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跟學長一起走到宴會廳的。他剛剛說的話語太過真實,理智上知道他只是訴說事實,可是我還是希望那天不要到來。
「別一直分神,總領晚點會來,作為東家的你是要和你家人一起去接待的。」他的提醒把我拉回現實。
「你不陪我一起嗎?」
「我檯面上是白家的人,而且我對那位大人有心理陰影。」學長肉眼可見的嫌惡神情藏都沒有藏,父親和母親看到他這個表情也知道情況,勸他還是一開始一起行動比較保險。
「宣示的時候再去見那位大人吧,我每次見到那位我頭都很痛⋯⋯」
學長擺了擺手,但下一秒他的手就被一隻手抓住,來者翡翠色的雙眸透露出笑意,接著看著學長鐵青著臉:「高傑丞先生,你在幹什麼?」
我後知後覺地順著學長的視線看去,接著隨著父母向那名男子鞠躬ーー那個被學長被直稱的名諱絕對不會錯,眼前這個人就是總領本人。
可是學長,他可是總領。你這樣稱呼不怕等一下就留我一個人當鰥夫嗎?
「他最近過得好嗎?」總領並沒有對這種冒犯有任何怨懟,但畢竟之前有夢到類似當時審判的情況,我還是對眼前的這個男人有些隔閡。
「我已經三個月沒回楓籬了。」學長甩開了他的手,咳了幾聲,接著像是反射動作一樣牽起了我的手,情緒稍微平緩後才說道:「不過祈先生這幾個月不是都待在你那邊嗎?難不成青範把他叫回去了?」
「沒有,只是他最近不太理我,你也知道我家金絲雀又耐不住對自由的渴望。」興許方才的動作太過行雲流水,總領現在才露出饒富趣味的神情:「所以我只是想,要是也把你的翅膀剪掉,作為名義上的替代品,他會不會老實一點。」
「你想太多了,他最近不理你是在替你處理那些你不方便干涉的東西,他都已經自己飛進籠子裡了,患得患失的可不好。」學長撇了撇手,這才好聲好氣地面對眼前的總領,讓我退開一步後才跪下,結束了一般的閒聊與被赦免的無理,開始稟報:「總領大人,您最忠誠的利刃聽候您的差遣。」
或許是因為兩人之間的玩笑開夠了,他們一眨眼就變了表情,不用言語地告知作為外人的我接下來是處理的是正事。
但當宣示的句子從學長口中吐出,倒是讓我有些煩躁,雖然知道這是必走的流程,我卻總覺得不舒服。
「你早上的急件申請我準了,但你應該知道這等於什麼吧?」
「⋯⋯願您指引我們走向光明未來。」學長沈默了會,才如此說道。
「你遲疑了,白函偉。」那雙淺綠色的雙眸瞟了我一眼,接著對著面前的白家家主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是因為他才臣服於我,但我隨時都可以要他的命,而你個人也只是我的階下囚。」
「不,大人,我沒有在懷疑您的尊貴,我只是想祈先生應該也來了,您不擔心他等一下誤會嗎?」
「誤會什⋯⋯」
「您剛剛說的話都很危險。」學長像是握到了話語的主導權,看著總領後方正喝著果汁的青年,軟濡的聲音硬生生說出了惡魔的低語:「祈先生,您管一下您家男人,我都已經有主了,他還想著讓他的林子多一隻鳥來制約您呢。」
或許是因為聲音需要抬高,他說完話後咳嗽聲這回有些不像是方才一樣的聲音,但我沒什麼注意,因為下一秒,那人放下了杯子,頭轉了過來。
不得不說那是可以被歸類在好看的容貌,紅色的頭髮束著小馬尾,棕色的雙眸像是寶石一樣閃閃發亮,要說什麼不對勁,就是有些面熟。
「那位是⋯⋯」
「我都叫他米祈,」學長低聲地跟我介紹那個人,「不過既然已經是同一艘船的夥伴,我就跟你明說了吧ーー他是你們口中有著無法饒恕的罪孽的秦思霖。」
原來是秦思霖呀,沒事⋯⋯個鬼!我看著那人精緻的面容,現在雖然沒有惹事情,但骨子裡的桀驁不遜還是能隱隱透出。
「我才忙幾天你就直接打算拐小狐狸當新歡了?果然得到後都不懂得珍惜。」米祈先生有些沒好氣地對總領抱怨,果不其然學長馬上就重獲自由,接著抱住了我。此情此景,我更加確信如果要搞事,絕對沒人比得過學長。
「這樣沒關係嗎⋯⋯」
「沒事沒事,這是我們敬愛的總領大人把我的貨炸掉的回禮。」
所以你就讓他對象的心態炸掉?更何況是敵軍炸的,和總領有什麼事。疑惑地在內心腹誹完,我匪夷所思地看著眼前總領哄著米祈先生的畫面,卻被學長遮住眼睛。
「看其他有主的人太久不行哦,江睿,還是你也一樣得到就不懂得珍惜了?」
「不是,我只是第一次看到新鮮的八卦,想多看幾眼⋯⋯」我連忙搖頭,他這才把手移開,甚至幫我拿一些食物,讓我繼續當搖滾區觀眾。
等到宴會開始後,學長為了避免解釋麻煩便先獨自行動,而我就被留下來繼續做營業笑容和父母親來陪那些不熟的權貴們聊天。
他們似乎有先和侍者們說好,給我的高腳杯裡頭的液體都是葡萄汁,這對我來說無疑地是幫大忙,清醒地面對人群總比酒醉發瘋好,但就是苦了我這種不善社交的人。
我用餘光瞄了一眼學長,他臉色有些蒼白地靠著牆,和吃著東西的米祈先生邊聊天邊觀察著人群,銀色的耳飾隨著燈光照射下反光,同時也向外人訴說主人的地位。
走近一些,剛好有我沒見過的兩個人和米祈先生說話,學長笑著揮手道別他們後,再也忍受不了身體的不適蹲下身咳嗽,竄入我鼻尖的腥甜味讓我下意識直接衝了過去。
「學⋯⋯白先生,你沒事吧!」
我連忙公主抱起了他,穿過人群離開宴會廳,餘光瞄到父母親錯愕的神情,他也有些詫異地看著我,最後才委婉地說出一句話:「你這樣做其他人會看到⋯⋯」
在外傳的消息是白家和我家的關係不好,現在要是做出太過親暱的舉動,肯定會有更多事ーー可是我真的不想。就算知道只是逢場作戲,可是只要想到對象是學長我就不想要這麼做。
「那就留你一個人在那邊?」
「沒問題的⋯⋯」
我有些無助地看著眼前還在逞強的學長,最後才把他放了下來,畢竟就算他狀態再差,我也沒辦法在和他的爭論中佔上風。
「你看,我不是還好好的嗎?」
「但你鼻血流出來了。」
他揮了揮手,燦爛的笑容也遮掩不了身體的反撲:「這種小傷口對我來說不礙事,你趕快回去。晚點總領演說你還有事要做⋯⋯」
騙子。我在內心咒罵著毫無作用的自己,要是自己能在任何地方佔上風,還不用這樣戰戰兢兢的擔心出事。
「⋯⋯那你休息一下,晚點我再找你。」
「不用,我會去找你。」
他莞爾一笑,接著轉過頭不發一語地離開,只留我一人繼續投身到人群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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