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搬走了我們的半塊芝士 - re:[第二章]第二十七話：你好，超級駭客

現在的時間是八時十三分，我身在一條充滿著電器商店的西洋菜南街。

這裡是香港科技產品的主戰場，不分市民與遊客，所有會掏荷包的生物都是店鋪的獵物。

早晨的旺角，街道風平浪靜，人流疏落，只有幾架停泊在路邊的貨車，威猛的紋身物流大佬火速上落貨。街道的常規戰爭未開始，作為補給人員的他們先進入作戰狀態。

天色陰沉與幾陣冷漠的風，有種沉重的寧靜，站在這裡，讓我感覺好像置身美國西部片的冷寂街道。

今日是我初次來到這條黑暗慾望之街上班的日子。也許你不知道，我之前提過力奇電訊這間公司，對我們這些IT Support的政策是不定期委派到不同的分店。

別問我這種政策的意義是什麼，我不太清楚。

總之，昨天我就收到通知，被指示今天要到力奇電訊位於西洋菜南街的旗艦店上班，就是這樣。

所以，再見了，沉悶的九龍灣。

你好，壓迫的旺角。

眨眼間已去到力奇電訊所謂的旗艦店門前。

雖然，這裡比九龍灣分店要大超過一倍，但在戰場街上，「百X匯」、「豐X」之類的大集團所擁有的，是船堅炮利的大型艦隊。與他們相比，這間店雖同為航母，差距卻有如美國的核動力航母列根號，與中國的柴油航母遼寧號。

我把喝完的咖啡紙杯掉到隨處可見的橙色流肛華，整理作為制服的風褸，二話不說就走進去。

一進到店內，不難發現裡面的空間只分兩種，一是狹窄通道，二是擠逼的飾櫃，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裡面唯二的兩隻人科活物，正行屍走肉的工作，沒有察覺到我的存在。

