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璐搖了搖頭,答道:「初時我也並未察覺,只知牠身上有古怪之處。之後我記憶歸位,也就猜出來了……除他之外,再沒有對你我如此執著的存在,實在不難猜。」
甚霄塵咬牙道:「那師尊還這般縱容牠?」
封璐道:「心魔本該不死不滅,獨祂與眾不同,祂不但有了自己的思想,甚至養出了魂魄。可世間萬物相生相剋,正因祂有了魂魄,你才能用萬靈毒對付祂,讓祂只剩一縷殘魂。而如今,祂的殘魂附在這隻五毒犰身上──你不也是因為五毒犰無辜,又念及萬事需得留一線,這才饒了祂一命嗎?為何卻說是我縱容了祂?」
他頓了頓,半是欣慰、半是安撫地微微一笑道:「霄塵能考慮得這般周全,可見確實得了我的真傳,不枉為師言傳身教──」一面說著,封璐一面伸手要去摸他的頭,卻遭甚霄塵截住了。
甚霄塵聽了這一番話,心中仍莫名窩火,便往封璐腕上咬去,當唇瓣沾上肌膚後,又因那細膩的觸感而心蕩神馳,火氣頓時散了大半,轉而纏綿地舔吻起來。
封璐低低驚喘了聲,實在不明白徒兒的用意,一時不敢動彈。甚霄塵卻並不滿足於此,反倒撩起寬大的袖口一路向上,又解開了封璐的襟扣,繼續攻城掠地。
濕熱的吮吻四處游移,彷彿帶著幾分試探之意,封璐不知所措,方寸之間僅有的清明令他納悶:「好好地和徒兒說著話,怎麼突然就成這樣了?」
下一瞬,他心底卻浮現了答案:霄塵可不只是你的徒兒,自然隨時都能向你索求了。
此念一出,封璐的心便滾燙起來,又經片刻猶豫後,他終是伸手虛摟住了甚霄塵,算是默許了。
甚霄塵受到鼓舞,越發恣意妄為。但當他吻向封璐的鎖骨處時,卻見到了上頭未褪的吻痕,一股滿足之情油然而生,有如在策馬逃亡之際,意外闖入了桃源,內心忽然就寧定了。
他在那處輕輕一吻,低嘆一聲,隨後艱難地坦言道:「你對誰都是這般心軟,我總怕你會被反咬一口,甚至擔心你有朝一日會被旁人搶了去。但我實在不安得毫無道理……明明師尊已經待我這般縱容,我心裡卻還是不踏實,只覺得像一場夢……」
封璐這會還糊里糊塗的,卻聽得有些心疼,便支支吾吾地安撫道:「沒、沒事,我也還未習慣呢,這不能怪你,有什麼事說開了就好。」
封璐雖說活了許久,卻也未曾與人這般親近,故而並不比他從容,兩人都像初嚐糕餅的饞孩子,才剛嚐過卻又惦念起來。
甚霄塵抬眼看他,只見封璐衣襟凌亂,胸前袒露的雪膚上印著紅痕,春色無邊,偏又順服無比,神情半是羞怯半是期盼,看得他腹中燒起一把邪火,只恨封璐的神魂還未穩固,不能就地圓房。
但即便無法共赴雲雨,還是能淺嚐幾口。甚霄塵不由嚥了口唾沫,欺身吻上封璐的唇,探出舌與他交纏。
封璐被他這般吻著,腰腿都軟了下來,便被甚霄塵抄著膝彎托了起來,橫臥於狹窄的矮榻上。甚霄塵的手掌緊貼著他胸前的膚,一路向下游移,封璐有些不自在,不由挪了下雙腿,卻感覺有東西滾了下去。
五毒犰砸到了地上,迷茫地睜了眼,喚道:「……爹爹?娘?」
甚霄塵聽見這一聲,什麼邪火都轉成了惱火,但他還未發作,那五毒犰已搶先一步哭鬧起來,抽抽噎噎地跳上了矮榻,將自己團在封璐手心。
甚霄塵更為光火,想方設法將五毒犰關回靈獸環去,卻皆以失敗告終。到了最後,五毒犰只要一離了封璐便哭,縮成一團挨著封璐睡了過去,這更讓甚霄塵七竅生煙,暗自想道:管他因果不因果,這般礙事的東西就該殺了乾淨!
不過被牠這麼一鬧,甚霄塵倒是想起了一樁要事,忽而正襟危坐起來,自虛空中召出了功德沙漏,查看進展。
封璐見狀微微瞠目,正待開口,甚霄塵卻已在短暫閉目後再度睜眼,凝眸望向沙漏。
上一回甚霄塵查看時,沙漏的罪業刻度滿到「陸度半」,功德則在「參度半」的位置。經碧海書院一事後,罪業雖然仍在「陸」之上,並沒怎麼消減,功德卻一下就竄到了「伍」!
