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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色月光自岩壁裂隙映入,本該清冷的色澤卻落到了潮紅的膚上,不得不染上了幾分紅塵氣息,變得曖昧不明。
恰如他因長久抱恙而發涼的手,正被另一隻滾燙的手掌牢牢扣住,壓到了身側的石榻上,對方的脈搏熱切地傳遞過來,彷彿執意要將他化開,直到兩人融為一體,再也不分離。
可對方的吻卻相當溫柔。見他喘不過氣來,對方便克制地停下了唇舌纏綿,轉而在他耳畔低聲喚道:「封璐……」
那道嗓音十分低啞,似壓抑,似執著,又似有些許惱怒與無奈。那一聲不像是在呼喚著誰,而像是在用帶著繭的指腹,反覆摩娑刻在心底碑石上的咒文。
他的心鼓譟得更厲害,不由收緊了虛軟的手,又聽見那人嘆息了一聲,道:「師尊,我……」
他被對方的稱呼喚回了些許神智,卻又不由自主屏氣凝神,亟欲聽對方說下去,無奈他等了許久,最終只等來了一片寂靜。
◆
在一片肅殺的靜默當中,封璐倏然睜開了雙眼。他眸中一閃而逝的寒芒,恰似出鞘寶劍的刀光,使他俊逸出塵的容貌無端凌厲起來,似乎無論劍鞘再精緻,都不能掩去刀兵無情的本質。
可待他看清四周後,他身上不動如山的淡漠,頓時又碎得一乾二淨了。
在他身周,大量水霧沿著兩側山峰蒸騰而上,將天頂的月色暈染開,不明的金光碎屑混在霧中緩緩飄落,然而即便如此,也未能洗去空中瀰漫的濃烈血腥味。
封璐瞠目而視,發覺此地原本似是一處溪澗,但這條溪目前卻被炸得斷流,地表坑坑漥漥,由泥水和血漿填滿了大半,數不勝數的殘屍、斷肢四散在各處,饒是封璐自認見過不少大場面,還是覺得眼前景象有些刺目。
他迅速用神識一掃,發覺這些屍體都是下級妖魔,這才稍稍鬆了口氣。片刻後,他微微一愣,驚奇地發現竟還有個活口。
封璐勾動手指,讓那活口飄至自己身前,禮貌地笑著問道:「請問,你可還記得方才發生了什麼?」
那半死不活的妖魔剛被晃醒,緩緩睜開了腫成核桃的雙眼,在看清了眼前人之後,卻發出了慘絕人寰的叫聲,驚起山間飛鳥無數。
封璐愣了一下,安撫道:「你不必害怕,我只是想問問……」
那妖魔卻掙扎得更厲害,叫喊到聲嘶力竭還不肯停下,接著他似乎想通了什麼,突然停止了無謂的掙動,抬起爪子果斷地自蓋天靈,終於安息了。
封璐被妖魔的悲壯之舉鎮住,他茫然地伸手撫向自己的臉,道:「怪了,我的相貌從來只有被誇讚的份,不至於讓下級妖魔嚇得自盡了罷。」
此地唯一的活口就這麼沒了,封璐只得這般自我調侃了一句。待他將妖魔屍首放下後,又發覺自己腳下好像踩著什麼,低頭一看,頓時雙目微瞠,好奇地俯身細看。
他踩到的是一截蒼白的手臂。手臂的主人趴臥在地,面部埋在泥濘當中,封璐只能看見他滿是白髮的後腦勺,但仍可從身形判斷出,此人應當是個十分枯瘦的男修。
封璐用神識一探,進一步得知此人渾身經脈萎縮,有如乾涸荒溪,顯然並非壽終正寢。更怪異的是,他身上連一絲殘存的人氣也無,完全與自然造物融為一體,甚至正在肉眼可見地消散,因此封璐才沒能在第一時間發現他。
然而,此人身上法袍的品階卻極高,尋常的窮散修決計穿不起,至少封璐自己從未將這等行頭穿上身過。
他便暗忖道:這難道是哪個門派的長老嗎?
正納悶著,封璐卻忽然聽見一道男聲由遠而近,連聲喚道:「師祖?師祖?您沒事罷?!」
封璐聞言,無語地望了腳邊這名慘死的仁兄一眼,終於發覺自己的處境相當不妙。雖然他身上一塵不染,但是作為此地唯一的倖存者,他的嫌疑實在太大了。
數千年累積下來的豐富闖禍經驗,讓封璐立刻決定溜之大吉,但他又突然發覺,他竟想不起來此地是何處、自己又是為何會在這?
