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來百獸山那年,為登上傳經閣可是狼狽地攀爬數千階求道梯。還記得四面方碑僅得見其中兩面,其上刻著「指天碑」「求道傳經聖賢書,指天問心不歸途」幾個大字。
如今成就修士,總算能一賭方尖碑全貌。
遠遠御器飛來,就見山崖邊豎立的高聳巨石碑,在雲霧繚繞間若隱若現。崖下是之前被關過兩日的問心崖,一扇扇門扉緊掩,隱約傳來野獸般的尖叫嘶吼。
飛向方尖碑,見碑面上不是刻字。其中一面畫著一截截蛇身,靈界百族攜手走在蛇背道路上,朝上方的半邊女蝸蛇首走去,一隻眼睛炯炯有神,散發出日月星辰般的光芒,讓人不禁聯想起仙界之門。
另一面看似留白,走近細觀卻發現碑面多處凹凸不平,像是被刻意抹去般,磨損處幾經修補,其上的補土片片剝落、褪色斑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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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輕車熟路來到流金樓。
手持閱覽證來到櫃台。掌櫃的是一名看起來三十出頭歲,明眸皓齒,外貌白淨、陰柔的年輕大叔。除了櫃台這名男子,不見任何人影,一路走來的腳步聲在廳中迴蕩,偌大的空間顯得冷冷清清。
「前輩你好,在下東南峰天同,想請教這裡是否有玉簡可供閱覽?」晃了晃手中的閱覽證。
眼前陰柔大叔遠遠盯著走進來的訪客,笑臉迎人,口氣柔軟,尖細的聲音說道:「好久沒人來了呦。別叫我前輩啦,在下只是區區煉氣期而已。我們這兒的玉簡可多著呢!你看看那幾面寫著大字的石壁,前面放滿整面牆的玉石櫃,用點靈力拉開櫃門抽屜,玉簡就放在裡面呢。有什麼需要都可以過來問我喔。對了,你的閱覽證只能在此處觀覽,恕不外借──」
這位前輩說話溫和客氣,偏女子聲線。
謝過後,走到離櫃台最近的石櫃,隨便選了個抽屜打開。抽屜拉門整齊劃一,僅一掌長寬,拉開後卻有一臂之長,細長的抽屜像男子的粗壯胳膊。
裡頭全是整齊排列的玉簡,樣式不一,有大有小、花花綠綠約百來枚。隨手取出一枚靠近額頭,只用神識瞄一遍後又放回原處。受限於自身眼界,目前還看不懂眼前玉簡所記載的內容。
來來回回看了十數枚後,覺得效率太慢,便直接將頭靠向石櫃,憑藉神識力,不用取出玉簡便能將標題與內容約略看上一眼。不一會兒功夫,整抽屜玉簡大致瀏覽過一遍。
不多久,鄰近小半石櫃,都已打開看過。當真大開眼界,有介紹各地風土民情,有研究靈獸生長飼育,也有介紹修仙界的勢力版圖。愈看愈起勁,一時忘卻時間。
不知又過了多久,霎那間耳根吹來一股暖風,轉頭一看,嚇得不輕,那櫃台男子竟悄無聲息地出現,將臉貼在耳邊,輕聲說道:
「你是新來的吧?玉簡呢,非常地方便呦,作為書寫紀錄、謄寫史料在修士間廣為流傳。任何修士都能查閱、複印,立即就能徜徉浩瀚無垠的知識長河。這就決定了修士與凡人在眼界上的差異喔。
「傳說呢,玉簡真人從仙界盜取一片玉簡,傳授給混沌無知的下界生靈,所以囉,就被智慧道祖發現了,貶為謫仙,並將他綁在女媧蛇尾,承受無盡的鞭撻之刑……」
「夠了夠了,我知道了,多謝前輩指點。」
迅速將抽屜合攏,加快步伐走到離櫃台最遠的位置。回頭眺望,見沒人跟來,稍稍舒展一下筋骨,繼續翻找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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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樓內深處,站在名為「鑑往知來」的大石壁下,拉開緊靠壁面的一個個玉石小抽屜,以神識查看其中玉簡所記載的古今歷史。稍一翻找,很快地就在一塊名為《洞明尋仙寶錄》的玉簡上查到關於女媧的神話傳說。
