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搬走了我們的半塊芝士 - re:[第二章] 第四十四話：黑色的風

聽說，人被關在一個類似密室的地方愈久的話，精神狀態會愈脆弱。

我現在的精神脆弱嗎？

不。

相反，我感覺現在是我一生中最冷靜的時間。

被拘捕後，他們將我帶到警察局，把我鎖在審問室裡一個人待著。

我心裡靜如止水，要是被拉進地鐵那密室裡，要是沒有摔倒那個殘酷警察的話，或者我已不會存在。

如今在這個地方待著，是幸運的，至少我還有人權。

被關在這裡的期間，曾經有人幾度進來，打算進行盤問，但我一句話也沒有說出口，因為之前有巴別塔見過有人教路，不要害怕任何恐嚇，也不要簽任何文件，沉默是個最好的選擇，時間夠自然會被放走。

於是，過了大約幾個小時候，他們又回來了。

今次的二人組跟之前一樣，是個滿口煙屎牙的中年男人，以及個三十出頭的All Back男子。

中年男人名叫曾國強，看來有點權力的樣子，大概是至少沙展職階的中層警察吧。

他露出一口黃牙，態度囂張的說：「周壯志，你乜都唔講嘢，乜嘢都唔做，真係以為四十八小時我哋會放你走？我建議你唔好浪費時間。到時星期一返唔到工嘅話，就無謂尷尬啦。」

All back頭補上來說：「我就提吓你啦，基本上你已經證據確鑿，周圍有人拍晒片，有晒證據charge你襲警，乖乖哋認罪無謂大家難做。」

曾國強又說：「你依種人我見過唔少次，你哋都以為唔出聲等夠鐘我哋會奈你唔何？我大可以拉你落下面拘留室，困返你個零兩個月！」

接著他們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見我依然無動於衷，曾國強忽然大罵：

「仆你個街，你咪撚再扮啞！屌你老母你以為我哋唔敢郁你？我打撚到你食屎都得啊！依度啲Cam成日壞㗎！你係唔撚係同我玩？你依啲咁嘅撚樣，就係典型嘅反社會人格，以為郁完我哋伙計冇代價？」

聽罷我總算忍不住，發出兩聲冷笑。因為他說的話實在太滑稽了。

他即時扯火：「屌你老母閪！帶佢去隔嚟房，俾啲顏色佢睇吓！」

All Back卻淆底：「曾Sir，咪搞埋啲咁嘅嘢啦！要打都唔好喺度打啊！」

「阿叔我今日唔打撚到依條撚樣口水鼻涕流晒出嚟，我唔撚姓曾！我要話俾佢依啲咁嘅人知道，招惹我哋係要負出代價！」

「大哥，大哥，你唔好搞埋啲咁嘅嘢啦！你冷靜啲！而家唔同以前㗎喇，一陣佢真係port我哋兩個嘅話手尾好長㗎！」

忽然，一名三七分界的男人奪門而進，嚇得兩隻警渣呆了。

從這人一身西裝，以及手上的公文袋，我合理懷疑這是一個律師。

他托一托臉上的超扁方型眼鏡，問：「請問兩位阿蛇，係唔係正打算對我當事人做啲乜嘢唔禮貌嘅舉動啊？」

律師的話只是客觀而且客氣的問句，不過動作和表情組合起來實在挑釁性十足。

曾國強警渣一臉厭惡，感覺快要咬人一樣。律師見狀內斂地笑一下，再說：

「唔好咁望住我啦，我見兩位好似好激動，所以先慎重啲問吓啫，如果冇乜問題嘅話我想同我當事人出去傾吓先。」

火爆的曾國強喝斥：「喂！你話走就走啊？」

「我哋唔係走，只係出去傾兩句……依個係我當事人嘅基本權利，你哋係冇權力阻止佢咁做。」

All Back和門外為律師帶路的女警察不斷勸說曾國強，並將他拉到一旁，讓出條路給我出去。

離開審問室，我們去到個不遠的無人角落就交頭接耳。

他問我有沒有說過半句話，又或是簽過什麼文件之類的問題。

我搖頭，反問：「你係邊個？可唔可以話我知而家係乜嘢情況？」

「我係Alan，係你嘅律師。」

「我唔記得自己有叫過任何律師嚟幫我，你係……」

他打斷說：「不如咁，喺依個地方講任何嘢都唔方便，我先幫你處理咗而家嘅情況先，出到去再慢慢解釋，就咁話。」

「出去？我唔係證據確鑿襲警嘅咩？佢哋邊會咁易放我出去啊？」

Alan聽罷臉色一沉問：「阿志？係咪？」我點頭。

然後又問：「有冇英文名？」我搖頭。

他續嚴肅地說：「阿志，有兩件事我想先同你解釋一下。首先，我要請你信賴我，因為你懷疑我嘅能力的話，即係否定我過去二十九年嘅人生，對我而言係莫大嘅侮辱。其次我話俾你知，原則上你係無罪，由於對方冇表明身份，所以嗰吓過肩摔唔係襲警，理論上，當時對方扯住你嘅手臂在先，所以你係正當防衛。」

聽他一席話，我連忙道歉，本來有點自我放棄的心也再度跳動。

他看我一臉誠懇，便回復那遊刃有餘的笑容，說：「退十萬步，你有冇罪唔係由佢哋依啲執法者去決定，而係由法官決定。」

接著向我解釋回到審問室要如何配合他行動。

Alan絕對是一個專業而且能幹的律師，因為一個小時後我已經變成了一個無罪之人。

離開警察局時，我發現天色是深深的黑色，時間已經差不多凌晨十二時。

瘋狗曾國強在大門外等我，本來想對我說些什麼話，但一見Alan仍在我身旁，他便把說話吞到肚子裡，氣沖沖的回到警局去。

我們走了一段距離後，Alan領我走進條不起眼的內街，繞了幾圈後進到一個殘破的室內停車場。

這裡氣氛陰森，燈光暗暗的，地上滿是積水，空氣裡瀰漫著些柴油的氣味，讓人渾身不自在，絕對是個殺人滅口的好地方。

不過Alan看來是個好人，應該……

應該？

對了，要是他其實是「另一幫人」派來的話？我不就必死無疑嗎！？

此時，他在一架印有「GxGxVan」Logo的客貨Van前停下來，讓我先上車。

我愈想愈心驚，太多太多可怕的推測在我腦裡旋轉，在我眼前的一切不是太可疑了嗎？

不行！要逃走！

沒錯！馬上就逃走！

但雙腿都已經放棄了，它們沒有抖震，而是自動去向客貨Van的趟門前，大概身體都認命了吧？

嘻嘻。

趟門理所當然的打開了，裡面亦理所當然的伸出了四隻手，加上Alan從後推我一把，半秒之間我已消失在車外的世界。

周壯志這個人就這樣消失不見了。

客貨Van在這死寂的室內停車場裡隆隆作響的開動，排氣喉噴出濃濃的黑煙，刮起一陣黑色的風，把車子吹到另一個世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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