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殿這次臉丟大了。
林寒深深嘆了一口氣：「此事關乎主殿聲譽，必會追究到底，該給你的靈石一塊也不會少。」
一旁修士小聲嘀咕，交頭接耳，「靈石一塊不少？說的真好聽。百年來不知吞沒了多少弟子獎勵，偶爾被發現也只是若無其事地補上就好，沒被發現的黑數就當沒看到。
「獎勵煉體士一些靈石倒也不壞，天同覺醒靈根可看不上那點小惠。想換取道然歸一劍，這筆帳算得賊精。代殿主還真好當，該不會是哪位大長老眼前的紅人吧？
「沒本事，光靠背景上位的人可多著去了，又不差他一個林寒。」
百獸山派系眾多，覬覦主殿大位、想拉下林寒的人伺機而動，見縫插針。
林寒向身旁的藍袍修士狠狠瞪了一眼。自己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當初明白指示要大方獎勵天同。現在活生生吃了個啞巴虧，心中惱怒不已。
天同之所以敢據理力爭，保住飛劍，主要還是仰仗著這裡是修仙界，看準了修士愛面子、講道理的天性。
如果百獸山只是由凡人治理的尋常江湖門派，在利益面前哪管得上面子。起手式打個哈哈強詞奪理，不給人開口申辯的機會，立馬把好處搶過來，再隨便安個理由將人毒打一頓。事後看是要隱瞞真相，或是對外宣傳虛假消息，都是一念之間的事，反正凡間人界多半是傻子，忙於生計的芸芸大眾很好糊弄。
糊弄不過呢？也無所謂，受害者也得乖乖吞下。
凡人被欺壓又能如何？壽命不過七八十，時間不夠用來改變命運；也沒有靈根可以突破境界，難以靠自己的力量，復仇反殺。
不要臉的人活得可滋潤了。扭曲事實、欺壓弱勢不會有任何懲罰，何樂而不為？無緣無故將人得罪了又何妨？有權有勢的凡人到處得罪普通百姓，不也是求個念頭通達？
人生短短幾個秋，難得投了個好凡胎，不囂張跋扈一下還真對不起祖先。老祖宗數代辛苦經營累積，難道希望後人活得窩囊，隨意給人鞠躬哈腰？
為免辜負先祖期許，看人不順眼，一句「此子不可留」就把人給滅了，快意恩仇，豪氣干雲。凡人之樂，不過如此。
那些反其道而行，重視個人聲譽的善良凡人，又有何好處？一個戰亂，流離失所、斷了根、折了命脈，過去累積的恩情友誼付諸東流。富貴不過三代，陰德同樣庇蔭不過三代。何苦為了維護虛幻的聲譽，過得戰戰兢兢，活得窩囊憋屈？
好聲望不容易累積，壞名聲同樣也影響不了太久。這就造成凡人全是一群貪婪、不要臉的無恥之徒。
修士就不一樣了。一經灌體築基，壽元兩百載，再次突破境界後，享五百、千年壽元更是大有人在。這麼長的時間會發生什麼變化，誰也說不準。
到處都有機緣，突破境界後實力翻轉，更是不在話下。若是把人狠狠得罪，除了可能害自己遭殃，還會連累後代滿門。家族傳承基業又常常動輒千年萬年，豈能輕易招惹是非。在這樣的環境下，久而久之養成修士愛面子、重聲譽、守規矩、講道理、謙沖自牧的性格。
流傳於修仙界的《女媧百族傳》說的正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的故事，前輩們代代相傳、耳提面命，藉以告誡後代的修士們一個簡單的道理「膨脹的慾望將導致自我毀滅」。神話傳說之所以歷久不衰，乃受惠於相信這一套故事能幫助族群延續。
殘酷的生存法則所篩選出的修士，將貪婪視為大忌。凡人窮奢極欲的死德行，在修仙界根本傳不過三代。
許久後，此事傳到葛柔耳裡，大笑三聲，樂見林寒被打臉，對天同頗為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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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郭府中，郭沛然找母親攤牌，欲棄音律之道、捨族長嫡傳之位。
「行！」郭夫人快人快語。
「行？就這麼簡單？」郭沛然錯愕，不可置信，「族上對我的期許難道不是成為下任家主、繼承祖業、擴大府上勢力？」
