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我也不好說呢,畢竟人的生命盡頭很少令人稱心如意的吧?」學長口頭雖然這樣子回應,但那雙眸卻像是已經有個底了一樣暗了下來。晴天霹靂一樣的消息彷彿漣漪般令我動彈不得,但他的聲音確實壓低了不少,像是戒備的警犬一般,他眸底浮現的殺意並不是對著我,而是對著巷內的黑影。
「真不愧是巴羅德街上出生的人,面對惡意的敏銳程度完全和外頭的人不同。」首先出現的是拍手聲,接著從陰影中走出的人,那個身材和臉我絕對死都不會忘ーー是吳坤成那個混蛋。
「學⋯⋯」
說遲時那時快,一道冰冷的金屬反射阻隔了我與吳坤成的眼神接觸,我才發現學長手上正拿著一隻筆刀,而刀尖指著的方向正是來者不善的吳坤成。他瞥了我一眼,接著就和學長四目相對,劍拔弩張的氛圍讓我窒息。
「你還敢跟著我回來這裡呀。」學長開了口,語氣和冰冷的空氣彷彿利劍一樣,但吳坤成也不甘示弱,兇惡的眼神完全沒有從學長身上移開。
「我就只是想看看,你可以在你口口聲聲說愛的人面前隱瞞你的真名到什麼時候,『白函偉』同志。」
「我在街上的名字也沒什麼特別的吧?還是你認為『白函偉』這個名字對你而言,有更深沉的意涵?吳坤成同志。」彷彿被戳到痛處一般,吳坤成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起了學長的領口,學長也以抵住對方頸項的筆刀來回敬這突如其來的舉動。
「你要清楚,我才是存在在此刻的,由大人的任性堆砌而成的,唯一的白函偉。」學長陰沉著臉說道,下一秒手中的筆刀卻毫無預警的掉落,接著是突如其來的咳嗽與鮮紅染上飛雪的場景。
我趕緊上前抱住學長,這才看到吳坤成那也明顯錯愕的表情,但我現在管不了那麼多,趕緊往屋子裡頭叫小惠打給救護車。
「大驚小怪,我那麼容易死的話這傢伙還需要追到這裡嗎?」被稱為病患的學長此刻沒好氣地說道,還不忘叫醫生踢在隔壁病床的吳坤成的床腳。
「媽的,讓我跟這傢伙一起住院,還不如死了算了。」被威脅踢床腳的那人咒罵著,還記得當時醫護人員把他架上車時還千百個不願意,現在就跟病床黏多緊。
雖然不是他自願的,但看到醫生處理那些傷口還是很怵目驚心。果然吳坤成先生是蟑螂命吧,殺蟲劑都殺不死,也打不死的那種。
真的還好他是公的。
「真死掉了的話,會把你安排葬在楓籬的秘密警察殉職區呦,不用謝。」學長訕笑著添增吳坤成怒火,深色的雙眸滿是嘲諷:「我絕對會在你的墳墓前拍自拍照留念的,吳坤成同志。」
「那我肯定會回來索你的命。」
「說得好像現在允許一樣,信仰規範手冊讀到哪?跟你的腦子一起丟了?」學長語氣有些不耐煩,但這倒不是因為生氣。
我居然罕見的聽出來了,這是擔心。
他還擔心吳坤成?剛剛在巷子裡還揚言要把他的真實身分公諸於世的人他怎麼還能沒有芥蒂的關心?
「江睿,」我走向學長,看著他頸部平時被遮住的傷痕此刻赤裸裸地展露在我面前,精緻的鎖骨讓我沒辦法移開目光。但突如其來的問句讓我呆楞在原地:「你是不是生氣了?」
「⋯⋯沒有,我沒生氣。」我裝作平靜地說道,聞言他也只是莞爾一笑。
「這樣呀,這麼晚了該回去休息了吧?明天你不是還要上早八的硬課?」
「我可以請假!」
「讀書是學生的本分,而且我晚點確定沒事要回楓籬一趟,我可不像你可以好幾年不回去。」言下之意就是這次不讓跟,可是現在學長不在身邊就覺得渾身不對勁,我的分離焦慮從來沒有這麼重過,雖然可能是在老家那邊被他嚇得半死導致的。
「而且江睿,下星期你期末考的科目看了嗎?」
「⋯⋯還沒。」
在被學長趕出病房後,我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要考的科目根本沒有多少科,我忍不住對剛和醫生討論完學長和吳坤成狀況的小惠發牢騷。
小惠瞥了眼病房內的兩人,接著說道:「我記得國小時聽靖偉哥哥說,函偉哥哥每次大學考試都是十科以上一起考的,雙主修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綜觀白家只有他做得出來。」
「妳到底想說什麼?」
「你去跟他說你沒考那麼多。楓籬那邊風景可漂亮,東西可好吃了,我求了好久哥哥才答應這次帶我回去,不去爭取是你的損失。」聽了小惠的話,我這才再次和小惠打開了房門,接著在吳坤成惡狠狠的矚目禮下,見學長思考許久才同意帶我去。
我把從網上下載的考程表給他看,約定好那兩天會回來考試後,學長這才說他這半個月要處理很棘手的事,除了課程之外的場合他暫時都不會出現在學校。
為了彌補我,他把去程第一個交通工具選擇權交給了我。主要是因為楓籬是出了名的好山好水,所以小惠很喜歡回去觀光。加上白家宅邸不在鬧區,沒有電幕直接回去。
這些我不熟,最後我還是直接把決定權給小惠。她高高興興地和醫生確定學長的狀況,辦理出院付錢領藥一氣呵成。學長則是不熟練地用著我的手機傳訊息給小惠的導師再次確認,還順便幫我請假,我突然想到剛剛小惠說的話。
「學長你以前是乖學生嗎?」
「不算吧,我也是有缺不少課的。」學長有些苦惱地思考著,卻有另一個聲音反駁了學長的言論。
「⋯⋯他是乖學生,雖然我很不想承認,但他缺課就是逃亡和被關的那段時間,基本上其他時候我都能在學校能在課堂中看到他。」吳坤成撐起身體說著,像是在回憶什麼一般。
「真難得能聽見你誇獎我。」
「因為你作為天才的這件事,本身就是不得否認的事實。」他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惱怒和不悅,相反的是難得的佩服:「要是原本的白家二少爺有你一半的才能,他也不會一直是沒沒無聞的普通人。」
「但他比我溫暖多了,吳坤成同志。」學長目光落在他的傷口上,我看不到他現在的表情,但看到吳坤成的表情,我就知道那絕對是不常見到的模樣。
「要是我有一點良心,就不會放你在外頭好幾年不管,也不會用一個其實還活得好好的人,吊著你的復仇心來落入我設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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