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妖探 - Case 1 Lust for Tranquility (2)

　　「想要逃離現實中複雜的人際關係嗎？想要回歸原始，讓心靈成長嗎？加入『喜樂祥和』，讓你蛻變重生！」

　　色彩樸素的宣傳單上，除了標語外，還放上「祥和村」內居民一起農耕、或微笑著拿著收穫農產品的照片。在右下角則是一位身著典雅白色低胸洋裝的女子的相片，她的面容溫婉慈祥，姿態彷彿救世主伸出手引領迷失的靈魂一樣崇高，下面則寫著「宗師：亞芙黛蒂」。

　　接下委託的隔天中午，賀輔站在捷運站的出口，一手叉在口袋中，看著剛入手的宣傳單，不禁皺起眉頭：看起來超可疑的呀，這個！

　　先不說這手遊滿天飛的時代還有人想回歸原始農耕生活，這位「宗師」還使用希臘神話美神的名字，一看就不對勁吧！賀輔雖在心中吐槽著，但最終依舊沒斥責出聲：因為這位看不出實際年齡的宗師，身材實在太好了，讓他忍不住說出心底話。

　　「有這位宗師在，心靈根本無法祥和吧？」

　　「你的心靈有祥和過嗎……」「唔啊！到了就說一聲，不要突然冒出來！」

　　彩欣突然湊在賀輔身邊，嚇得他退了幾步。看到如此窘樣，彩欣也忍不住笑出聲：「我已經請月蘭阿姨這幾天待在安全的地方，先不要回祥和村嘍！」

　　「好，那我們走吧。」賀輔點點頭，將宣傳單對折兩次後塞進口袋中。不料起步前，他又轉過頭問道：「確定要跟上嗎？我可不保證你安全。」

　　「嘻嘻，誰保護誰還不知道呢。」彩欣作勢揮了揮拳頭：「而且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找不到人討薪水了。」

　　「受不了你……」

　　賀輔輕笑了聲，但隨即恢復認真的神情：「雖然看上去就不像，但昨天我還是姑且對委託人『測謊』了。結果是她沒有在說謊。」

　　只要和靠近的對象聚精會神四目交接三秒鐘，就能知道對方是否在欺騙自己。賀輔將這自己與生俱來的特殊能力之一命名為「測謊」。

　　「你昨天也注意到她的樣子了吧？」

　　在確認彩欣點頭後，賀輔繼續說了下去：「一般情形下，我會懷疑她的戒指是在國北市被摸走的。但從她說睡了一覺，醒來就在街上，搭配她的神色，東西只可能在那個祥和村裡。」

　　「學校裡大家也是說喜樂祥和聽起來很可疑。他們的信徒平常會鎖定一個人吃飯的人，然後開始強迫推銷心靈平和的方法。」彩欣說完後又補充道：「啊，不過在學校裡這麼做的也不只他們啦。所以學長姊都說不要在學校裡一個人吃飯。」

　　「單身錯了嗎……」賀輔搔著頭，小聲地發完牢騷後言歸正傳：「就像你說的，大家都覺得有點可疑。所以我昨天晚上打給夏斗警官，他告訴我警方有派人臥底進去幾次過。」

　　「可是喜樂祥和還在呀。」

　　「沒錯。他說所有人的回報都是沒有異常。」賀輔輕嘆了口氣：「甚至還有臥底後來辭職，加入了祥和村。」

　　「不、不會吧？」原先還一臉自信的彩欣也難免擔心了起來：「一定是用了什麼手段吧？」

　　「誰知道呢？」

　　兩人的腳步停在街邊一棟商業大樓前，側邊掛著巨幅海報，上頭繪有喜樂祥和以雲和樹為概念設計的標誌。而在門口光明正大地貼著宣傳單，甚至還播放著村內的生活紀實影片。

　　賀輔仰望著喜樂祥和的推廣處，面容嚴肅地宣告。

　　「那就是我要查清楚的事情。」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呀……」

　　搖晃的遊覽車上，彩欣小聲地朝身旁的賀輔問道，而他只無奈地聳聳肩。

　　幾十分鐘前，走入喜樂祥和推廣處的兩人迷迷糊糊地就被眾多身穿白色棉衣的志工簇擁至櫃台前。不問還好，結果一問的結果就是被半哄半騙地帶上開往祥和村的遊覽車。

　　「喜樂祥和每兩個禮拜會在祥和村舉辦免費的說明會，讓大家體驗提升心靈的環境喔。」櫃台內的年輕女子嫣然一笑：「接駁專車很快就要開了，不要錯過。」

　　「啊？我們只是──」

　　「沒時間解釋了！快上車！」

　　似乎是以她的這句話為口令，志工們再度一擁而上：「去聽聽看呀。說明會改變了我的人生。」「覺得不喜歡聽完後也可以回來喔！」「給你自己一個心靈成長的機會！」「與我們一同分享喜樂！」

