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魯蛇大戰小學博士 - 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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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陣尷尬寒暄，我們交換了彼此近況。她告訴我，「木蘭媽媽護國軍」協助國軍撤離澎湖民眾，已經在澎湖兩個月了。她獨自步行回太武村的據點，是要給民眾一大袋的花生讓位置，居民被迫離開家園，只能盡量幫他們減少損失。

我客套讚美了她在凱達格蘭大道上，指揮「民主戰車」的英姿。說了被徵召當兵的事，刻意略過了「松山機場事件」。

她聽到「凱道英姿」這四字，臉漲得通紅，小麥色的皮膚也壓抑不住上臉

的暈紅。她說：「真對不起，我們來澎湖才知道軍事行動是那麼累人。其實，為了照顧後送的姊妹，這兩個月我來來去去，待在澎湖的時間，最多也不超過半個月。」

「後送？傷得嚴重嗎？」

「她們不嚴重。只是適應不了澎湖冬天，如影隨形的東北風，休息得不好，就病了。」

這時，西面轟聲大作，一架四引擎螺旋槳灰色軍用運輸機，刺穿了西北邊草原的地平線，搖搖晃晃地升空。它越爬越高，轉了半個圈，又折向南方天空，逐漸縮小不見。

常詠荷指著飛機：「太好了，又成功撤離150人。」她高興得連眼角溢出了成就感。我忽然好奇起她組織「木蘭媽媽」的動機。她說：「你也知道我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後來我又要單親撫養女兒。小孩是我們的未來，我當然希望孩子和下一代繼續在民主自由的臺灣永續發展下去。」

我尷尬陪笑：「只是，你也知道，現在的制度對所有的基層都不公平。」

「是的。所以我除了木蘭媽媽這邊的工作以外，也打算協助『勞動公正黨』實現理想。一凡，你既然參加了那天在凱道的活動，有沒有勞動黨的聯絡方式？」

「有的。我有幾位黨員的信箱。」我取出手機，發了臉書通訊給她，「妳的臉書沒換吧？」

「沒有。」

我發送了一個笑臉給常詠荷，她立刻回應了。

「還有，」灰頭土臉的我擠出物理笑臉，感覺到寄生在我臉上細紋的沙土簌簌跌落，「勞動公正黨不要簡稱勞動黨呦，那是朝鮮金三胖的黨。也不要叫『勞公黨』，我們沒辦法佔那麼多地方媽媽的便宜，體力不夠啊。」

「勞公黨？勞公？」她想了想，忽然明白過來，「明一凡，你很賤餒——」

「哈哈，好懷念，妳讀研究所時就是這樣罵我的。」

她打了我胳膊一下，「那該怎樣稱呼你們？」

「勞正黨吧，跟妳們一樣，越老越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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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連上，我把常詠荷的信箱傳給了谷霜飛，請他擔任和木蘭媽媽的聯繫人。谷霜飛跟我拍了胸脯，「奕帆哥，這事交給我。我保證不會動嫂子一根毛。」

「你在說啥啊，生了小孩的女人就是娘了，我可沒有戀母情節。木蘭媽媽裡那麼多地方媽媽，你愛找誰找誰去吧，我可管不著。」

「奕帆哥，是啊，您的意思就是，誰都可以，別找常詠荷對嗎？」

「貧嘴貧舌的，懶得理你。」

剛放下手機，妍宣的微信又飄了進來。她先轉還了400元人民幣給我，我趕緊回問她還平安嗎，她卻過了十分鐘才回應。

「一凡哥，我一切平安。煤老闆對我一點辦法也沒有，去砸我家，但那筆彩禮我早給了我同學家裡，他就算把我爸倒過來三天三夜也吐不出那筆錢的。

「我一回集訓中心，訓練官就召我過去，邀請我參與一個叫『運籌』的項目。一凡哥，我簽了保密協定，這個項目的細節我不能曝光，但我可能再也無法跟你見面了。我們隔著海峽，情勢所迫，再見面也大概率沒有好果子吃。

蛤？不能見面，解放軍要派她去偷中情局的機密文件嗎？

「一凡哥，解放軍不殺被壓迫的群眾。兩岸戰爭是中國人的劫難，但你找一個好機會，起義投降，你一定能在這場民族劫難裡活下來的。活下來，在內地找一片地方開墾，做小生意。一凡哥，來日方長，重新過殷實的生活，娶妻生子，不用再想起我了。」

「等、等一下！」我攔阻妍宣，「沒別的辦法了嗎？妳去了誰管你媽媽？」

「我在部隊裡服務，部隊肯定是從優安排的。我會拿出最好的表現，讓我媽住進高幹病房，會有專人照顧的。」

我沉默片刻，妍宣又發了消息，「亦凡哥，請忘記我，想辦法活下去，好好活著。」

跟妍宣相處不久，但她一旦下決心的事，就是火車也拉不回頭的。

她傳了一個饅頭人「再見」的貼圖過來。我回她「保重」。她又傳了一隻貓咪的貼圖，跟我「莎呦啦吶」。我告訴她記得休息，妳已經是最棒的了。她又發一幅饅頭人「比心心」的貼圖過來。

我回：「妳才是，要愛自己。」

但最後這句話始終沒傳出去，我按了兩下「重傳」，咦，沒反應。妍宣拉黑我了嗎？

對話視窗頂部浮出一行提示：「失去與服務器的連線，請確認手機連線狀態。」

我抬起頭，眼淚模糊了視線。驚愕地看看鄰兵，鄰床的同袍同時抬頭望我，「靠，這局『傳說』沒打完，突然就斷線了。」

中山室也傳來哀號：「幹恁老師咧，斷線了！」

「斷線了！」「Youtube也斷線了。」

窗外拉響了警報。我們一下子從斷線的網癮憤怒，蕩進了靜默無聲的恐懼境界。連上一半的人探出窗外，一長音，兩短音。

正是我們被反覆要求記憶的「空襲警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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