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冰雪消融,初春悄然而至,暖陽一如初見,寒風依舊冷冽。
微寒的晨曦,映入初伏塘洞府,卻在翻湧的熱浪中霎時消散,餘冬的最後一絲寒意無所遁形。
葛柔眉宇間隱隱透著疲倦,洞府上空的炙熱火炎,映照出她連日鏖戰的孤寂背影。
「火螢劍陣果然名不虛傳。」伴隨著劍氣與火焰交織的轟鳴,一聲粗獷的吆喝打破晨曦的寂靜,「我王虎結丹多年,今日總算領教到鴞獸葛柔的厲害。師妹,我們走。」
一男子背負厚重劍匣,轉身離去。身後女修略顯遲疑,隨之跟上。
葛柔面露無奈之色,目送兩人離去,飄蕩在洞府的火蛇亦隨之消散。
「唉,今年冬季格外漫長,如今總算熬出頭了。」葛柔微微鬆了一口氣,隨手將劍陣所殘留的靈氣痕跡抹去。
自火蟬道鳴後,葛柔幾乎沒有一刻得閒,忙於應對前來探視的修士。他們或以親友之名,或以各種理由試圖將王嫣帶走,但無一例外,都在她剛柔並濟的對策下無功而返。
更有不少自恃實力高強的宗師,對剛結丹的葛柔不屑一顧,竟直接登門索人。而她不卑不亢,以御劍術震懾對方,又施展精妙的陣法作為依仗,聲稱需穩固王嫣的火蟬道體方能護她周全。那些修至金丹境的修士深知輕重,最終只得悻悻而退。
王嫣經歷三個月的昏迷,終於緩緩甦醒。
葛柔坐在病床邊,為她調整枕頭,問及身世,王嫣娓娓道來……
「我是孤兒,從小由爺爺奶奶收養,辛苦將我拉拔大,卻走得早,我連一點孝心都還沒來得及盡。」
「兩位老人家見我喜歡舞劍,特地托人教我些劍術。誰曾想,無意中發現了我的靈根,說我有成為修士的資質。」
「就這樣,懵懵懂懂地成了修士,開始學御劍。可說是學,倒不如說是自己一個人瞎練。」
「一路磕磕絆絆,慢慢摸索出門道,可我心裡清楚,這些還差得遠。」
「所幸承蒙郭府賞識,輾轉受僱於旗下的舖子,擔任保鑣,在修行路上走得跌跌撞撞。」
同為孤兒的葛柔對此感同身受,對她份外疼惜,再加上王嫣對劍道的嚮往,兩人一拍即合,立即將她收為真傳弟子。
宗門對真傳弟子的重視,遠遠超過親傳弟子。葛柔收下天同作為親傳弟子,僅是修士個人的選擇,宗門並不干涉,也無需過問。
然而,真傳弟子身分別具意義,仍名副其實的「百獸山嫡傳弟子」,需舉行隆重的真傳大典,廣而告之,同時焚香祭拜歷代長老,以示對傳承的敬重。在繁文縟節中,正式承繼百獸山的道統傳承,象徵著宗門核心血脈的延續。
這場盛大的真傳大典,以七聲響徹山門的鐘鳴揭開序幕,消息迅速傳遍整個宗門。七日後,大典在主殿前隆重舉行,熱鬧非凡。
王嫣的風光神采與葛柔的自豪得意,交織在眾弟子羨慕的目光中。在刻滿祖師名諱的牌匾前,百獸山「羌」字輩的傳承名錄上,又增添一位新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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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傳大典過後,葛柔前往炬闕宮,拜見師父火鳳焚琴。
她先繞至小龍谷,此時節,只有少數靈蛇從冬眠中悠悠甦醒,懶懶地在寒風中尋覓春日的暖陽。葛柔隨手收了幾頭小黑腹蛇,隨後耗費心力,找到一頭十丈巨蟒與之纏鬥。在不傷其分毫的情況下,順利將其捕獲。
隨後,來到鳳朝嶺炬闕宮。
此地與其稱作宮殿,到不如說是火山口。四周荒涼,除了滿地碎石,幾乎空無一物,唯一處狹小空地上,矗立著一門漆黑的牌樓和滿布泥灰的小亭。
火山熔岩暗流湧動,冷卻的黑石裂縫間滲出殷紅光芒,掩蓋不住下方千軍萬馬般的奔騰之勢。忽然,一道火紅的光芒爆射而出,岩漿隨之噴湧,攜帶著一團金色光球緩緩升起,向著葛柔飄去。
金光宛若圓輪徐徐轉動,其間浮現出一裸女的曼妙身姿。她周身流光溢彩,隱約透現修長的身姿與飄逸的金髮,髮絲如浪濤翻湧,靈動而張揚,散發著有如大海般的澎湃與神秘。
「師父!」
葛柔一見火鳳的人形化身,歡快地大喊,拱手施禮。接著從腰間靈獸袋掏出一條靈蛇,說道:
「春寒料峭,小龍谷也活絡了起來,順道收了幾條靈蛇,來孝敬您老人家。」
