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想起來,「這一生過得好不好」這個問題,我是從來沒有想過的。
因為自我有意識開始,就已經被命運所追趕,命運從來不讓我Say No,我也沒意識到自己有Say No的權利。
老豆老母唔識教讓我有家庭問題,家庭問題讓我讀書不多,讀書不多讓我進了黑社會,進了黑社會讓我坐牢,坐牢讓我去做M記,去做M記讓我成為今日的我。
一切都是環環相扣,有著微妙而確切的因果關係,活在其中,我根本沒有Say No的餘地,因為每個處境之下,我都只有一條路可以選擇,至少在我的眼中看來是這樣。
我不恨我的命運,但殺死阿權這個決定是我人生的分水嶺,它是一條奇怪的路,在無形之間讓我與 命運從同一陣線化成對立。
我為什麼要殺阿權?全因為他說的一句說話。
「波叔,你就好啦,我好羨慕你呀,小紅個西又窄又多水……」三年前,某一晚我和他在沙灣仁K劈酒,他飲大了,在意識迷糊時突然說出這句話。
說這句話表示有兩個可能性:
他和我在深圳包養的小紅上過床。
九吹。
於是我趁著他醉繼續問他:「你點知我條女西窄多水?」
他醉薰薰地答:「屌!波叔你做乜咁認真啫?雞嚟啫,不過係小紅打畀我先……上個月佢話想出部Samsung加勒屎,但唔夠錢,問我有冇性趣扑嘢?佢想搵少少外快,你要明,人哋雞嚟㗎,專業係同男人扑嘢,想搵錢唔通你叫佢返工咩,人係人,蝗係蝗,雞係雞,髮廊係髮廊,響大陸冇分別㗎……講返轉頭,係!係……小紅無 厘頭打到嚟,我見鳩又痕,小紅又係自己人,我咪當幫吓人囉,佢叫我千祈唔好話你知,於是我咪冇講囉!嗱……嗱……我有戴岡本做㗎……朋友妻咪中出嘛……我冇中出過小紅呀!三個岡本用晒再執嗰兩劑,我都忍L住抽出嚟先射㗎!我甚至冇顏射㗎!嗱……嗱……我冇對你唔住㗎!波叔,你知㗎,我響探圳要扑嘢度度有得扑,我點解要畀成叉嘢小紅扑嘢啫?因為我見佢係你波叔條女,自己人……不過又話時話,唔知小紅Like我定我勁,嗰幾鑊我扑佢,佢多水多到呢……之後張床單濕到扭得水出!……屌你,波叔你係咪次次都要換床單呀?」
說罷,阿權就不醒人事。
部 Samsung加勒屎我見過,我扯火,亦因為我從來未換過一次床單……這是小紅五年來做錯的九件事其中之一,當然,就我所知道的,只有九件。
胡志權亦當然不記得自己「爆響口」,之後他和我如常做同事,如常生活,如常 把性器官掛在口邊。
事後我亦沒有向小紅過問過有關阿權和她有一手的事,反正她不會認。 正如她從沒有向鄉下裡的父母認過自己在深圳做雞一樣,有些東西,不承認就等於從未有發生過,正如希特拉手下戈培爾博士曾經說過「當謊言說一萬次後,便會 成為真實」。
不過,他們的確傷了我心。 三年前那個晚上,當我也喝醉了後,我作出一個決定,決定要殺掉胡志權! 三年前我作出決定後,便開始佈署殺人的細節,要知道現實世界不是低智港鏟片,總不能話殺就殺……
在幹著事前工作時,我發現自己開始脫髮,也許由於這個關係,我和小紅的性生活也開始出現更多問題。 可能你會問,殺人要佈署什麼? 首先,殺人需要一個場地。 這個場地,我選擇了在深圳的春風路附近。
約兩年前的某天,我拿著一張陌生人的香港身份證,在那裡租了一套房子。
作為區經,我要處理的其中一樣工作就是客人遺留在餐廳裡的財物,大部份銀包和電話客人都會取回,但有小部份則永遠被人遺棄。每個月,大概都有五六個銀包 從來無人認領,我在當中找到一張外表年紀和我都有七成相似的人的身份證,於是 我用那張證租了房。