「妳有想過嗎，擴大勢力又是為了什麼？無非求得『飛升』二字。既然妳有意另尋道途，是時候告訴妳一些修仙界的道理，心裡好有個底。」
沒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郭女一時語塞。郭夫人站起身來，步向院內花園，郭女隨後跟上，聽郭夫人娓娓道來：
「有些道理也是娘遊歷輪迴境後才明白，也因此甘願回來承擔家主之責。想必妳也知道，我們所處的睜靈境是活的靈境，會隨睜日運行而緩慢移動。」說著，不經意抬頭遠望睜日一眼，繼續說道：
「數千年前與輪迴境首次接觸，境內修仙界起了很大變化。所有改變的原點是確定『輪迴』的真實性。
「僅僅只是確認這一件事，就足以顛覆整個修仙界。輪迴既然存在，就無需非得在這一世打生打死，行險掠奪修煉資源。此世不行就暫且厚積實力，留待來世。
「當時間壓力解除，能走的成道之路變得無限寬廣。為了下輩子的自己，百族間得以放下干戈、和平共處，願意分工合作共圖飛升大業。扶桑參天樹與浮游冥仙宮太過縹緲虛幻，百族決定另闢蹊徑，尋道飛升。只要齊心協力，沒理由抵不過兩句天仙真言。
「放眼靈界百族數萬年來的升仙道途，成為一府之主為靈界效力，只是路途上一塊不起眼的墊腳石，但也足以在環環相扣的脈絡中起到一定作用。這是同為郭家長女的我，當年願意回來繼位族長的最大理由。」
郭沛然心中一動，想到傳經閣方尖碑上的壁畫「百族成道圖」正是百族在女媧的監視下，同舟共濟、攜手飛昇的榮景。索思了好一會，說道：
「姑且不論輪迴是否為真。但這一切聽起來，像是娘在說服孩兒成為家主，不是嗎？若娘所言屬實，女兒倒不排斥為百族的飛升大業略盡棉薄之力。」
「別急，先聽我把話說完。百族共謀飛升大計是好聽的場面話。尋道飛升的大能何止千萬，終為他人作嫁，哪輪得到我們。別看郭府風光，手上那點基業在大能眼中只是掉在地上的肉末糖霜，郭府只是忙著搬運的蟻工罷了。
「人之道，損不足以奉有餘。輪迴只是另一套壓榨底層的藉口，一句輕飄飄話語『這一世的犧牲乃寄託於來世之飛升』打著大義的旗幟，行齷齪的人口買賣，大有人在。我們經營賭場生意，已是漂白過的髒活，你若離開郭府，幹的活只會更髒、更齷齪。想當年娘在輪迴境……」
步上花園樓閣，郭夫人停下腳步，望向遠方山林，若有所思。山頂靄靄白雪終年不見消融，就像有些事，永遠不曾改變。
「清斯濯纓，濁斯濯足。機緣出現必須牢牢緊握，否則只能落寞地回族內盡一份心力，可悲地說服自己是在謀求百族飛升大業。沛然，妳的機緣到了。
「若在平時，娘定會好說歹說把妳留下，培養成為下任家主。再不行，冒點風險安排遊歷輪迴境，相信妳終究會改變心意。渙然那打從骨子裡透出的天真，到底不適合家主之位。只是，近年來發生不少大事，或許……成仙之路將再度為百族鋪墊展開。
「媧禍沓至、七星齊匯、暝境出土、貓仙翁惹世……現在又多了火蟬道鳴，再再顯示靈界格局將發生劇變。」
「媧禍？七星？暝境？貓仙翁？」郭女大惑不解。
「先說七星齊匯。千年內會有七顆星辰陸續交匯於輪迴境內外。睜日正是其一。比起耗費漫長時間等待九月連珠以步入天外宮闕，有些不怕天火的大能，迫不及待想利用此次機會冒險一搏、直登九天。
「大能聚集將引來靈界動盪，機會與風險並存，娘沒有阻妳道途的理由。而妳真正該關心的是另一件事……
「有消息傳來，當年自仙界返回的應天女正伺機而動，欲翻攪靈界這鍋沸騰熱油，而我懷疑，天同可能是當年逆天童轉世。如果妳願意待在他身邊，或許會是妳的成道機緣。」
「應天女……逆天童……七星齊匯……」郭女凝神深思，喃喃自語。抬頭說道：「聽起來應天女也想借助七星之力飛升。天同的事先等等，那貓仙翁惹世又是什麼意思？」
「別急，且聽娘一件件娓娓道來。說起來，貓仙翁與百獸山創派祖師有些淵源。只不過……唉，很少有貓貓不惹事的，而牠貴為仙翁……」
郭夫人細數修仙界前塵往事，兩人促膝長談，直至深夜。2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C37S8z8Jv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