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瑞弗林．科迪亞賢臣踏入會議廳時，葛蕾塔早已命艾瑪沏好了茶，一個人靜靜地翻閱安德魯寄給她的信。
遠征大軍行進地非常順利，最新的一封信是從雷芙妮小丘上寄出。國王在信中簡單地分享了軍隊的近況和與豹族之間發生的小摩擦，然後其他部分都是寫給她的甜言蜜語。葛蕾塔愉悅地將那些句子一遍又一遍重複讀過，心中升起暖意，她的手指緩緩撫過信紙，彷彿還能感受到丈夫留下的餘溫。
王城近日已經迎來初春，枝頭開始冒出新芽，天空也換上了淡藍色的衣裳。葛蕾塔身穿低領的乳白色禮服，頭戴鑲有綠寶石的純銀后冠，脖子上掛著巨大蒼白的獅牙綴飾。她面帶微笑，優雅的抬手示意賢臣就坐。
賢臣對她行了禮後才在座位上就坐，他穿著一套單薄的淺棕色衣褲，另外繫上一條鑲了銅的黑色腰帶。葛蕾塔不禁皺了皺眉，眼前眼前的穿著雖然不會違反王國內的任何一條律法，但在禮節上卻是大打折扣，當非同族血親的臣子面見國王與王后時，是不可以打扮得如此隨便的。
算了，要是能解決問題，穿甚麼都無所謂。她讓艾瑪也給賢臣倒了杯茶，然後率先開口：「瑞弗林大人，我就不多說廢話了，你應該知道我見你的目的吧？」
「我大概能猜到，陛下。」賢臣的嗓音就如同她記憶中的一樣響亮。
「對於大森林那邊的消息，你聽說了些什麼？」
「我聽說的不多，主要是由峇爾卿臣從碧翠河谷寄來的信中得知。」瑞弗林回答，「據他信中所說，現在大森林裡充滿了各式各樣的謠言，這些傳聞的內容各式各樣，但都圍繞著同一個主題──『帝國將再度西征』。」
葛蕾塔點點頭。「繼續說。」
「而不幸的是，最近這個傳聞被證實了。以往的傳聞都是從酒館中流露出來的，那些穿越國界的商人們在裏頭說得口沫橫飛、天花亂墜，有人說他聽聞帝國軍隊正在集結，也有人說看見了幾萬個拿槍騎馬的士兵，還有人說看見了帝國的二王子穿著盔甲出現在邊境城鎮的酒館內。直到王國在帝國的間諜傳回情報，我們才知道那些商人說的都是真的。」
勞拉掌握到的消息可比身在帝國的間諜快多了，葛蕾塔暗暗讚嘆，這個漂亮的公主可一點都不輸她的親姊。
「大森林的領主們得知這個消息後趕忙擬定對策、忙碌備戰，」瑞弗林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件，「這是我今早收到的，一樣是由峇爾卿臣親筆書寫。上頭寫著艾德瑞克．斯蒂文斯公爵剛剛從伏冬堡返回石林城，還拿著一只簽著兩家首領名字的協議書，想必他們已經討論好對帝國作戰的策略了。」
「他們是討論好了，」葛蕾塔把加舍利斯侯爵寄來的信遞給瑞弗林，「但是與我擬定的作戰方針有著極大的不同。」
賢臣看完信後嘆了口氣，
「王后陛下，領主們是不可能拋棄城堡、逃離封地的，不止加舍利斯或是斯蒂文斯家族，王國裡的其他諸侯肯定也不會遵守這道命令，這就等同於叫他們拋棄身為貴族的尊嚴和榮譽。這是一個相當糟糕的計策，您應該先來和我們討論的，科倫大人和艾娜大人一定會同意我的看法。」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們會奮戰到一兵一卒，甚至是全軍覆沒，也不願意為了保留實力而撤退？」
「凱爾文侯爵正是這個意思。」瑞弗林揮著那張信紙，點了點頭。
葛蕾塔覺得心中的怒氣正在一點一滴的累積。「難道他們想要重蹈帝國大西征時的覆轍？」
「噢！王后陛下，我想恐怕沒有任何一位王國貴族想重蹈帝國大西征時的覆轍，那是個慘痛無比的教訓，不會有人想再度過一次那段痛苦的黑暗時期。」
「我想恐怕凱爾文侯爵和艾德瑞克公爵希望親身經歷這段時光。」
「他們不會的，王后陛下。」賢臣皺起眉頭，「他們的合作正是代表著之前的失敗不會再度出現。您想想，歷史中有哪個時候是熊虎兩家共同合作抵禦其他人的？沒有，王后陛下，一次也沒有，就連南北家族聯軍戰役和帝國大西征時，他們也是互相敵對，誰也不幫忙誰。您可能會覺得這幾十年來大森林內部都維持著和平，但這只是因為熊虎兩家累了，而且他們還未從大西征時受到的損害完全復原，而不是因為他們放下了對彼此的仇恨。現在他們願意放下過去，簽訂合作協議，無疑是一個成功的進展。」
你說的沒錯，但此成功非彼成功。「單憑兩個家族的軍隊就想抵抗帝國的大軍，我想在歷史上也沒有任何一次成功的案例吧？」
「不，您這麼說就不對了，」賢臣搖搖頭，「您是不是忘記了您父親所率領的達斯勒家族，還有舉著新月黑豹旗的里昂斯家族？他們都會帶著自己的封臣為大森林裡的戰役提供人力、糧食和物資，直接參與其中的防禦陣線。」
「難道您覺得熊虎兩大領主的軍隊，再加上達斯勒家族和里昂斯家族，就可以完全抵擋住帝國的攻擊？」
「依我個人的看法，是的；依國王陛下和賢臣團討論的結果，是的。雖然如此，我們還是有討論出更謹慎的做法，也就是增加後面的第二道關口與第三道關口，以抵擋帝國龐大的野心。」
她的怒意漸漸消散，但疑慮仍還留著。「您確定原本的計畫行得通？」
「當然！」瑞弗林賢臣肯定的點著頭，他的聲音變得更加響亮，「倒不如說我們的計畫就是最佳版本。對比帝國大西征時的戰略，這次我們在整體防禦計畫上做了相當大的修正，領主們根本不用棄城逃走，更不用燒掉糧食，只要做好基本的防守戰備，加上各家族的相互協調，一定能教那群東方混帳戰敗而歸！」
她點了點頭，看著自信滿滿的賢臣，啜了口熱茶。
待瑞弗林退出會議廳後，葛蕾塔才起身拉開會議廳的暗門。「聽了之後感覺如何？」
「驕傲、自大，」蜜獾夫人皺著眉頭，「但是有其道理。」
「所以妳贊同讓他們死守到底？」
「不，我還是有些疑慮。」芙蕾雅撫摸著脖子上的墜鍊，「不管是對他們合作內容的疑慮，還是合作所能達成效果的疑慮，現在整個大森林還充滿著許多不確定性。我承認沒有考慮到領主心中的尊嚴是我的疏忽，但我還是覺得死守到底並非他們的最佳選擇。」
「如果是以戰敗作為前提的話。」葛蕾塔補充。
「這是當然。將士們當然都希望能成功，但是我們得在戰爭發生之前，就把失敗的可能算進計畫之中，才能提前想好退路。」
「那依妳的建議，現在我要怎麼做？」
「先什麼都不要做，」芙蕾雅說道，「靜觀其變，待我們蒐集到更完整的情報再下達新的命令也不遲。帝國還沒進軍，我們還有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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