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乙阿丙也道:「是啊!求老大收留!」
封璐聞言,一臉茫然地道:「你們叫我什麼?」
三位魔修遂精神抖擻地高喊道:「老大!」他們心想,就連封璐的徒弟看上去都那麼強,他們就算只是跟著封璐學個一招半式,肯定也比現在這樣要好,因此一個比一個狗腿。
封璐沉默了一下,才道:「我並非魔修。」
阿甲疑惑道:「老大都知道魔修功法了,怎麼會不是魔修?」
阿乙道:「雖然老大看上去是道修,身上卻有強大魔族的威壓呢,都是自己人,老大不必掩飾了。」
封璐總算知道他們誤會的原因了,解釋道:「我確實不是魔修,且這功法是我偶然得來的,你們就算拿去用了,也並不欠我什麼。」
三名魔修卻鍥而不捨,阿甲甚至試探道:「老大給了我們這個功法,便算是我等的恩人,我們喊一聲師父也不為過──」
阿甲還未說完話,便有一顆黑球從天而降,從寬大扁尾的末端探出毒針,往阿甲脖頸處狠狠扎了下去。阿甲遇襲後只悶哼了聲,旋即倒地不省人事了。
與此同時,甚霄塵的怒吼自道觀門口傳來,道:「誰准你們亂認師父了!一群資質低下還沒長腦子的歪瓜劣棗,你們也配?!」
封璐見狀皺起眉,驚呼道:「霄塵!」
那阿乙阿丙卻沒學乖,反而趁勢扮可憐,喊道:「師父!您瞧,我們便是這般無依無靠的,隨便一個人都能欺負!」
「正是如此!師父就收我們為徒罷!」
黑球彷彿與甚霄塵心意相通,立刻又彈了起來,於半空中一個俐落回身,扁尾就往阿乙阿丙的臉上猛搧下去,在兩聲響亮的劈啪聲過後,他們就落得了和阿甲同樣的下場。
封璐看得瞠目結舌,待他回過神後,隨即豎起眉責道:「霄塵,你這麼做當真過火了,他們已同意留在此地煉化怨氣,此事已了,你怎能讓魔寵對他們動手?」
甚霄塵還未回話,阿甲忽然像條離水的魚般彈動了下,開始不斷抓耳撓腮,活像是身上爬滿了蝨子。阿乙和阿丙也突然爆笑出聲,一面在粗糙的磚石上磨蹭,一面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地求饒道:「師、師兄饒命!哈哈哈哈哈,這到底是哈哈哈哈什麼玩意?!怎麼會那麼癢呵哈哈哈哈哈──」
甚霄塵終於忍無可忍,大步奔了過來,嫌棄道:「閉嘴!誰是你們師兄!非要撓脫兩層皮才懂得閉嘴嗎?!」他一面罵,一面心道:太鯤山那六個師兄弟就已經太多了,怎麼這會還有三個魔修賴上了!他絕不同意!
一陣雞飛狗跳過後,魔修們總算放棄了跟隨封璐的念頭,沮喪地目送師徒倆離開道觀。
師徒倆原路折返,在小徑上並肩而行,卻又比來時更加沉默,彷彿都在等待彼此先開口,此時他們身後還跟了一顆蹦蹦跳跳的黑球,顯得分外不合時宜。
甚霄塵像是沒話找話一般,忽道:「對了,方才那個吳大夫悄悄來過一趟。」
封璐聽見徒弟率先打破沉默,不知為何鬆了口氣,隨即頷首道:「我同樣察覺了此事,但他的舉動十分小心,似乎並不打算讓我等發覺,若等會他沒有主動問起,我便也不深究了。」
片刻後,封璐回頭瞥了一眼那圓球似的小魔獸,目露憂色道:「你似乎認得這種魔物,牠究竟是什麼?那認主契約對你有無影響?」
方才那三名魔修的陣法,並未召喚出可怖的滅世魔頭,反而陰錯陽差地召出了一隻小魔獸。即便那魔獸看起來無害,可封璐只要念及甚霄塵被強加的認主契約,便還是感到不安。
甚霄塵答道:「這是魔域的五毒犰,我曾在典籍裡見過。牠雖以犰狳為名,外形卻更近似刺蝟。五毒犰以魔域原生的毒蠍、毒蟲為食,雖靈智不高,但耐毒性極佳,且其背部鱗甲堅韌,胸前絨毛又極其厚實,所以牠不但耐寒,也耐旱。」甚霄塵頓了頓,漫不經心地挑眉道:「至於影響嗎,如果很想把牠當球踢也能算的話。」