甚霄塵詫異地挑眉,咕噥道:「不過順手撈了幾個被誆騙的蠢貨,能有這麼多功德?」
封璐想起時云生所言,心知其中多半有仙界某人相助的緣故,卻又難以對甚霄塵言明,便心虛地移開了目光,轉而道:「這沙漏你竟還留著?我以為你早就將它扔開了。」
甚霄塵疑惑道:「怎麼可能丟了,若不看這沙漏,我如何得知還得消多少罪業?雖然這玩意近來有些不對勁,怕是出了些問題。」
封璐沉默數息,方遲疑地道:「這沙漏其實未必準確,作為參考還可,卻不必太過較真了。」
甚霄塵越聽越覺得古怪,忽道:「師尊,你看著我再說一次這話?」
封璐聞言愣了愣,下頷卻被甚霄塵輕輕提住,往他那轉了過去。
甚霄塵仔細端詳了他一會,方道:「師尊,你心虛了。莫非這沙漏另有乾坤,師尊卻未全盤告知我?事關重大,師尊為何要瞞我?」
封璐被他盯得有些受不了,忙道:「我並未欺瞞你,但我給你這個沙漏,只是為了讓你有個準繩,其實它並非正規仙器,而是我……一位仙人隨手捏出來的玩物,偶爾誤算或漏算也是有的。所以我才說不必較真。」
甚霄塵感到訝異,卻總覺得他只說了一半實話,便傾身壓了過去,追問道:「師尊此言當真?真沒有其他瞞我的事了?」
封璐抿了抿唇,其實當初他給出沙漏時,內心並不抱希望,因此才沒告訴徒兒細節,可這若是讓他知道了,那他恐怕又得傷心了。於是封璐連忙解釋道:「箇中原理涉及天道法則,難以向你細說,但我絕非蓄意瞞你。」
甚霄塵靜默不語,仍目光沉沉地望著他,心裡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封璐熟悉天道法則,又總想為他遮風避雨,故而有些事未必會全盤告知,這點他心知肚明。
與之相對的,關於天道的一切,甚霄塵領悟不足,只能用僅知的事實來推斷該如何做。因此唯有一條天規,他明白絕不可再犯:
──天上仙,終究無法長駐人間。
歷經兩世,他深諳此乃不可擋之勢。興許在封璐眼中,這個沙漏不過是勉勵他向善的器具,然而對甚霄塵而言,沙漏也代表著二人所剩的緣份,畢竟一旦功過相抵,封璐便不再被視為罪人,自然能回歸仙界。
屆時……甚霄塵雖不願再深想,雙眸卻暗了幾分,隱隱透露決心。
他沉默得太久,封璐反倒擔心起他來,柔聲問道:「又怎麼了?想什麼呢?」
甚霄塵忽然擁住封璐,埋在他頸間貪戀地嗅聞,半晌方道:「沒怎麼,又想師尊了。」
封璐聞言莞爾一笑,面上微紅道:「這都什麼跟什麼、唔……」
他話才說一半,甚霄塵便咬上了他的頸項,他渾身一激靈,如有火苗撩上心尖,蔓延至四肢百骸,讓他一時什麼也顧不得了。
兩人如鴛鴦交頸,色授魂與,正當情意綿綿之時,卻有微弱的「嚓」一聲傳來。轉頭一看,原是五毒犰再度摔下矮榻,順帶撞掉了一塊鱗。
二人同時愣了愣,正要阻止,五毒犰卻已「哇」一聲大哭起來。
甚霄塵忍無可忍地翻身而起,怒道:「渾帳東西!這分明是故意為之!」
封璐無奈地笑著坐起身,一面觀看甚霄塵與五毒犰的追逐,一面攏了攏衣襟,又不知想到了什麼,若有所思起來。
五毒犰很快就被甚霄塵逮住了,然而牠還是不願回靈獸環裡頭,甚至因此哭鬧不休,最後還是封璐將牠接了過去,用布袋裝起繫在腰間,這才讓五毒犰消停了。
這日他們哪都沒去,就在艙房廝混到了天黑,直到申時二刻,玲瓏閣的小妖前來敲門,師徒倆才動身前往宴席。
二人抵達之時,廳堂早已佈置妥善,熱鬧非凡,怪的是此處只擺了一張不大的主桌,沒分什麼主席客席,除此之外,尚有無數小桌被安在廳堂角落。
幾位太鯤山小弟子同鳳琪沾了光,被安排在其中一張小桌上,其餘小桌則坐滿了玲瓏閣的妖,眾妖歡騰不已,有飲酒起鬨的、奏樂曲的,也有唱小調的,廳內的喧鬧便是源於他們。
日月乾坤鼎則成了個擺飾,依然被安在廳堂正中,幾隻好奇的小妖繞著它嗅聞,鼎卻仍無半點動靜,頗有些心如死灰的意思。
