都拍不到犯人，好奇怪啊！」
演技有夠差。賀輔暗自在心裡吐槽道，隨即解釋起來：「這次的案件，由於現場幾乎全程都被監視器拍著，不存在其他人打開洗衣機或烘衣機的可能性，甚至也無法變身成機器，否則照樣會被拍下來。」
彩欣提起衣服往烘衣機走去：「當機器的門被關上後，內部就變成密室了。」
「一開始我一直思考如何避開監視器、又能突破密室，彷彿神出鬼沒般的方法，但後來才發現根本想反了──犯人大大方方地出現在畫面裡，也不是在機器運轉時下手。」
賀輔雙手抱胸，瞥向店角落倒放著的籃子：「提示我這點的，是昨晚那個黑道少主的保鑣注意到整間店裡只有一個籃子是正放著的。」
錦懋頷首續道：「簡直就像要大家拿那個籃子一樣。」
彩欣伸出食指，微笑著補充：「聽會變魔術的同學說過，魔術師有時也會用道具擺設暗示觀眾選擇魔術需要的選項喔。」
「這次事件就是一樣的道理。雖然這樣的暗示不一定每次都會成功，只要其中幾次得手就好。」賀輔彎過轉角，指著店內的監視器說道：「擺設籃子的角落恰好是監視器的死角，在那做點手腳不會被拍到。」
「像是把其他籃子翻過來之類的？」
「沒錯。做好布置後，就等被害者們拿起有問題的籃子。而內衣就是在被害者從洗衣機到烘衣機這段時間中從籃子裡被偷走的。」賀輔再次瞥向店角落：「這個小聰明巧妙的地方在於大部分被害者還會把籃子放回去，在無意識間幫了兇手一把。」
洗衣籃被擱在烘衣機前，三個人團團圍著飄散著妖氣的籃子。賀輔雙手叉腰，由上而下盯著犯人，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
「我說的沒錯吧？你這偽裝成洗衣籃的變態狸貓！」
不料在賀輔話說完後，現場只陷入一陣沉默。感到沒面子的他嘖了聲，用手肘推了一旁的錦懋：「動手。」
「亞馬諾家除妖術式‧解！」「哇、怎麼──」
淺藍色的法陣以洗衣籃為中心彈了出來，而後洗衣籃泛起了同樣的藍光、並噴出一陣白色煙霧。一道渾厚的男性聲音從煙霧中傳出，並可見一片綠葉緩緩飄落。而待煙霧散去，一隻身高約到三人胸口的棕色狸貓終於現出原形。
「就是你這傢伙！」「可惡！」
狸貓一手抱著五顏六色的內衣，被包圍的他起先一臉困窘，隨即撞向彩欣。反應不及的她腳步踉蹌，幸好錦懋眼明手快將她拉住。
與此同時，賀輔伸長手想抓住狸貓，卻只有指尖微微碰到他的毛。下一秒賀輔只見狸貓轉過身，臉就馬上被他砸個正著。
「這什麼？」賀輔只感覺到臉上一陣濕潤，連忙將蓋住眼睛的米黃色物體扯下。而他仔細一看差點沒暈過去：「去你的，竟然拿四角褲丟我！」
「活該啦、嘻嘻！」
狸貓吐舌做了個鬼臉，還一連再朝三人丟了好幾件內衣。賀輔雖然一件不留地將它們通通攔截，但眼看狸貓就要逃之夭夭。
「給我站住！」「才不──哇、怎、怎麼動不了！」
狸貓腳下顯現出另一個淺藍色的法陣，在他還慌張地想舞動手腳之際，錦懋早已伸出手按住牆壁：「亞馬諾家除妖術式‧滯！」
「做得好！」賀輔冷哼一聲，悠哉地走向動彈不得的狸貓：「看你還往哪裡──啊。」
踏進法陣的賀輔馬上發現不對，有些僵硬地回過頭：「忘記這招連我都會被固定住了啦。」
彩欣忍不住扶額吐槽：「以前也發生過一樣的事情……」
