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離能感覺到,寒霽月的手指在他的掌下微微收緊,但他尚未回話,柳墨清便道:「道君就這麼急著走嗎?可惜了,精彩的還在後頭呢。」
寒霽月輕輕抽回了酒盞,放回面前的矮几上,向柳墨清拱手道:「是我一下子貪杯,太久沒沾卻不小心喝多了,有些睏乏。」
柳墨清笑道:「我明明聽見,是道君趕著要回去呢。」
寒霽月回道:「不離還年輕,行事難免有不圓融之處,還請閣主見諒。」
柳墨清早已喝了不少酒,坐姿完全沒了正形,聽見寒霽月這像是在迴護自家不成器兒子般的話,便大笑起來,隨意地擺了擺手道:「那本閣主也不敢多留真君,只好獨賞接下來的歌舞了。我找幾人送兩位回去罷?」
不離忽然起身,道:「不必多禮了,謝閣主好意。」
說罷,他伸手扶起寒霽月,堅持要攙扶著師兄一起回去。
柳墨清拱了拱手,帶著幾分酒後的恣意道:「請貴客慢走。」
兩人出了靈舫的宴廳後,柳墨清揉了揉太陽穴,將手肘靠在扶手上,支著下頷哼起小曲。
柳十六從屏風後走出,道:「閣主何必如此迂迴,這樣您原先的目的根本就──」
柳墨清嘴角一勾,瞥了柳十六一眼:「我還要你來教我做事嗎?」
柳十六忙道:「不敢!」
柳墨清又喝了一盞酒,才施施然道:「只要太鯤山記了這個人情,我目的就達成了,我可不做打草驚蛇的事。」
說罷,他又繼續哼起了不知名的曲子,彷彿宴廳裡的歌樂也無法干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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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不離踏出宴廳後隨即取出灼連,不由分說地把寒霽月從膝彎處托抱起,御劍升空。
不知是喝了太多酒反應慢,或者單純被不離的大動作驚得一愣,寒霽月遲了片刻才道:「你還是將我放下吧,這樣實在不成體統。」
「師兄現在當真還有辦法御劍嗎?」不離不悅道,又接著稍稍放柔聲音說:「我從舷窗回去,不會有人瞧見,師兄放心。」
寒霽月也不知在想什麼,竟不作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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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瓏閣的靈舫綴在太鯤山靈船後頭,大概是怕又撞上,離得也有幾十丈遠。是夜沒有半片浮雲,新月已偏斜,河漢反倒閃耀動人,除了御劍時的風聲,天地間竟無半點聲響。
只可惜,不離正焦急著,什麼風花雪月的旖旎心思都被吹到天邊去了,並無半分欣賞夜景的餘裕。
他依言直接從兩人艙房外的窗臺回船,落了地卻還是不肯撒手,直到將寒霽月在那張貴妃榻上安置好,又替他把紗帽、靴子和外衫、玉冠都除了才罷休。
寒霽月勉強勾起笑,道:「我一個化神真君,哪裡就這麼嬌弱了。」
不離卻篤定道:「有。」
早在他看見寒霽月不斷灌酒時,就已經覺得不對,後來親自奉酒時,不離放出靈力探寒霽月的脈,果然察覺出不對來,這才馬上向閣主告辭。
──長久以來都被壓制在寒霽月眼部的炎毒,不知何故竟然活躍起來,甚至流向其他部位的靈脈中肆虐。
但寒霽月還是故作輕鬆,一副什麼事也沒發生的樣子,藉著靈酒來分散自己的疼痛。炎毒發作之痛,不離比誰都清楚,靈脈中將如千萬火蟻鑽動,嚙咬、啃噬著一個人的心神,即便師兄以至化神境界,定力足夠,可再怎樣還是血有肉的凡軀,哪有不疼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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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離在貴妃榻旁跪了下來,痛心看向還在裝沒事的寒霽月,壓低的嗓音有些哽咽,道:「疼就疼,師兄不必忍著。」
此時,寒霽月雙眼早就難以視物,聽見不離哽咽的聲音,卻仍不由自主挪了下頭部想查看,似乎感到訝異。
不離卻有點賭氣似地,稍微用了些力氣把他師兄按回去躺好,死死板著臉,眼眶卻有些紅。
寒霽月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話音中的笑意消失,有些心虛地道:「柳閣主未必全然可信,玲瓏閣又是做賣消息的生意,我總不好露出破綻。」
不離很想說,那師兄你至少可以告訴我,而不是一個人忍著。可是師兄之所以不告訴他,便是怕他介意炎毒的事,這麼一想,不離只感到無力,無法再說什麼。
他默默伸手,握住了寒霽月緊緊絞著袖口的拳頭,將他一指一指都鬆開來,與自己十指交扣,方道:「還很疼嗎?我找宛鵑仙子來看看?」手明明攥得那麼緊,師兄還是不喊疼。
寒霽月閉眼沉默了好半晌,才悄聲道:「再過一會應該就不疼了,不必驚擾她們。」
不離忽然伸出另一手,覆到寒霽月的雙眼上,道:「我先前摸索出一套法子,讓我幫師兄緩解吧。」
說罷,他以跪姿傾身向前,在自己覆住寒霽月雙眼的手背上吹了一口氣。寒霽月感覺到,火系靈力緩慢地滲進自己的靈脈當中,像是夏日薰風般溫暖。
這份溫柔至極的暖意,在碰上暴虐灼燙的炎毒後,被一點一點吸納殆盡,不過多時,炎毒便像吃飽饜足的靈獸,沉寂下來。
炎毒的疼痛一緩解,寒霽月的精神驟然鬆弛,往上冒的醉意讓他變得更昏沉。
緊接著,寒霽月身上的冰系靈力隨即反撲,在他的經脈中激盪著,讓向來不畏冷的他感覺到了徹骨的冰寒,身子微微發顫。
「冷嗎?」不離開口,低沉的嗓音變得有些失真。
寒霽月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不離接著道:「我來幫師兄暖暖身子,好嗎?」
寒霽月睜開了眼,卻什麼也看不見,便迷茫地眨了眨眼,沒有回答,像是聽不明白不離方才的話。
不離的掌心被那不安分的睫毛搔得有點癢,像被燙到般縮了手。
寒霽月接著感覺到,在他眼上壓著的那隻溫暖的手移開了,然後衣料摩擦聲傳來,他胸前的衣物也被稍微鬆開,隨後,一個暖和的身軀貼了上來。那個溫暖的人替他調整了個舒服的位置後,便僵著不動了。
寒霽月在黑暗中摸索著,最後抓住了對方的手,貼到自己冰涼的頰邊,終於覺得好了許多。
那隻手卻不太聽話,沒過多久便向上移動,再次蓋住了他的雙眼。
寒霽月感覺到物體湊近臉部的壓迫感,接著灼燙鼻息撲到他的頰上,似乎有些猶豫。又過了片刻,他的唇忽然被一個柔軟、灼熱、有些熟悉的觸感壓了一下,轉瞬後卻又分開,冰涼空氣重新撲到頰上。
隨後是一聲嘆息。有人壓低了聲音,語帶惶恐道:「都是我的錯……」
他的心神就此墜入冰涼的暗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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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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