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冷靜下來,因為被他那一句「做個普通人往往係最幸福」勾起了回憶。
週年晚會當晚被夜店電音所打斷,就是這段的回憶。
這是一件發生在青春歲月的往事,現在想起來,當時情況與今次所發生的差不多。
時間是中五升中六之間的暑假,我與阿熹和阿輝,還有幾個朋友一起到大嶼山某 個偏遠的營地露營。過程離不開都是在揮灑汗水的青春回憶,沒什麼好談,唯有一件事令我印象深刻。
在露營最後一晚的凌晨,我因為人有三急到附近的草叢小便。 忽然一個人影在帳幕走出來,由於環境太黑,根本見不到他是誰,只見人影左顧右盼,鬼鬼祟祟,我心裡有點寒,尿柱也不自覺停下來了,屏住呼吸,隱藏氣息。
不久人影走進樹影重重的森林去,看到影子消失,我放鬆下來,膀胱收縮,一直抑遏著的尿液失控亂噴,害我手腳都被沾濕。我沒在意尿的去向,因為那個人影已把我嚇得忘卻了衛生,只呆呆的 坐在地上,聽著四周風吹與草動的零碎聲音。我全身的毛管都豎起了,下一秒已經拔足狂奔,帶著殘留在手腳 的尿液回到帳幕。
那一夜,所有的聲音我都沒聽漏,遠處的海浪聲,鳥獸的叫聲,帳幕與風碰撞的 聲音,旁邊那個人的鼻鼾聲,自己的心跳、呼吸聲都盡入耳中。
就這樣,我經歷了不安的一晚,甚至到了天明,還 是不敢輕舉妄動。直到聽到阿輝起床的聲音,我才敢離開帳幕,把昨晚的事告訴他。
果然如我所料,這掀起一場恐慌,所以我才將事情隱瞞一整晚。 始終一個人驚,總比大家一起驚好,何況現在已經是早上,太陽伯伯在高空親切地向我們揮手,沒什麼好怕的。
但後來,我們發現阿熹失蹤了。
很明顯,他就是昨晚的人影。 正當我們要出發搜索他時,他已經拿著一件濕透的衣服,赤裸著古銅色的上身回來
跟大家說:「件衫好撚臭,所以我去咗洗衫啊,失乜嘢蹤啊?生人唔生膽。」他騙到了所有人,但騙不了我的聽力,根本沒有人比阿輝更早起床,
阿熹說的謊,不過對大家來說,可能是最好的結果,所以我也不死纏爛打,任由事情過去。
回家途中,只有我與阿熹兩人共乘一車時,他才神色凝重地告訴我:「琴晚我哋差啲死撚晒。」
「點樣差啲死撚晒?」
我反問,但沒有得到滿意的答案,即使多番追問,他也堅持不說,最後只是這句話作結:
「有啲嘢,唔知比知道更幸福,你要明白,唔係每個人都有能力承受到『真相』,我係因為你琴晚見到我,先對你作出最低程度嘅透露,因為你有權知道。而再深入啲嘅事,已經超出咗你可以承受嘅範圍,所以你以後點問我都唔會答你㗎喇。信我啦, 做個普通人往往係最幸福。」
聽起來,只有兩個可能性,就是他在說謊,或是沒有說謊。 阿熹看起來像個中二病患者嗎?非也。
他是一個智商比常人高的天才,不會開這種玩笑。
但要是真的如他所說,大家昨晚差點就死去的話…… 我們為何還活著?
最大可能性,就只有一個:有人無聲無色地阻止了這件事發生,讓所有人逃過一劫。
那麼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吧? 就是阿熹昨晚偷偷離開,獨自將那個嚴重的問題解決了。 事後我對這件事的印象不太深,因為一切都太過超現實,脫離了常識範疇,再想下去也是多餘的。
我們身處的是「現實」,而不是「電影」,更不是港鏟爛片。
作為正常人,我選擇把這件事放下。
因為,比起阿熹獨自將致命問題解決,我更願意盲目相信他是中二病發作,為了想扮有型而講大話。
此後,我再沒有懷疑過這個問題。 但現在的情況,強逼我重新思考, 難道現在的他跟當年一樣,獨自去解決一個致命的問題嗎?
而這個致命問題,就是魚柳包?
肯定是這樣。 但今次不會再像上次那樣:他做無名英雄;我躲在一旁受驚。
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 今日的我,已經貴為「巴別塔」的創造主,所向無敵!定能解決一切危機!
阿熹,一直以來辛苦你了。 但你的時代已經過去,這一次的舞台,是屬於我的!
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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