……天地初創,億萬生靈各自演化……
……在碧落泉中偶然出現一條千手百足蛇……
……女媧現世……
……她吞噬天地萬物……
……一切消失殆盡,宇宙間空無一物……
……貪婪的女媧開始吞噬自身千手百足,每吞下一足,則誕生一族,靈界百族生焉……
……最終女媧銜尾自食,迎向末路……
……在遙遠的未來,女媧自取滅亡,百族隨之覆滅……
寶錄記載的僅是作者洞明子對《女媧百族傳》的簡略理解。
繼續查找,沒多久就發現一個抽屜,擺放著不同版本的《女媧百族傳》,內容大同小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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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媧吞噬天地萬物,終將宇宙間所有存在盡數捕食一空,僅留寂靜與虛無。女媧飢餓難耐,放聲大哭,卻流不出淚水、聽不見哭聲,淚水與哭聲已然被吞食入腹。如今的她連哭泣也做不到。
虛無對貪得無厭的女媧說:「女媧啊女媧,別哭了,妳不是還有千手百足嗎?」
女媧開始自食。
起初,她將自己的百條步足逐一吞食。吞噬殆盡後,虛無說道:「女媧啊女媧,不是還餓著嗎?為什麼不吃下妳的尾巴呢?」
女媧吞下自己的尾巴,自取滅亡。
女媧得天地之精華,化成血肉,身上的千手百足皆有靈性,各具神通。在自食的最一開始,她挑選第一對步足。首先看中的是其中最軟弱的一對:嬌柔的女足與粗鄙的男足。
女足深具靈性,慌張地對女媧說:「女媧啊女媧,我是您的女族,您怎麼能吃掉我呢?我是智慧與美麗的化身, 還可以生育,為您產下更多孩子。您已是世界最強大的存在,留下強壯的男足對妳又有何用?要也是先吃掉他啊。」
百足各具靈性,自稱為族。
女媧覺得很有道理,正要把沒用的男足吃下肚。男足說道:「女媧大人,您吃我沒關係。但請留下我最強大的一節趾骨,讓我繼續服侍您。男足只有最頂尖的天之驕子,才有存在的價值。就讓其他部份化為您的血肉,為無上的存在盡數犧牲。」
女媧嗤之以鼻,輕笑一聲不予理會,把男人一口吞下。轉頭對女人說道:「沒有了男人,留女人也是無用,下一個就是妳了,嘶嘶……」
過了許久,從女媧口中吐出碎末渣滓,被隨意拋棄置於背上。之後每吞下一足,都會吐出劣質的鱗毛皮屑,丟在背上不管不顧。
當女媧吃到僅剩一足,那最後的金烏足開口說道:「女媧啊女媧,瞧瞧妳的後背。已長出一片蒼穹昊天,蒼穹之上是浩瀚星河,昊天之下是壯闊無邊的海洋、巍峨的山嶽與蒼茫曠野。妳再仔細看,千手百足已經開始重生,在背上繁衍生息、茁壯成長,這全靠我們金烏一族閃耀著的生命之光。再過不久,妳的手足將恢復如初。這樣就不必聽信虛無的縹緲空話,吞下自己的尾巴。」
女媧被說服,將金烏完整地放回到背上,毫髮無損的金烏一族,成為女媧身上最強大的存在。她靜靜等待百族的成長茁壯,欲再次將其吞噬殆盡。
女媧的背,衍化為靈界,靈界生靈自稱為後天百族。而當初被吞噬入腹的百足,在女媧體內並未死絕。活下來的生靈被稱為先天百族,喪失靈智,自此漫遊於女媧漆黑陰暗的身體中。
在蠻荒徘徊遊蕩的仙靈異種,被冠以先天百族之名,乃出自《女媧百族傳》的典故。18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RbIENQnD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