於是乎在烘衣機的運轉聲中，狸貓的雙手被賀輔綁了起來。幾分鐘前還氣焰囂張的狸貓現在乖乖地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起來。
「對不起，我錯了。可以放過我嗎？」
賀輔雙手抱胸，語氣聽來仍舊忿忿難平：「想太多。都是你的關係，害我被誤認為內衣賊！」
狸貓瑟縮著肩膀、貌似無辜地說道：「可、可是我覺得我還有教化可能。」
「哪有人自己說自己有教化可能啦！」
彩欣一手插著腰、用力向前踏了一步，嚇得狸貓連忙後退：「拜託啦！如、如果我被抓，我弟弟就沒人照顧了！」
「你弟弟？」
彩欣望向其餘兩人，表情雖還有點不悅，但稍微軟化下來。而狸貓見機不可失，抬起頭解釋起來。
「我的父母很早就過世了，剩下我們兄弟相依為命。我弟弟身體又不好，幾乎都得躺在床上休息、沒辦法出門。」
狸貓撫著胸口，臉上泛起淡淡的微笑：「儘管如此，我的弟弟總是很貼心地替我做家事。而我四處打工賺的薪水雖然不多，但也足夠我們相互扶持。我們的生活雖然貧窮，卻過得很開心。」
「這演哪齣？」錦懋邊維持著固定狸貓的術式，邊小聲地問一邊的賀輔。而他也無奈地聳聳肩，暫時沒打算制止。
「可是那樣的弟弟，上個月生日時許了一個願望。我說什麼都想替他達成。」
狸貓雙手交握，眼角還隱隱閃著淚光：「他說，他想要女孩子的內衣。」
「你──」「等、等一下啦彩欣。」
眼看彩欣一手握拳，錦懋連忙拉住她。而賀輔無奈地嘆氣、隨口問道：「所以你弟喜歡平胸的女孩子？」
「不是，是因為我喜歡──嘎哈！」「說這麼多結果你也是變態嘛！」
狸貓話才說到一半，彩欣就一拳揍了過去。儘管原先有錦懋的術式固定，以防狸貓逃走，他仍被揍飛了幾公尺遠。
「兄弟倆都一樣是變態啦！把大家的內衣還回來──」「女、女俠饒命！」
彩欣一下出拳、一下踢腿，最後還使出過肩摔，一連串動作有如格鬥遊戲的連環技般華麗。而賀輔和錦懋自知制止不了，早就躲得遠遠的。
「哇喔，物理除妖術！」「不是，那個連人類都能滅掉吧……」
15
隔天時近中午，接到賀輔聯絡的浩人帶著宗岡來到事務所。不料走在前頭的宗岡才一打開門，就見到除了熟悉的三人組外，沙發上還多了十分鐘前不請自來的萊昂。
「Bonjour，請坐請坐，我聽賀輔說過兩位的事情了。」
萊昂站起身讓出位子，隨即幹練地招呼著：「我是這間事務所的合作夥伴兼賀輔的好朋友，國北藝術大學的研究生：萊昂‧劉維爾。」
在浩人和宗岡開口前，坐在辦公桌後的賀輔就先嘆了口氣：「他是來找我商量另一件案子的。你們就先當他自己人吧。」
浩人解開西裝鈕扣，坐下後才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看不出來你這麼忙碌呢。」
賀輔在心裡碎念著：看起來很閒真是不好意思呀。
在眾人寒暄之際，彩欣準備好咖啡，和錦懋一起端了過去。浩人啜了口咖啡、擱下杯子後微笑道：「聽說你抓到那內衣賊，我才過來的。效率挺不錯的嘛。」
「嘿嘿，那當然。」「這樣的話，你喜歡山還是喜歡海？」
浩人突然一問讓賀輔愣了一下。他不假思索回道：「硬要選一個的話是海吧。」
「好，宗岡，把那個內衣賊塞到桶子裡，沉到長水河底。」「是！」
賀輔一聽連忙制止：「等、等一下，那山好了，山也不錯！」
「聽見了嗎？把他塞到桶子裡，丟到北陽山上。」「是！」
「哪個都不准！還有為什麼這麼執著於桶子啦！」
