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躲避總領的眼線,我們最後決定在巴羅德街的殯儀館多待一個星期。
雖然偶然傳來的腐爛味令我作嘔,不過在這種意想不到的地方過著暫時安逸的生活,著實是我沒想到的。
每天吃得到學長親手做的餐點,在四處搜索的時候聽著雛菊小姐說著她以前的事,又或是看到學長不知道什麼時候和我說過的小狗骨灰罈,甚至是米祈先生偷藏的,和現在發行的內容有著巨大差異的舊報紙。
要說擔心的話肯定會,但更多的是難得悠閒的時光是和學長一起度過的這件事。只是有一次睡醒時會看到熟睡的他眼角閃著淚光,夢囈中的話語全是我的名字——我突然有種莫名的感覺,感覺他這樣的複誦是想刻進肌肉記憶,就像非常害怕忘了我一樣。
但當我問他時,他也只是一笑置之,用「大概是很想跟你做吧?」的理由解開我的皮帶,接著在激戰後罕見的說出不想洗掉我的味道,還有對已經習慣每次與他接吻都是深吻的我來說,十分奢侈的,沒有參雜情慾的淺淺一吻。
他乜斜起深灰色的雙眸,岩蘭草的淡香輕掃過我的鼻尖,在我的耳邊吐出稀有的「我愛你」。
「⋯⋯我還以為學長只會說那一次呢。」月光爬進屋內灑在他身上,不管幾次都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而他笑著將頭髮撩到耳後,吻上了我的指尖。
「畢竟對我來說,在街上說才有那種真的認定對方是唯一的感覺,更何況對象是你。」
就像是僅屬於我的天使一樣——我忍不住這麼想,即使知曉這個詞的後果可能是會令我身陷囹圄,我卻還是不得自已的用這個詞形容他。
「那可以再說一次嗎?我想要錄起來。」
我厚顏無恥地對他提了要求,那雙宛如寶石的雙眸望著我許久,見我遲遲沒有動作有些無奈地開口提醒:「你沒開始錄的話,我要怎麼再說呢?」
「我忘記了,謝謝⋯⋯」我連忙摸出手機,打算打開錄音程式,不過卻手滑點到拍照,而他也並沒有對這樣的狀況說什麼,甚至我覺得學長有種樂見其成的錯覺。
平時折騰一會,他大概會因為沒興致就不讓我拍了,但今天的他異常地有耐心,或許是因為他也知道這句話對我來說十分重要吧?
等到對焦好才按下錄影鍵,我似乎看到他像是鬆了一口氣的笑容,接著他直視著鏡頭,就像是在透過這樣的紀錄看著我,說出那句對他來說代表生死與共的話語。
「我愛你,皇甫江睿。」
「——我喜歡你的笑容,喜歡和你在一起的時光,喜歡你那雙說著對我的愛意的雙眸,喜歡在我面前努力的你。」他的聲音溫柔,我卻不知道為什麼感到悲傷,這些話語明明都和平時沒有區別,但套上了「我愛你」的前綴時,卻又感覺十分不同。
他赤裸的軀體就像是雕刻精美的石膏像,纖細的身材配上那副絕美的容貌,卻還對我說出最淫穢的話語:「我也很喜歡你碰觸我的溫度,喜歡第一次生澀的吻,喜歡你每一次做愛到達高潮的低吼,我會自己覺得很幸運能遇到你,又會覺得自己好像擋了你當正常人的道路。」
「學長?」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OrLcGwP9i
我看他像是想到什麼一樣露出了微笑,許久才對我說出一直都未曾聽聞的掙扎:「我一開始見到你呀,其實是有打算這輩子對你單相思的。因為當時的你看來是聽信那些大人說的傳聞,所以我以為你很討厭我。可是我打算放棄的那天晚上你卻跟我告白,完全願意接受這麼不堪的我,我甚至覺得,自己好像不是不能接受這樣的自己。」
他的目光直視著鏡頭,眸中似乎也有了淚光:「我好想要一直跟你在一起,就如你所想的那樣生活下去,直到精疲力盡都在愛著你。」
我早已忘記錄影是否還在繼續,但他的表情卻令我感到悲傷。
就像是,知曉自己的極限一樣。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YzMzPZ2yV
一個星期後,我們仨在後半夜啟程。
穿越西區的路程並不算太遙遠,可似乎是感到不安吧?學長在啟程後手中的菸沒有斷過,而遲鈍如我越靠近國境的交界處,也感受到異樣的氛圍就越重,不過在最前方開路的米祈先生就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一樣,一邊嫌棄著學長的菸味,一邊拉著他往前走。
「你不快點走的話是想被他們發現嗎?」學長不發一語地被擔心總領發現的米祈先生拉著走,我也只能連忙跟上他的腳步,卻在太陽升起的前方看到熟悉的身影。
——吳坤成痛苦地拿著槍,堵在我們面前。
「你選擇逃得出來了呀。」在震驚之餘,最先發聲的是學長,明明應該是關心的話語,我卻聽出他毫無起伏的聲音滿是厭惡:「賭局嘛⋯⋯算了,你本來就跟那個怪物一樣完全沒有任何誠信可言,就當作廢吧。」
吳坤成瞠目望著學長,就像是一直以來堅守的信念崩塌一般歇斯底里地大吼,手中的槍指著學長所在的位置。
「你為什麼沒有跟我說過,那種東西根本不是他!」
「因為你說『冒牌貨沒有資格質疑真貨』,難不成我還要把那些以教訓為由留的疤露給你看?」學長甩開了米祈先生的手,緩慢且穩健的步伐走向吳坤成,最後停在他的面前,槍口正抵著脆弱的心臟,吳坤成執槍的手想移走,卻被學長壓在原位。
「看著我,吳坤成。」我看著吳坤成動搖的眼神,卻完全沒有辦法想像學長此刻的表情,只能聽那放軟的聲音隱藏的笑意展現著不應出現的恐怖:「我真的沒有說過嗎?」
「有!你有說過!而且那個時候就知道真相的你是個瘋子!」吳坤成瀕臨瘋狂的大叫著,而學長聽他不絕於耳的謾罵,卻還是將那把槍的槍口對準他自己,完全不讓吳坤成有機會對準其他人。
「我的確是啊。」
沒有遲疑的否認讓趨近癲狂的攔路人愣住,學長隔了許久才開口說道:「一開始是為了你,現在是為了江睿,所以我才選擇了隱瞞,與其讓你們最後的烏托邦成為煉獄,不如就我一個人面對那些糟糕的事實。」
「但是,這樣⋯⋯」
「很蠢,我知道,畢竟你的腦子不想著梁沛的話還是聰明的,但你想不到其他方法,而我也真的別無他法了。甚至我也知道,你是看到了那個東西臨終前的光景,才來阻止我踏出去這裡。」那洞悉一切的語氣不知為何讓我感到不安,吳坤成的眼神和表情也證實了我的感覺並非錯覺。
「一定有其他辦法的吧?你不是很愛後面皇甫家的小鬼嗎?你做這決定,等於是要拋下他啊!」
⋯⋯拋下?
明明是熟悉的詞語,我的腦海一片混亂,最後卻只剩下一個與直覺相反的念頭:要相信文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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