雖說我也身穿制服，卻是個生面口的……但總不能不發一言跑進貨倉。以免兩位店員有什麼誤會，還是打聲招呼比較好。

眼前兩人一肥一瘦，瘦的那個頭頂梳了個貓王的飛機頭。他雙目無神、死氣沉沉，機械式整理著至少兩呎厚的單據，還是不打擾他好了。

於是我走到肥的那個身邊，一來就開口問：

「唔該……早晨啊，我係今日新嚟依度駐守嘅IT部員工，請問應該去邊度候命呢？」

此眼鏡肥人修短髮，外形沉實，目測二十六七歲的男子……頭圓圓的，身體也圓圓的，這個肥胖的身驅好像在哪裡見過……

我記得了！他就是周年晚宴被上鏈馬騮玩得很慘的……

蕃茄檸檬人！

單是想起他當時的樣子，已感到莫名的尷尬，讓我都不敢直視他了。

他冷冷的說一句：「入嚟依度。」接著領我進貨架旁暗門，一進去已嗅到股「貨倉」的味道。

無論是哪間分店的貨倉都有著相同的、不知從何而來的「貨倉」味，可幸我對此並不厭惡。

一進去是條走廊，樓底很高，空間比我想象中大多倍，通道的闊度足足有兩米，兩邊豎立著高高的鐵架，擺放著大量不同高科技產品的存貨。

走廊盡頭有間光猛的小房間，裡面整齊擺放著兩部電腦與幾個小鐵櫃。

「你喺呢度待機啦，鋪面有乜技術上嘅問題我哋會通知你。」

檸檬人把我留在房間裡轉身就走，我禮貌上道謝一句，便開始打量這個新的工作環境。

沒想太多，我坐到最角落的電腦前，隨手敲兩下鍵盤，它的螢慕即時亮起來……

忽然一隻肥大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關閉了電腦螢慕，續說：

「千其唔好搞呢部電腦，入面有公司機密！」

「唔好意思！」我被他嚴厲冷酷的語氣嚇了一跳，反射神經道歉。

想清楚一點，我根本就沒有錯吧！明明是他自己沒有說清楚！

但我根本沒機會還自己一個清白，因為回神過來之時，他已經離開了貨倉。

然而他不知道，我在那短短瞬間，已看清楚螢幕裡所顯示的東西……

是巴別塔論壇。居然是巴別塔論壇！

更震驚的是，登入的帳號名稱是：超級駭客。

「超級駭客」是一個怎樣的人？

就我多年的人生經驗而言，會覺得改這個名字的人會是個能幹、可靠、幽默而且處變不驚的人物。

巴別塔的App推出至今已經一個星期，雖然瀏覽量和會員都有所增加，但帖子的數量卻未有明顯上升……簡而言之就是論壇的活力不足。

於是四眼仔給我一個提議，就是邀請數個在巴別塔上有名氣的會員合作，透過有計劃的出帖和回覆，增強論壇的活力。

我將這個計劃定名為《巴別塔光明會》，與四眼仔一同挑選了五位適格者，而超級駭客就是其中之一，也是我最感興趣的一位。

剛巧，今晚就是巴別塔光明會第一次聚會的大日子。我將會有機會看看他的蘆山真面目……

本來超級駭客真身的揭曉，至少十二個小時之後的事。

但螢幕上出現的畫面卻劇透了，他就是旗艦店裡其中一人。

然而，在現行情況下要找到「超級駭客」的真身是還是有很大難度。

直至中午放Lunch，在店裡所有見過的人當中，我暫時鎖定了幾名目標人物。

首先是「飛機頭」；

然後是看來非常醒目的Sales「George」；

最後，是多次出入貨倉，還跟我Say過幾次Hi的「Abby」。

對前兩者的懷疑很簡單，就是感覺很像嘛。

即是「超級駭客應該就是這副樣子」的感覺。

而Abby的話…

只是一個可愛的假設，又沒有人說超級駭客必定是男的，也有可能是女的啊。

縱使有點不設實際，不過幻想一下，期待一下又不可以嗎？

四眼仔聽罷我的假設，卻冷笑幾聲作回應：

「志兄，你冇睇過《Xxxxxx;Gate》咩？」

「冇，乜嘢Gate？唔明。」我完全不知道他究竟在說什麼。

「《Xxxxxx;Gate》啊，遊戲嚟，有改編做動畫㗎，你完全冇睇動畫㗎？」

「動畫？Hunter就有睇，你嗰套乜嘢乜嘢Gate從來冇聽過，係咪毒男睇開嗰啲萌嘢嚟？」

「神作嚟㗎！緊係唔係肉番，咪誤會！」

我愈聽愈不耐煩：「唔理啦，總之冇睇過，如果你知道乜嘢唔該直接啲講出嚟，好冇？」

他卻一直忍笑說：「唉！你嘅假設咁有想象力，搞到我都有啲唔好意思，你今晚自己親自睇吓個答案啦。」

我扯火：「咪玩嘢啦！好哋哋做乜吊我癮！你有病？」

「唔好咁嬲，可能錯嘅係我，結果就係你想象中嘅女Sales呢？我講少啲，費事你冇癮咋！」說罷，他未等我回應就道別：「唔講喇！要做嘢！拜拜！」

忽然掛線，我連破口大罵的機會也沒有。

此時，一個人影走進貨倉，從黑暗中緩緩走向最接近我位置的貨架，是Abby。

她走路的聲音很特別，聽起來相當輕盈，踏在貨倉裡的金屬地板，聽起來像是在敲響木琴一樣動聽。