五毒犰顯然聽得懂主人的話,立刻遠離甚霄塵,躲到封璐身側去了。
甚霄塵垂眸瞪了那五毒犰一眼,才緩緩吸了口氣,問道:「師尊以為,我會對那些魔修下殺手嗎?」
封璐的心事被點破,不由微微瞠目,片刻後他垂下眼輕嘆了口氣,承認道:「是。我擔心你被魔物影響心性,犯下不必要的殺孽……為師不該這麼想的,抱歉。」
甚霄塵道:「師尊不必向我道歉。但我希望師尊明白,我已能分辨什麼人才值得動手,所以我會將精力省下來,用來對付該對付的傢伙。」
封璐有些詫異地揚眉望向他,笑道:「你似乎真的成長了不少。」
甚霄塵八風不動地道:「有師尊悉心教導,應該的。」
封璐卻追問道:「但我記得,你才剛向我討了《百草毒經》去,怎麼那麼快就懂得用毒了?」
封璐腳邊的五毒犰聞言,便用看好戲的目光望向甚霄塵,無聲地彎出了賤兮兮的笑。
甚霄塵好不容易才忍住踹犰的衝動,撒謊道:「方才用的毒,是這隻五毒犰自身的毒性,並非毒藥。」
封璐朝腳邊望去,疑惑道:「當真?」
五毒犰瘋狂搖頭,吱吱亂叫表達牠的不贊同。
封璐道:「牠似乎在說不是呢。」
甚霄塵繼續一本正經地瞎編道:「書上也並未記載五毒犰具有毒性,牠肯定是不想讓人得知牠的特殊之處。」
五毒犰揮舞著短小的前肢,又舉了舉扁尾末端的毒針,氣急敗壞地跳腳。
封璐卻並未關注於牠,只不解地問道:「但牠為何要隱瞞呢?」
甚霄塵目不斜視地道:「說不定是怕被人剖開研究?我就還挺想試一試的,反正牠現在是我的魔寵,只要不真的弄死,我就不至於遭受契約反噬。」
五毒犰聞言,一身鱗片、絨毛都炸得蓬起,卻不敢再發出聲音了,只沉默地瞪著甚霄塵。
封璐卻遲疑地道:「還是別了罷,畢竟也是被牽扯進來的無辜生靈,養著就是了。」
五毒犰愣了愣,又離封璐近了些,似乎覺得自己找到了靠山。
甚霄塵心道:這東西可一點也不無辜。面上卻不置可否,只道:「看牠表現。」
談話之間,師徒倆回到了臨溪鎮。這會已過了亥時,鎮民各自返家安歇去了,師徒倆走在空無一人的街上,到了懸著「吳記藥房」招牌的雙層小樓外,只見藥房門扉半掩,房裡還點著燈。
封璐敲了幾下門板,便自行推門而入。進屋後,右半側是整面的藥櫃與櫃檯,左側則有供客人等候用的矮凳、茶几,再往裡走則是灶間,以及通往二樓的樓梯。
吳大夫點著燭火,在茶几前的矮凳上等候,見到師徒倆進屋,他隨即起身拱手一禮,道:「見過兩位仙長。夜已深,我讓內人帶著犬子去睡了,還請兩位仙長莫見怪。」
吳大夫此刻一板一眼的模樣,似與先前有所不同,封璐也未點破,只笑道:「吳大夫多禮了,是我等不請自來,你不必如此客氣。我姓封,單名一字『璐』,你可直呼我名,若當真介意,喚我封璐真人便是。」
吳大夫仍不敢怠慢,隨即請封璐和甚霄塵落座,親自斟了茶。甚霄塵卻道:「你這裡應該有能煎藥的地方罷?可否借我一用?」
吳大夫愣了一下,便同意了,反而是封璐問道:「你不是才剛把草藥識別全了嗎?這是要做什麼?」
甚霄塵道:「師尊答應過要替我試藥的,忘了嗎?」
封璐當真不記得有這麼回事,困惑地眨了眨眼,甚霄塵卻仍理直氣壯地盯著他,使得封璐十分心虛,最後封璐退了一步,道:「……那你就去罷?」
甚霄塵這才走了。
吳大夫在一旁看愣了,直到甚霄塵的身影消失後,他才終於笑出聲,道:「真人和您的徒弟真是親近,一點架子也沒有。」
封璐笑道:「他素來如此,我也拿他沒轍。」
吳大夫忍不住道:「我自己著了風寒時總不太上心,內人也是這般盯著我服藥,說什麼要先治好自己才能繼續幫助患者……怪不得我方才感到這般親切。」