　　「等、等一下……」儘管兩人嘴上推辭，依舊被半推半就地引導上車。不過最令兩人心頭一顫的是離開前，聽到櫃台內傳來毫不祥和的台詞。

　　「爽啦！這樣老娘這個月業績就達標啦！」

　　賀輔瞥了眼同車二十餘名的乘客，有的滿心期待地看著車上播映的介紹影片，也有的低著頭，也不知道是在打盹還是在擔心什麼。

　　他看著車窗外的景色從繁華的都市、市郊，逐漸轉換為自己已少涉足的鄉野，暗自思索著：儘管既然要取回失物，遲早都得親自到祥和村一趟，但沒想到這麼突然──算了，反正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接著就見招拆招吧。

　　車子於一小時後駛入隧道，而後在黑暗的盡頭的接待處門口停下。眾人隨著車上一位身著淡藍色棉衣的男子下車。

　　「這就是……祥和村？」

　　離開接待處，走過用藤蔓編成的拱門，彩欣好奇地張望四周的景象。一眼看過去團花錦簇，綠意盎然；遠處則有農田，及穿梭其間，同樣穿著喜樂祥和制服的居民；更遠處則散落著低矮的小木屋。景象和樂融融，似乎桃花源也不過如此。

　　「連來體驗的我們都要換這身制服啊？」賀輔頗不自在地拉著自己身上的寬鬆淺藍色棉衣：「竟然叫我們把手機鎖在置物櫃裡。這種衣服根本沒辦法夾帶東西進來呀。」

　　「幸好鑰匙在我們身上。」同樣換上棉衣的彩欣下意識地摸了摸掛在胸口的鑰匙，皺著眉頭說道：「而且賀輔先生，你有感覺到嗎？這裡……」

　　賀輔面色凝重，壓低了聲量：「是啊，妖氣重得不可思議。」

　　國北市潛藏著非人的力量，如此說法並非空穴來風。雜沓的人群間，其實藏有些許幻化人型的妖怪，各自擁有著和傳說相符的能力。大部分融入人類世界及其規矩，相安無事，但難免有部分圖謀不軌。

　　與之相對，人類也有極少數能覺察妖怪等非人存在，甚至反轉其能力的血脈，彩欣便是其中之一。然而儘管能感覺，彩欣並未像她的哥哥，覺醒反制妖怪的能力，更別說成為除妖師了。

　　「彩欣，有辦法分辨是什麼妖怪嗎？」

　　彩欣搖搖頭，面容中難掩失望：「如果是哥哥的話，可能可以吧。」

　　「那就只好腳踏實地調查了呢。」像是早就預料到回答般，賀輔輕笑了聲，本要跟著陸續從接待處離開的眾人繼續前進，不料卻被路旁的一角吸引了目光。

　　花圃中開滿了一團團的繡球花，淺藍色的花海中，點綴著一簇顯眼的桃紅，讓賀輔不自覺看入神。

　　「賀輔先生，大家都往前走嘍！」

　　就在此時，彩欣的聲音將他喚回現實，他應諾聲後便連忙跟了上去。

　　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樣。剛才閃過腦袋的念頭，讓賀輔不禁頭皮發麻起來。

　　「在祥和村內和各位兄弟姊妹在一起生活，改變了我的人生。我覺得心靈從未如此平靜……」

　　參觀完村內的農田和農產品加工廠後，眾人被帶到村裡最大的小木屋中。美其名是聽村裡的前輩分享心得，但內容不是歌功頌德，就是充滿怪力亂神的成分。

　　「謝謝師兄的分享！」隨著主持人一宣布，會場內眾多喜樂祥和的成員紛紛起立鼓掌，臉上的表情充滿了嚮往和感動。

　　「真不簡單。」彩欣忍不住嘀咕著：「竟然能比我教授講得還無聊。」

　　與之相對，參加體驗的其他人看來有著截然不同的心得。賀輔默默地觀察著同車的幾位成員，有的連連打著哈欠，也有的聽到一半就直盯著窗外。

　　這場講座怎麼看都沒有勸人入會的效果吧？賀輔邊納悶著，邊看了眼手上的宣傳冊：講座結束後，體驗活動只剩下和教友們的交流，真會像夏斗警官在電話裡告訴他的，有讓警方折損幾名臥底的能力嗎？