她穿著公司的黑底黃邊的風褸制服，配搭貼身牛仔褲，兩者忠實地呈現她那嬌小的身型的美妙曲線。

雖然胸部和臀部不算大，腰的纖細卻顯得她凹凸有致，膚色是如同缺乏血色的雪白，頭上中分的中短啡色鬈髮隨著步伐在腮骨一帶起舞……

不過，我對這個女人並沒什麼好感。

又或是該這樣說，我對她並無太大性衝動。

她第一眼見到我的時候，相當熱情的跟我打招呼，但平常大部份時間是卻個撲克臉，只有說話時會變得表情豐富，這不是個怪人是什麼？

今次她也是掛著相同的笑容，以相同的語調跟我打招呼。

被四眼仔的話所影響，我忽然開口問她：

「你有冇睇開動畫？」

「冇啊。」她沒有望著我回答。

「完全冇睇過？一套都冇睇過？」

「叮噹啊，蠟筆小新之類當然有睇過啦，我都有童年㗎嘛，你想問乜嘢啊？」

「咁啊？睇嚟你幫我唔到喇。」

說罷，我正想再度投入自己的工作時，卻發現她走到我身邊，臉上明顯不悅的說：

「雖然咁講可能有啲失禮，始終我哋只係識咗幾個鐘頭……不過我真心覺得你依個人真係好冇禮貌。」

這話讓我莫名奇妙。

「假如有乜嘢誤會我道歉，我冇心令你難受。」我耐心的說。

「你當然冇心令我難受，問題在於你依個人本身啊，你可唔可以唔好咁虛偽？」

「虛偽？」她說起這個字尤其沒有說服力。

「不如咁講，你依個人根本唔會在乎其他人嘅感受，既然係咁樣，點解你重要扮到咁有禮貌？你依種態度我好討厭！」

「你既然基於我嘅本性而討厭我，咁點解又要批評我所謂嘅『虛偽』？你有冇諗過，我之所以虛偽就係為咗照顧你依種人？」

明明按她的邏輯我們根本是一丘之駱啊！她卻在大義凜然的指責我？我愈來愈不理解她這個人究竟是什麼一回事。

忽然，一把聲音打斷了我們的爭執：「我唔係有心打斷你哋，唔洗在意我，繼續。」

是貓王（也就是今早那個沒精神的飛機頭），他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嚇了我跟Abby一跳。

「你幾時開始喺度㗎！？」「你企喺度我哋點樣唔在意啊！？」

「因為我已經企在喺度好耐……啊……因為Chris今日冇返，所以我好得閒。講真，好難得可以見到啲咁Old School嘅辯論，始終你哋所討論緊嘅道德已經係上個世紀嘅產物。你哋繼續啦，唔洗理我。」

「你成盤冷水倒落嚟！冇心情喇！我出去做嘢！」Abby轉身離去，留下我和貓王兩人。

我澄清：「希望你唔好誤會，堅持嘅人唔係我，而係佢。」

「喺我眼中睇起嚟，你兩個一樣都係咁執著，俾著係我嘅話，快快手道個歉就算Q數，邊度得閒同佢拗咁耐。」貓王的回答，展現了我的愚昧。

不錯，好男不與女鬥。

「講起嚟，你最開頭係想問Abby啲乜嘢？」

「我其實想問佢，知唔知邊個係超級駭客……」

貓王想也不想就回答：「スーパーハカー？我知啊。你講緊《Xxxxxx;Gate》個角色？」

「係！就係依個！佢點樣㗎？」

他快速操作手上的Iphone，將結果展現給我看：「嗱，咁樣囉？你問埋啲咁嘅嘢做乜？」

一見到那個動畫人物的樣子……我終於明白到四眼仔所說的是什麼了。

也幾乎肯定了超級駭客的身份。

沒錯，其實答案十分明顯，我早就知道真相，只是一直也不想去相信罷了。

在下午六時十二分，我跟超級駭客再度見面了，這個時候他還未知道我的真正身份，聽到我說了一句：

「你好，超級駭客。」

本來木無表情的檸檬人，臉上流露出一絲慌張，卻故作鎮定反問：

「你依個人都幾多事，睇嚟你已經知道咗我做過乜嘢嚟？」

「當然。你以為我係邊個……」

他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忽然之間！

居然跪下來了！

口水鼻水眼流一拼流出的仰望著我，口中說著些完全沒出息的話：

「求吓你！我用工餘時間嚟上網嘅事？你唔好同Chris講啊！求吓你！只要你唔報串！想我點樣都得㗎！我仲有幾個月就升職喇！個底唔花得㗎！求吓你放過我！！」

望著他失控的高呼著，我完全不知所措！本來只是想戲劇性地告訴他我的真正身份罷了！為什麼會搞成這樣子！？

之後他還一度希望用金錢收買我，結果用了足足十分鐘解釋，他才明白是什麼一回事。

於是……檸檬人謹存的威嚴，以及對於超級駭客的幻想，在我心中就像是一團廁紙，被風吹到不知哪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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