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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璐闔眼片刻,再度睜目之時,眼前景象已大不相同。
一道道煙霧般的絲自天穹垂落,緩緩注入地脈中,於大地深處往復循環,或化為靈氣被生靈所用,又或者再度逸散,飄回九天之外……而那些煙霧之絲匯集之地,便是天地氣運之所鍾。
未幾,碧海書院上方的煙絲忽被斬去大半,有如被一刀斬斷的秀髮,下半截仍是落入地底,源頭卻不再挹注,彷彿乾涸的荒溪。大地有所感應,驚懼般地震顫,而這地動又一路朝西北方而去,直指丹門,最終連丹門本山的氣運都被削去一塊,驚動無數長老。
封璐遙望丹門方向,好似能一眼望穿萬里般,喃喃道:「如此一來,此事便可算是了結了。」
語畢,他將力量收攏,不再去窺探與己無關之事,這才施展了法術,回到稍早醒來的艙房中,卻立刻撞上了人。那人緊攙著他連退兩步,將二人的身子一併穩住了。
封璐有些心不在焉,站穩後抬眼一看,才看見甚霄塵沉著臉望了過來,心底便一陣發虛,想要退開幾步,可他的腰身卻被緊緊攬住,即便想逃也進退不得。
甚霄塵仔細打量了他一會,確認他毫髮無傷之後,才放下心中大石,低聲責道:「師尊身子好全了?方才去了哪,為何不同我說一聲?」
他開口之時,窗邊的緋色紗簾隨風而擺,墜在簾子角落的鈴鐺發出輕響,透進屋內的月光也被染上淺紅,在他面上一晃而過,彷彿為此間添上旖旎之色。
熟悉的嗓音落在耳畔,封璐本該感到安心,卻因想起甚霄塵在廳堂中說的那番話,竟不敢抬頭看他了,便移開目光,輕咳了聲方答道:「為師自然是好多了,這才出外蹓躂了一會,原是想著要去尋你的,誰知你卻比我先一步回來了。」
甚霄塵聞言默了一會,方無奈道:「下回別再這樣了,若非我確信師尊並未離開靈舫,否則……」
封璐聞言仰起臉,卻瞄到甚霄塵攥著他的那一手上,繫著一條若隱若現的紅線,而紅線的另一端,正綁在他自己的尾指上頭,像是某種將二人牢牢相連的法器。
封璐看得出了神,甚霄塵便也留意到他的目光,一驚之下鬆了手,又欲蓋彌彰地把手藏到身後,若無其事道:「師尊無事便好。碧海書院之事的收尾,我自會和柳閣主商量著辦,師尊不必憂心。倒是師尊這回醒來,可有再記起一些事?」
他說這話時,語調雖稀鬆平常,目光卻有些閃爍,如同起伏不定的粼粼波光,封著不見底的深潭與暗流。
封璐腕上餘溫漸散,正有些悵然若失,可他見到甚霄塵這般神態,心底卻又莫名雀躍,便悄悄嚥了口唾沫,道:「我方才已梳理過記憶,託你的福,如今只剩一小部份未明。只不過,當中有些記憶與你息息相關,我想聽你親口對我說,霄塵可願如實回答?」
甚霄塵心頭突突一跳,卻佯作不在意地頷首道:「師尊想知道什麼?儘管問。」
封璐觀察了他的神色後,將他揹在身後的手牽了出來,問道:「此物可是『道侶結』?」
兩人十指交扣,那鮮紅繩結依偎在一塊,鮮明得不容迴避。
甚霄塵無言辯駁,只得僵硬地點了點頭。
封璐垂下眼,低聲道:「那麼真不是我記岔了……我們已結為道侶許多年了,是嗎?」
甚霄塵蠕了蠕唇,澀聲答道:「正是如此。」一時之間,甚霄塵心緒紛繁,期盼有之,焦躁有之,卻是憂怖先佔了上風,讓他脫口問道:「師尊如今提起此事,莫不是反悔了?」