說罷,吳大夫似乎放鬆了些,才終於輕嘆了口氣,道:「這回鎮上疫病來勢洶洶,我始終謹守醫家本份,兢兢業業地治病,卻還是未能救回所有人,反倒還被病患家屬記恨上了。長久下來,鎮裡人大約也是慌了,才會篤信瘟神之說。我從不信有瘟神,但不瞞真人說,我方才跟著您走了一段,到了九霄觀那,見到了天現異相……我想問真人一句,鎮中是否真有妖鬼作祟?」
封璐了然一笑,道:「確實是有凡人處理不來的東西,但他們與鎮中疫病關係不大。如我先前所言,臨溪鎮只是時運較低,相信吳大夫您也已經盡力了,切勿自責。」
吳大夫如釋重負,又歎惋了一陣,方道:「其實我們鎮子原先也受仙門庇佑,鎮裡人多少聽聞過修真之事,只是庇佑我等的修真門派,這些年無緣無故不再接受供奉,也不再派仙長來巡守了,鎮中人一方面惶恐,另一方面也對那修真門派有怨言,才會這般人心惶惶,生出瘟神之說。」
封璐對此並不訝異。鎮長一見到他便稱「仙人」,鎮中人亦迅速接納了此事,可見臨溪鎮本就與修者有所接觸。再者,方才他已和徒兒去過「九霄觀」,即便吳大夫未曾言明,他也能知曉原先庇佑臨溪鎮的仙門,必然是當今三大仙門之一的九霄門。
封璐沉吟片刻,道:「這也是人之常情,不過即便真有妖鬼,他們也不太會無故襲擊凡人,反而往往是被人心脆弱處吸引而來。因此我想請問吳大夫,鎮中今日祭祀之事,最早是由誰提起的?」
吳大夫頓了頓,道:「是鎮長……不。是鎮裡算命的老先生提的,鎮上人出生時,幾乎都會給他看八字和起名,便尊他一聲曾老。曾老並無妻室,只養了一個遠親的女娃當小孫女,鎮長將那小孫女娶去做妾,曾老便成了鎮長的姻親。在疫災加劇之際,鎮長聽曾老提起神船祭祀之事,也就同意了。」
「小孫女?」封璐愣了愣,道:「我見那鎮長已過知命之年,那位曾老的孫女如今多大?」
吳大夫嘆道:「去年她過世時,才剛過二八年華吧?她是為了替鎮長誕下獨子,方難產過世的。」
封璐雖不熟悉後宅之事,卻也聽出此事並不尋常,轉而問道:「那位曾老年事已高,又失去唯一的親人,肯定很傷心罷?」
吳大夫有些詫異,卻還是答道:「我不太清楚,但想必是的。且連年疫災之下,大家的生計多半都受到了影響,曾老除了看相和看八字外,並無一技之長,只能靠著和鎮長的關係四處賒帳,大家日子都難過,有些人就更不待見他了。」
封璐頷首道:「原來如此。」
吳大夫見他若有所思,便探問道:「真人詢問曾老的事,是有什麼特殊的緣由嗎?」
封璐搖了搖頭,淡淡道:「沒什麼,是個可憐人。」
只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兩廂沉默之時,卻有人將藥碗擱到桌上,開口道:「師尊,藥熬好了。」
吳大夫對修真者的藥也相當好奇,但他只瞧一眼就變了臉色。原因無他,那藥竟是比甜菜根更鮮豔的紫色,裡頭還漂浮著一些金光碎末,活像是孩童惡作劇之下的產物。
那五毒犰也猛然跳上桌,在藥碗前奮力揮動短臂,拚命搖頭,似乎是怕封璐喝下去之後,牠的靠山就一命嗚呼了!
吳大夫見到不明活物出現在自家,不由嚇了一跳,喃喃道:「這又是什麼?碩鼠?」
封璐卻只是微微偏過頭,笑問道:「你確定這藥對症嗎?這是治什麼的?」
甚霄塵垂眸瞥了他一眼,道:「治師尊的健忘之症。」
封璐無奈地笑道:「好罷。」說罷,他不顧五毒犰拚命拉住他袖子的舉動,將藥碗拿起,一飲而盡。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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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璐師尊對霄塵的濾鏡也是真的很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