「呵,妳這丫頭真有心。」
化為人形的火鳳遁入熔岩之中。不久後,重新凝固的岩石寸寸碎裂,一頭巨大的火鳥從中竄出,發出聲聲渾厚的啼鳴。高音清脆悅耳,低音沉厚如洪鐘,鳴聲在空中回蕩,悠揚且激昂。
「好了,等著呢。」火鳳傳音道。
葛柔拿出一條條小黑腹蛇,逐一投入洞中。
火鳳飛身奪食,一隻不漏。細細品味後,一口氣將口中蛇皮吐了回去。
葛柔袖袍一揮將蛇蛻收下,「師父,這最後也是最大的一條要來囉。」
語畢,艱難地從靈獸袋中取出一條巨大靈蛇,粗大的身軀連成年男子也難以完全環抱。任憑靈蛇發出威脅的嘶嘯,葛柔牢牢把握住蛇頭,用力朝天空拋去。靈蛇的身體在空中掙扎扭動,隨即被高高拋起。
火鳳一聲長嘯,緋紅羽翅猛然拍動,熔岩四濺,直衝天際,化作一道弧線將靈蛇銜住。一甩頭,靈蛇被拋入空中,隨即一飛沖天吞入口中。
牠盤旋火山口上,歡鳴不已,聲音關關啾啾,迴盪四方。飛舞數周後,一個扭身,直直投入火山洞口,滾燙熔岩隨之噴濺而出。
片刻後,火鳳龐大的身軀緩緩浮出岩漿,露出一顆碩大的禽鳥頭顱,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焰隕石。巨大的雙眼不時眨動,眼眸中散發著刺眼白光,熾烈如烈焰。
待一切歸於平靜後,火山熔岩再次凝固為深黑岩石,底下的岩漿依舊暗潮洶湧。
「滋味果然妙不可言。」火鳳保持真身,伸長脖子探出火山口,沒再變回人形,傳音道:「這時節能尋來如此靈蛇,真難為妳了,不枉為師幫妳解決一件麻煩事。是說,火蟬的事處理得如何?」
「師父,前不久舉行真傳大典,已將其收入門下。」
「很好,這樣就放心了。火蟬涉及一界因果,為師無力干預,妳好自為之。另外,對輪迴境之行是否有新的看法?」
「稟告師父,當初那席話,徒兒感悟甚深。百獸山與修仙界格局有別,是徒兒目光短淺,把格局做小了。」葛柔低下頭,繼續說道:
「火蟬道鳴之後,似乎冥冥中能聽聞大道的呼喚,終於明解師父的用心良苦。只是徒兒對師兄還是無法諒解。」
「說到林寒,還有陶得……柔兒,妳即將遠行輪迴境,下次重逢不知何年何月。在此之前,有件事,是時候讓妳知曉。」
「師父,難道與我們三兄妹有關?」
「不錯,希望聽完後,能對林寒有所改觀。」
「哦?」葛柔眉梢微挑,輕笑道:「師父,這得是天大的事才行呢。」
火鳳閉上眼,如豔陽般的眼眸頓時一暗,流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沉吟之色,四周的熔岩亦隨之黯淡。牠緩緩開口:
「妳可曾記得,不死龍王被鎮壓於三江大界的故事?」
葛柔聞言微微一怔,隨即點頭應道:「徒兒記得,那是流傳於我們三兄妹出生小鎮的奇聞軼事。現在想來,多半是虛構的童話罷了。師父,為何有此一問?」
「先說說那段傳說故事吧。」
「是,師父。那是三溝寨代代相傳的神話,追溯根源,還得從女媧百族傳說起。」
葛柔搖頭晃腦地說起故事,時而手撫下巴,時而低頭回憶。
「據說,百族祈求女媧開啟仙界之門,並為此作出犧牲。其中,龍族泯滅牠的良知,成為殘暴的邪龍一族。牠們肆虐靈界,屠戮生靈無數,天上真仙感於蒼生之苦難,下凡引領百族除去禍害。
「此乃天雷大仙,他召集二王六聖獸,聯合三十六族倒轉陰陽,佈下滅龍大陣。幾經波折,總算成功剿清龍族,而後歸飛仙界。本以為邪龍已盡數覆滅,殊不知龍王竟修煉骸骨大法、借屍還魂,成為不死屍龍。
「然而,故事再度迎來轉折。大仙高瞻遠矚,早已佈下後手──那便是傳說三仙童。仙童合力將龍王鎮壓於三江大界,藏骨於沉水江底,鎮壓之地成為後來的三溝寨。此後,仙童後人奉先祖遺命,世代留守,以獻祭仙人血脈的方式維持鎮魔仙陣。」
火鳳微微點頭:「這傳說還有後續,妳們師兄妹三人正是此事件的最後傳承人,妳可知曉?」
「傳承人?是指三仙童的傳承人?」葛柔驚疑不定,抬頭直視火鳳。20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LPitwANw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