柳墨清見師徒倆到場,立即起身相迎,寒暄道:「在下這靈船上鮮少設宴,便想讓手下也跟著熱鬧一回,還望封仙君莫要嫌他們吵鬧。」
封璐自然不會介懷,笑著客氣了幾句,甚霄塵倒是一眼就看出了門道──這狐狸和老五還未結為雙修之侶,明面上還只是「密友」。若按正規宴席來辦,柳墨清只能孤零零地坐主位,但若真要深究起來,封璐作為韓歛的師尊,身份等同未來的岳丈,這席位還真是不好安排。
柳墨清想來也料到了這點,乾脆就擺了一張圓桌,雖不正式,但勝在親熱,四人也不需要分開來坐遠遠的了。
甚霄塵在心底冷嗤一聲,卻給了他一點薄面,沒多說什麼便落座了。
席間,柳墨清待封璐十分殷勤,左一句「聽說封仙君好酒,在下特意差妖送來了私藏的百花釀」,右一句「膳房的廚子是隻章魚妖,號稱熟習人界與妖界的所有佳餚,封仙君不妨品評一番」。
甚霄塵耐著性子,只把柳墨清的話當耳旁風。不時在桌下揉捏封璐的手,或者戳向裝著五毒犰的小布袋,權當解悶。
韓歛倒是真心實意地在品味佳餚,每吃一道菜就要讚嘆一番,柳墨清往往被他勾得分了神,轉過頭去沉迷一會,才又繼續招待封璐,一頓飯裡忙得不亦樂乎。
待宴席過半,月上柳梢之時,忽有一位貂妖前來報信,卻讓柳墨清面色微沉,納悶道:「當真沒有回信?這可不是掌門平日的作風。」
韓歛原本正吃著粉蒸排骨,聽了柳墨清的咕噥遂放下碗筷,問道:「阿清,怎麼了?你方才說的可是掌門師兄?」
柳墨清連忙收斂神色,淺笑道:「也沒什麼,不過是你掌門師兄還未回信罷了。按理說無論碰上什麼事,他都會在一日內回信,即便不得空,也會寄一封回執來,我昨夜告知他碧海書院之事,至今卻無半點回音,倒是有些稀罕了。」
韓歛道:「可若繼續讓靈船在此盤旋,豈不是要耽誤纖婗姐姐她們了?」
柳墨清低聲道:「我也正在思慮此事……」他垂首沉吟片刻,忽道:「不如這樣罷,船上有一隻金翅鳥,載人一日千里不成問題,明日我便啟程,帶幾位小弟子和日月乾坤鼎回山,以確認掌門那頭是否出了狀況。若一切如常,我再趕回靈船,屆時再一道回妖界,向狐王回稟碧海書院之事。」他一面說著,目光卻看向師徒倆,徵詢二人的意見。
甚霄塵潑冷水道:「說不定老四也覺得此事棘手,刻意讓你的信石沉大海呢。」
柳墨清面色一僵,又笑道:「不至於罷,且真要深究起來,日月乾坤鼎如今是無主之物,又已生出器靈,律見微即便想討回也不佔理。在下還是親自跑這一趟罷。」
甚霄塵只掛念封璐的復元情形,賺取功德之事亦是刻不容緩,自是半點也不想攬下其他事,便事不關己地道:「你若要走這一趟,便將九瓣玉荷花一併帶走罷,他這般莽撞無禮,關在山裡撒野正好,省得出來禍害人。」
此言一出,卻有道人影提裙飛奔而至,喊道:「不成!我不願去山裡,我要跟著封璐!」
眾人定睛一看,見到了闖入宴席的蓮生。也不知蜘蛛妖們是怎麼哄的,竟讓蓮生換上一身妃色紗裙,雖說極襯他的膚色,可他卻是個男妖,無論看上去再如何清麗可人,也透著一股妖裡妖氣的古怪。
他這一現身,無數或警惕、或看戲的目光,便齊齊聚到了他身上,席間一時只剩竊竊私語。
封璐見蓮生頂著故友的臉,卻穿著這一身女子裝束,內心震撼無以言表,只覺舊憶似乎無聲地塌了一角,讓他有些吃不消。
甚霄塵把筷子往桌上一拍,霍然起身將封璐擋在身後,對蓮生道:「有完沒完,誰准你直呼師尊名諱了!」
蓮生眨了眨眼,道:「吾……不對,是我,我當真有要事,不能被關在山裡,否則就要趕不上了。」
甚霄塵道:「我就不信了,什麼要事讓你非得纏著別人的道侶?」
蓮生疑惑道:「並非我要纏著他,而是我已算準了你們會去……難道不是嗎?在西南方約四百二十里處,一座繁華的臨海城市……我不知它喚作什麼,但我知曉,你和他肯定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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