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腦海閃過有關阿熹「那件往事」的瞬間,我先是聽到一段煩擾的電音前奏,然後完全忘了自己想起了什麼。說到世上有什麼能夠突破降噪耳機的的防線?是夜店電音。
我不討論它客觀上的藝術價值,就本人的主觀而言它只是單純的噪音。
這種毫無品味可言的電音喃嘸,讓我的大腦如被電擊一樣,思路生生地被堵截。
我覺得近來的年青人們都變得腦殘,跟這種電音喃嘸的流行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我的思路就這樣被電音喃嘸切斷,也沒有耐性再思考下去。
望向舞台,那裡有些東西吸引到我的眼球,這是我見過是奇異的場面。
台上每人都穿著一件印有「LK」的黃色T恤。我想,所謂的「LK」就是「力奇電訊」的簡寫吧。
是誰大量印製這麼嘔心的T恤 ?然後迫一大群人穿上?那傢伙腦袋進水嗎?我可不認為公司高層見到這個場面會感到高興啊!?
眼見十幾人保持隊形地走著,做著一致的動作,我唯一想到的就是人型蜈蚣,又或是一班喪心病狂的邪教徒!
這群傢伙,那些音樂,那種氣氛,實在令人毛骨悚然。 直到他們不知叫完什麼口號之後,氣氛才有所緩和。 接著,這些教徒開始手舞足蹈。 他們的動作很生硬,每人都強顏歡笑,努力令自己看起來正常點。
雖然音樂很難聽,但配合他們的舞步與表情,讓人理解什麼是:「口裡說好,身體卻在說謊」
其中,有三人尤其引人注目。站在中間位置,是一個踏入中年、經常擺出一副臭臉的四眼TB 。我估計,牠本來打算想用定型啫喱把頭髮拉成一個皇冠,結果敵不過地心吸力,髮型變得與《叮噹》裡的「牙擦仔」一模一樣。那副白色膠框眼鏡,是人渣的象徵。 從牠囂張的笑容、目中無人的眼神,可以肯定牠是那種毫無生產力,又愛攞威的中層管理垃圾。
初到現場時,我已見牠總是對別人呼呼喝喝。
「喂!」
「阿邊個!阿邊個!」
剛才,牠還裝作親切地呼喚資深IT部同事基哥一聲:「阿仔!」目的是為了修理一盞燈。
究竟我們這種人在其他人眼中究竟是什麼? 電工?裝修佬? 還是雜工? 如果是我,就會這樣回覆:「邊個係你個仔啊!食屎狗!依啲咁簡單嘅嘢,就用吓你個死人屎忽腦自己搞掂佢啦!」
但基哥是個識事務者,他的座右銘是「骨氣唔可以當飯食。」,所以二話不說就乖乖的為牠做事。但最後卻發現那盞燈的問題是一直沒插電掣。
真是「戇鳩無極限」。
現在四眼TB表現得異常興奮,比在場任何一人更加投入,不停揮動短小的四肢,搖動手上兩個沙鎚。
這動作配搭那件黃色T恤,活像我小時候見過的中古玩具沙鎚馬騮。分別就在於玩具的發條能量用完就會停下來,而牠沒有發條,所以永遠都會繼續……
看牠的投入程度,就知「LK 」T恤九成是牠的主意吧。
牠旁邊存在著兩個Loser,外表是百分百純種毒男,兩人一左一右,一肥一瘦,表現得異常為難,隨四眼TB的節奏馬虎地揮動晃動手上的沙鎚。
較胖那個,因為呎碼大小,T恤非常貼身,像個豐滿的大檸檬,但那張容納著細小五官的大臉就紅得像蕃茄一樣,原因是尷尬還是悲憤則不得而知。
右邊瘦得很可憐那個,穿著呎碼大得很過份的T恤,一頭長得蓋眼的黑髮,配上鬆散的衣服,像一梳菲律賓香蕉。
眼見兩人受苦,我不禁想問一句:怎麼不把衣服交換穿呢?
四眼TB 每見檸檬和香蕉的動作不夠投入,就會用沙鎚鞭策兩人。現在,牠抓著檸檬的雙手,似是玩弄木偶公仔一樣擺布檸檬人的四肢。香蕉十分醒目,慢慢愈走愈遠,以免成為下一個受害者,四眼TB正樂在其中,直到香蕉躲到後台都沒有發現。
檸檬沒有反抗,蕃茄臉一樣紅低垂下來,他與TB的互動,就像歐美痴線卡通片的戲碼一樣,純粹而且滑稽。
四眼TB 一放手,檸檬失去平衡跌倒,這正合牠意,笑得變了個滾地葫蘆,看來這傢伙根本就未進化,我肯定牠是馬騮。
「喂,志仔,做得慣唔慣啊?」 此時一把高音得像公雞的男性聲音向我詢問。 我知道說話者是誰,即時就轉頭望向聲音的主人 ,脫下耳筒,帶著微笑回頭道:
「慣啊,多謝你關照啊,Simon哥。」
Simon是個「看起來」像個老好人,也是這家公司的人事部經理,介紹我進這家公司工作的人就是他。我應該恨他的,但我並沒有,因為真正的元凶是我老母。
他看來五十幾歲,一年四季都戴著帽,帽子裡的祕密,就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肉色小山坡,但他本人也不覺得羞恥。帽子已經成為了他的標誌,因 為公司裡敢戴帽戴得如此高調的,就只有他一人。最重要是他獨特的親和力 ,讓他在公司裡有著很好的聲譽。
今天,他戴著棗紅色獵人帽,配著平常的圓框眼鏡,還有老好人的笑臉和小鬍子, 看起來是個仁厚的大善人。
「做得慣就好喇。係喇,你舅父仲喺法國啊?」他親切地問道。 我在法國的舅父並非什麼富豪,他只是郵輪上的二廚,到法國不是度假,而是服侍度假的人。 但與我同桌的同事並不會知道,只知我那個法國的舅父跟Simon是好友。 讓我人的身份高了幾級,轉見間已是個不可忽視的人物……
但誰都不知道真相,我沒有特權,沒有靠山,也不是生於大富之家,只是與父母和細妹住在鑽石山400呎居屋,是隨處可見的普通小市民。
我知道,Simon沒有為我行使特權,將來也沒有這個打算,只是公司需要人,然後他單純地介紹我進來,就是這樣罷了。 雖然擔心同桌的人會誤會,但我還是盡量體面地跟他寒喧幾句。
直至有人走來,在他的耳邊小聲傳遞道:「 Simon哥,明哥有啲事想搵你。」哥前哥後三分險。
最初幾天在總公司閒著時,我知道明哥是CEO——何女士的愛將,也是她的喉舌,看來有事發生了,所以那人特別小聲地將話傳遞,可惜我還是聽到,因為我耳力實在很好。
他以招牌微笑向我道別:
「啊,志仔,唔阻你哋傾計喇,我有啲嘢要搞,遲啲再傾啦。」
我臉帶微笑Say Goodbye,他已頭也不回,急急腳離開了。
就這樣,他無意間給我留下一個爛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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