他這一遲疑,方才大喊「師祖」的青年修士已然現身。此人穿著簡便的青色道袍,衣角繡有流雲和山峰,封璐識不得該門派的標誌,只確定紋樣與他腳邊的屍體相同。
許是因為有霧氣遮掩的緣故,那青年修士直到奔至三丈外時,才察覺不對而煞住腳步,瞪大眼望向封璐,愕然道:「你……!」
此時封璐卻已掐好劍訣,高聲道:「抱歉了這位小道友,得罪了!」他話音一落,聚攏的劍氣便如漫天煙雨,以鋪天蓋地之姿朝那青年修士猛攻過去。
封璐緊接著足下發力,便身輕如燕地掠出了數丈,卻仍依稀聽見青年修士一面痛呼、一面嚷嚷著什麼,心頭不由浮起了欺負小輩的愧疚。可他也是不得已,誰教那青年雖然表面上是築基修為,身上卻有一股不協調的神魂之力,竟讓他探不出深淺。
若是能選的話,封璐自然也想堂堂正正地解開誤會。可沒辦法,誰讓他只是個勢單力孤的散修,還有兩名嗷嗷待哺的築基期小弟子要養,萬不能有半點閃失。
……雖然仔細說來,他好像又將小弟子們弄丟了。封璐心虛地想道,手上法訣卻片刻不停地變換,迅速召動了天地力量形成結界,將那青年修士封在裡頭。
結界成了之後,封璐才稍稍鬆了口氣。在接下來的一盞茶時間裡,那青年修士只能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足夠讓他逃跑了。
於是封璐便沒有聽見,那青年修士嚷嚷的內容是:「師──祖──別走啊啊啊啊啊師祖!您好歹也聽徒孫把話說完!我求您回來罷!要是師尊知道我看護不力,讓師祖您就這麼帶傷跑了,我定會被師尊凌遲至死的啊啊啊──!」
與此同時,封璐雖一刻不停地逃跑,但他向來隨遇而安,沒過多久,他便沉浸在跑跳的快樂中不可自拔了。若真要形容,他大概就像隻關了一輩子的猴子,突然間被放歸山林一般,縱情撒歡。
他自己也難以解釋此刻的歡欣。他的劍早就沒了,無法御劍,然而憑他的境界,自是能夠御風而行的。可他在陌生門派的山林中逃竄了一會,卻愛極了在枝上騰躍的輕盈之感,莫名感覺身子許久未曾這般舒暢過了,不由血脈賁張,心潮澎湃。
為了多享受一會,封璐甚至稍微繞了些路,饒是如此,他的行進速度仍絲毫不慢,如今已快要到山腳了。
但他的運氣實在是好得出奇,一路這麼瞎跑,連半個阻攔的人也沒遇上,反而撞見了一處移送陣法,陣法邊上還只有兩名築基期弟子在看守。
封璐大喜過望,眼下有了這個陣法,他便能逃得更遠了。
能用上兩名築基期弟子守夜,也證實該門派至少是中等規模,但這些弟子似乎極其鬆懈,彷彿有恃無恐,代表山中多半有元嬰以上的鎮派大能──無論如何,這點為封璐的潛逃提供了極大的便利。
封璐施術遮蔽自己的身形,在一旁數著兩名弟子眨眼的時間,趁著他們一同眨眼時,悄悄將凝縮的靈力打入陣中,於一瞬間啟動了陣法,接著像一陣風似地颳了過去,就此逃出生天。
兩名弟子只覺有陣怪風吹過,帶來一股難以言喻的清新香氣,其中一人還因此打了個噴嚏。
另一名弟子道:「師弟多保重啊。」
打噴嚏的師弟道:「怪了,我怎覺得方才有道白影閃過?是不是陣法被動了什麼手腳?」
他的師兄答道:「錯覺罷?能獨力啟用陣法之人,唯有金丹期以上的師伯、師叔們,再說此處除了我等,也沒有旁人了。」
師弟又摸了摸鼻子,道:「這麼說也是。」接著他愣了愣,又道:「但實在是好香啊,究竟是什麼味道?」
兩名弟子才靜了下來,陣法卻又有了新的動靜。
一顆巴掌大的黑色球體緩緩滾到陣法邊上,又猛然停了下來。弟子們對視一眼,決定以劍鞘探一探此物,但那黑球被推搡了幾下,卻仍紋絲不動。
師弟道:「果然還是有些古怪,還是將此事稟報掌門罷。」
話音一落,黑球卻迅雷不及掩耳地彈了起來,牠伸出扁平的長尾,狠狠拍到說話的弟子臉上,撒了他一臉毒粉,另一名弟子見狀,才剛發出半聲驚呼,另外半聲便也被搧得吞了回去,片刻後,兩名弟子齊齊軟倒在地,沒了聲息。
那黑球並未落回地上,牠展開一對不成比例的小小革翼,懸在空中欣賞自己的傑作,又對著兩名弟子嗤笑了聲。隨後,牠肆無忌憚地躍到了陣法之上,三兩下便發動了陣法,追上封璐的腳步。
移送陣法就此重歸寂靜,兩名弟子於昏睡當中,又輪流打了幾個噴嚏,聲響在山中顯得格外響亮,卻也未能再驚動更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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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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