可能你又會問,內地的房東和地產沒有起疑嗎? 我會答你,強國人重視的地方不在這裡,他們只會著眼在你手裡有沒有足夠的「毛澤東」。 鄧小平要搞一國兩制,就是充分瞭解到香港人和內地人的文化分歧。
其次,場地有了,我便開始佈置現場,把需要在殺人時應用的物品帶到房子。
為了不令人注目,我前前後後用了一年多時間才安排妥當。 況且我每星期只上大陸一至兩天,而且要陪小紅。 關於房子的事情,我其實大部份都是利用長假期的空餘時間幹的。 在安排場地的同時,我也著意觀察房子四周圍環境。
尤其是每個隱藏在不同角落裡的CCTV,中國是一個高度監察民眾活動的極權國度,政府那無所不入的魔爪,每時每刻都在注視著每個人的一舉一動。
正如小說《1984》裡的口號:
「 BIG BROTHER IS WATCHING YOU !」
但是中國人太多,事情太多,東西太多。
十三億九千萬人,就算耶和華重臨也監察不了這麼多的人和事,我終於找到一條不會被攝入任何一部CCTV鏡頭裡的路線。
最後,我要深入理解阿權的生活模式和節奏,因此,我不得不和他混得更熟。除了起碼一個月一次一起上大陸滾之外,我甚至在香港每天和他共晉午餐。
他三十五歲生日那天,我還送了一隻Oris 給他做生日禮物。
胡志權收錶時,熱淚盈眶,我問他:「你流乜九馬尿?」
他答:「波叔,你對我依條渠頭真係好好,又教我做嘢,仲送份咁大嘅禮物同我慶祝生日,我由細到大都冇人送過份超過一千蚊嘅生日禮物畀我㗎……」
「得啦!得啦!生生性性做人啦!」我口這樣說,心中卻在屌你老母!
事實上我由三年前開始佈署殺人,前後用了年半時間已經準備妥當,接下來的一年多,我一直在等待,等待動手的時刻。或者說,我在等待一個「藉口」去動手。 跑手要聽到槍聲才會起步,如果沒有槍聲,跑手永遠跪在起跑線前想像,而我,一直便處於這種想像期之中。
我時常想像殺人那一刻的快感,也想像處理屍體時會發生的種種情況。在上班時,看見一塊塊其實不知用什麼肉和化學品組合成的漢堡扒,我會想像到胡志權的 血肉;看見員工炸薯條時,我又會想其實油炸可能是處理人類碎肉的理想方法;看見M樂雞,我又會想像胡志權體內某器官乾枯後的形相,我甚至有時會儍笑,自言自語,想像阿權臨死前跪在我面前求我原諒他,給他一條生路……
凡此種種,都是我對殺人的想像。 沒有騙你,我當然多次想過放棄計劃,為了殺這個人渣,我是不是要自己付出太多、甚至更多? 在那件事裡,要負最大責任的人是小紅吧? 可是,難道我會殺小紅嗎?
無論她是雞,無論她做過什麼,無論她和多少個男人做過愛,她始終是我最愛的 女人,我實在殺不下手……
在放棄和不放棄間遊移不定,也沒有聽到來自遠方的槍聲,所以事情就這樣擱了 下來,不過我仍繼續監視著阿權,繼續每星期上大陸帶上幾包粗鹽和兩包臭丸。
有時我不禁自問,自己對阿權的殺意是不是真的?這個殺人計劃的種種籌備好像 已經漸漸變成了我的興趣。我也質疑自己是否只是沉迷在一場幻想的殺人遊戲之 中,而不是真的想殺死阿權?
不過最近我終於得到一個解答,是無意之間聽到的……一聲似是而非的槍聲叫我起步。槍聲……是魚柳包!
不知為什麼?
「魚柳包」和「波叔,你就好啦,我好羨慕你呀,小紅個西又窄又多水……」之間,存在著因果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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