賀輔邊吐槽道，邊慶幸自己昨晚已經先把遍體鱗傷的狸貓扭送給還在加班的夏斗。
見賀輔一副著急貌，浩人不禁掩嘴輕笑：「開玩笑的。內衣賊的事情多謝了，我有另一件事情想委託你。」
他剛才是不是笑著說出很不得了的謊言了？賀輔決定忽略自己的測謊，不失禮貌地微笑：「最好要是合法的喔……」
「這你就別擔心了，髒活我只留給自己人幹。」
浩人邊說邊從西裝內袋中拿出一張手掌大的白色卡紙。一見到上頭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數字和記號，心裡有底的賀輔就已經倒抽一口氣。
「這是我衣服被偷那天收到的訊息，大概是某種暗號。」浩人兩手手肘抵在大腿上、手掌上下交疊著：「幫我破解，越快越好。」
賀輔端詳著卡紙上的文字，忍不住皺起眉頭：「這是關於什麼的訊息？」
「無可奉告。」浩人搖搖頭續道：「你要是破解了，不就會知道了嗎？」
「但是一點線索都沒有的話……」
「一般暗號為了讓傳遞的雙方了解，應該會約定提示或只有雙方才知道的輔助訊息。」
相較於搔著頭、還在思索怎麼開口的賀輔，彩欣不疾不徐地補充道：「能不能請兩位想想看當天對方除了這張紙卡，還有什麼像是暗示、或是不太自然的舉動？」
對於彩欣的助攻，浩人頗感興趣地揚起嘴角。他看向站在他身後的宗岡，兩人一同思索著細節：那個一臉囂張樣的青年先是用除妖術解開宗岡身上的魅術，隨後送了旗袍過來，問他有什麼目的也只說是利害一致──
「少主，那傢伙不是說你要是不爽的話，就拿水潑他嗎？」
「是沒錯，但……」「水嗎？讓我看看。」
先前默默聽著的萊昂把紙卡拿了過去。他先是仰起頭、將卡片對著燈光照了一下，隨即便將其擱在桌上：「如果我沒猜錯的話……」
萊昂走到茶水間裝了一杯水，還沒等大家問他到底想幹嘛，就把水澆到紙片上。
「你這傢伙做什麼！這可是──」「不對，你們看！」
浩人伸出手制止打算出拳的宗岡。與此同時，紙卡上大部分的文字逐漸消失，只留下剩下的訊息。
「Trade at 25°09'43.3"N 121°23'50.4"E。」
萊昂拿起濕漉漉的紙片、甩開上面的水，指著最後一行的文字：「至於時間是明天的晚上八點。」
「潑水原來藏著這層意思……」浩人一手撫著下顎，恍然大悟地頷首。
錦懋好奇地追問：「可是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沾了水會──」
「水消筆。」賀輔雙手抱胸，有些不甘心地解釋道：「重要的訊息用普通的原子筆，剩下用來干擾的文字則是一潑水就會消失的水消筆。」
「就是這樣。」萊昂從自己的背包中拿出鉛筆盒，再從其中拿出一支筆：「我的工作也很常用，所以一看就懂了──嗯？你們等我一下。」「怎麼……」
話才說到一半，盯著筆的萊昂突然靈光一閃。他將水消筆插進胸前的口袋後就急急忙忙走出事務所，徒留一臉茫然的其他人。
剛掩上門，萊昂便打手機回家裡：「喂？席爾薇？幫我調一些資料……」
看著席爾薇馬上回傳的內容，萊昂再在手機上快速比對，臉上很快便浮現一抹自信的微笑。
「原來第三個數字藏在這裡……」
ns 15.158.61.17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