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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豪意味深長地微笑：「每個黨支部因為有相同的上級，在彙整情報後，他們會討論出一個說法，再向上匯報。所以，要跟你下級的某個成員打好關係，才不會被他們聯手起來蒙蔽啊。」
我那時真心佩服阿豪，說：「你這點子真了不起。當初香港反送中運動號稱『無大台』，中共還是抓了『民陣』幾個領頭者，製造恐怖氣氛，加上疫情管控，反送中運動就慢慢地不再有活動了。你這個辦法不但政府沒辦法拿到完整的成員名冊，就算混進一些間諜，也只能往下影響一部分成員的行動。」
「嗯，」阿豪說：「因為成員是幾何數量散播的，有一部分的成員散播謠言，也不會影響到整個組織的風向。我們更能藉由不同的消息鏈，來驗證哪個階層的哪個成員在傳播謠言。這個辦法也不是我發明的，我也是參考一本叫《怒月》的科幻小說，書裡的反抗組織就是類似的方式來傳遞消息，獲得情報。」
我驚訝得合不攏嘴。阿豪笑著補充：「當然，《怒月》裡的主角成功了。」
說到這，阿豪的手機響了一聲。他點亮螢幕看了一眼，問我：「明同志，你的手機安裝好軟件了嗎？那位離婚的同志告訴我，他已經發展好他的下線。」
我趕緊註冊自己的equip ID，加了阿豪成為第一個好友。阿豪也立即把「離婚同志」（小腹肥宅）推薦給我。小腹肥宅的網名叫「極光神差」，哈，極光是綠的，郵差的帽子也是綠的，看來婚姻不幸這件事讓他念念不忘。
阿豪接著宣佈：「已經完成組織的小組，每個人可以收四個同志當『聯絡人』，或者，組織也可以找一個當上一層的聯絡人。」
阿豪說完以後又帶解釋了一遍。群眾立馬像一鍋燒開了的沸水，到處找上下級聯絡人。人類的政治操作是根植在潛意識裡的。不論是組黨支部，或是找「上線」，群眾會本能性地邀請那些靠近阿豪的人群。如果沒成功，就立刻詢問該人的下線，為自己的黨支部盡量爭取一個靠近「核心」的位置。
換言之，即使知道集會的行為不能帶來立即的收益，也要迅速識別出群體中的領導，再尋找靠近核心決策圈的最短路徑，以達成加入群體並影響群體決策的目的。
果然，我一離開阿豪，一組人馬就將我團團圍住了。帶頭的人是個頭頂光亮的中年人，漫畫般深刻的抬頭紋，瞇成一條線的雙眼，以及他不顧形象的鑽營。
中年人搭上我的肩，「同志，你有群組了嗎？」
「有的。」我看了阿豪一眼。
這眼神想必被中年人察覺了，嘿嘿一笑，說：「那我們當你的下線好不好？」
「可以啊。叫我『奕帆』就好。你們也輪流自我介紹一下吧。」
話說完，我借掏手機的動作，一示意，輕輕掙脫中年人的臂膀。
中年人叫周口人，是個生產線工人。谷霜飛人跟網名一樣文青，一頭過耳的淡色長髮和大圓框眼鏡，說話斯文，聽說以前搞過社運。不過你懂的，「執政黨」執政的時候「四海承平，社會公正」。社運團體就像半夜用過的尿壺，要趕緊地收到床下的角落。
達文西是個鎖店老闆，因為左腳缺了兩根腳趾，走路一拐一拐的，只當過12天的補充役，卻收到召集通知書，一氣之下決定跑路。
向封垣是省話一哥，好像是個標準的科技業肥宅。
他們確認我的equip ID可以順利傳訊，便就地解散到處去收「下線」了。阿豪又找了我跟「極光神差」小腹宅男集合。說：「我要測試組織的信息傳遞的順暢性。打算發一段訊息，由我們三人各自轉發，最終要能發到所有黨員手上。訊息就『這是測試訊息，發自黨中央。』如何？」
我說：「我覺得這樣的訊息太容易造假，我在群裡寫一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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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醒各位同志：一旦收到國防部的召集通知書，自我評估過不應召的風險與代價後，請在召集日期前收拾好隨身行李，規劃好藏匿地點。請丟棄所有記名的悠遊卡，攜帶現金，不要使用電子支付，減少操作提款機的次數。提款後迅速離開現場，最好換裝、製造足跡的斷點。最重要的是，立刻丟掉手機裡的SIM卡，使用『Proton Mail』之類的免驗證信箱重開一個手機帳號。杜絕一切政府動用國安資源找到你的機會。一個重要原則，只要政府找人的成本大於抓壯丁的收益，你就能成功躲避召集。
阿豪收到訊息後「哇嗚」了一聲，說：「奕帆，你是國安局派來臥底的吧？」
「怎麼可能？我是臥底還敢高調上台？我只是玩過虛擬貨幣，捏造過兩三份網上的假身份。」
「嗯嗯。」阿豪點了點頭，隨即上台向黨員們宣佈發送一道測試訊息。若有收不到訊息的，請另外尋找聯絡人。他向我跟極光神差示意後，我們便各自將訊息發送到下線的群組裡。
阿豪站在肥皂箱上，望著各自低頭，或是等待，或是忙著轉發的群眾。聲音變得感性起來，「沒想到就一次遊行，就能團結起那麼多對當局不滿的人。」
我說：「是啊，不過黨組織起來的第一天就是為了反抗當局，今後還是得以地下活動為主。下次再這樣公開集會，恐怕就要引來憲兵大隊把講台這裡變成徵兵處了。」
「對吼，那你們也要把握機會多看兩眼這盛大的局面……等等，我們連黨名都還沒想咧，等下還得臨時動議，通過黨名、黨的秘書長跟黨的章程。」
我好奇心大起：「咦，我們不選黨主席嗎？」
阿豪來不及回答，「景福門」方向一道女聲，透過擴音設備，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來，夥伴們一起進來！凱達格蘭大道是屬於人民的公共空間，我們『木蘭媽媽護國軍』也要發出我們的聲音！」
好熟悉的鼻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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