　　「兩位，請用茶點。」

　　就在此時，一位年過半百，體態豐滿的女子端著茶盤，在兩人對面坐下。她輕掩著嘴說道：「歡迎兩位今天來村裡體驗，希望你們喜歡這裡。」

　　「我很喜歡喔。」彩欣一手撫著胸口，索性逢場作戲起來：「覺得心靈沉澱下來，外面的煩惱都不算什麼了。」

　　「那真是太好了。」女子面容慈祥，似乎真是發自內心如此認為。

　　「對呀，保持心靈祥和讓我整個人都昇華了。」彩欣緊握著雙手，如同虔誠的信者說道：「不然本來我還想爆打一頓欠我打工薪水的上司咧。」

　　「嗚噗！咳──」一旁把綠豆糕塞進嘴裡的賀輔聽了差點沒噎著。

　　「真是的，吃東西要小、心、點喔。」

　　彩欣拍著賀輔的背，臉上堆滿暴虐的笑容，嚇得賀輔連連點頭。她瞥向茶盤，卻發現上頭的點心不知不覺已經被賀輔吃光了。

　　「啊，茶點還有多準備，兩位需要的話我再去拿。」

　　女子說完正要起身，不料卻被好不容易理順呼吸的賀輔制止：「沒關係，這樣就夠了。」

　　「是你夠了吧？我都還沒吃──咦？」

　　彩欣話都還沒說完，就注意到現場大多數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名剛走進的男性身上。年輕俊俏的他好似洗脫塵世凡悶般地清新脫俗，全身散發出讓人安穩的氣息。

　　「那位是我們的副宗師。」女子見兩人一臉疑惑，主動解釋道：「只要跟他待在一起，就感覺心靈都平靜下來。他平常也都沒有架子，跟大家一起進行晨間的禱告或是準備餐點。」

　　就在此時，副宗師似乎也注意到賀輔和彩欣的視線，轉過頭優雅地朝兩人一笑，隨即走向主持人交代雜務。但僅僅交會一瞬間，就讓兩人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10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amrXUBRQY

　　──那傢伙，是妖怪。

　　「兩位怎麼了嗎？突然……」

　　「沒、沒有。」彩欣裝作害臊地縮了身子：「他真的很帥，讓我都看傻了呢。」

　　「呵呵，大家都這麼說。」女子聽了不疑有他，也忍不住一笑。

　　渾身是戲哪，這女孩。賀輔忍不住在心裡想道。趁著話題在此，他順勢追問：「師姐，您說常常會看見副宗師，那宗師呢？我記得她是位叫做亞芙黛蒂的女性──」

　　「請不要直呼宗師的名諱。」女子微皺眉頭，在賀輔連忙點頭致歉後才又說了下去：「平常除了每週的講道會外，很少看見宗師，但她真的很有氣質，人又和善。難怪這麼年輕就會成為宗師呀。」

　　「只在講道會上看見宗師呀。」賀輔一手撫著下顎，看似不經心地問道：「那時副宗師人會在嗎？」

　　「在呀，都是由他們兩位一起主持的。」

　　「嗯，原來如此。」

　　賀輔隨口答腔，心裡暗自作結：也是呢，都二十一世紀了，一人分飾兩角這種事情只存在於本格推理小說裡了吧？不過光只見到副宗師一眼，就能感受到濃厚的妖氣，不管宗師究竟是人是妖，情況都很不妙。

　　「對講道會有興趣的話，剛好明早就有一場，今晚可以留下來───」

　　「師姐，不好意思。你問過今晚留宿的事了嗎？」

　　女子話說到一半，另一名年約三十的男子就蹭了過來：「其他體驗者都答應今晚要留下，剩師姐你們這組了。」

　　「其他人都……」彩欣難以置信地望著周遭，只見剛才在心得分享時打著哈欠的體驗者神采奕奕，眼裡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可惡，原來是來這招！賀輔暗暗啐了聲之際，注意到彩欣輕輕拉了他衣袖。

　　「賀輔先生，現在怎麼辦？」「情況比我想得複雜，果然還是先撤退，確認有後援再──」

　　女子見兩人竊竊私語著，雖覺得奇怪，卻還是補充道：「今晚留下來的話，晚餐和住宿都是免費的喔！」

　　「好，我們留下來吧！」「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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