封璐垂首不語,散落的鬢髮遮住他的面容,神情曖昧不明。
甚霄塵心慌不已,忽而將封璐擁入懷中,像要將他囚困在身邊一般,強硬地道:「師尊便是後悔,也已來不及了!我們是天道見證的道侶,氣運相連,即便師尊不要我,我也絕不會放手。」
他雖是這般說,卻在數息後便鬆了手,克制地抽身退了一步,唇角和眼睫發顫著,彷彿一名等待行刑的死囚。
此時封璐卻忽然抓住了他,不讓他繼續後退。甚霄塵一愣,詫異地望了過去,這才發覺封璐的臉龐已紅透了,有如酒醉一般,神情既迷茫又難為情,卻並無半分排斥之意。
甚霄塵的心彷彿被狠狠一敲,只覺一陣熱血上湧,面上滾燙起來。他狼狽地單手掩面,低聲斥道:「臉紅個什麼勁……」這話卻也不知是在說封璐,還是在斥責自己。
房內靜得落針可聞,封璐勉強吐出話語,乾巴巴地道:「對不住,我也不願如此失態的,但眼下這般局面,我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畢竟我活了這麼久,也、也從未與人結為道侶……更何況是你啊,霄塵……」
他將這番話說得顛三倒四,半是慚愧,半是羞赧。
甚霄塵聽了這話,只覺心底的鹿險些穿胸而出,話到嘴邊卻是:「什麼叫不曾與他人結成道侶?師尊除了我,還想過要找旁的什麼人不成!」
封璐驀然抬頭,目光撞入甚霄塵眼底,茫然地辯解道:「並非如此,我不過是……」
然而二人的雙眸一對上,便又是一陣慌亂,只得雙雙移開目光,屋內再度死寂一片。
甚霄塵感覺自己像即將崩斷的弦,渾身燥熱起來,正想將扁壺摸出來灌個兩口,卻忽然驚覺──治癒相思之情的靈藥,不就正在他懷裡嗎?
此念一起,便再也無法抹去了。甚霄塵雙眸暗了暗,伸手扳過封璐的下頷,在封璐無措的驚呼中,偏頭吻了上去。
封璐雙唇微張,立刻遭到攻城掠地,唇舌勾纏之間,他覺得自己好似成了一盞瓊漿,口中津液被毫無節制地掠取,渾身酥麻滾燙起來,越陷越深。
親吻漸入佳境,自單方面的掠取,成了有來有往的舞蹈。
甚霄塵有如得了安撫的惡獸,越發溫馴。半晌,他總算退了開,抵著封璐的額心輕喘著,啞聲道:「師尊,你也稍微抵抗一下罷?我對你傾慕多年,如今一朝美夢成真,若你再不推開我,我恐怕真要憋不住了。」
封璐聽見他這般說,只覺心尖一顫,隨後淺淺一笑,撫著他的臉龐輕聲道:「有什麼可忍的,我准了。」
說罷,他那嫣紅水潤的唇,便往甚霄塵嘴角蓋了個戳。那一吻分明再輕柔不過,甚霄塵卻如遭雷擊,不由屏息片刻,又猛然俯身抄起封璐的膝彎,將他橫抱起來,大步邁向床榻。
封璐愣愣地被安到了榻上,眨了眨眼,這才緩緩回過味來,甚霄塵卻扣住他的手壓了上來,再次與他交吻。
與此同時,甚霄塵的另一手也沒閒著,一路向下游移而去,將封璐的腰帶扯鬆,又自衣襬下探了進去,時而撫摸、時而揉弄地作亂,挑起火苗,卻並不躁進,反倒有幾分小心翼翼。
在他的撫弄之下,封璐的欲念逐漸被撩動,也放縱了自己的雙手,在甚霄塵身上游移,彷彿在尋找什麼。心神鬆懈之間,封璐不由喟嘆了一聲,卻如春山煙雨般含糊而柔軟,讓他自己也心頭一驚。
甚霄塵聽見那一聲低吟,內心震動不已,忽然停下動作望著封璐。他的神情有些凝重,雙眸卻又深又亮,啞聲問道:「師尊可曾記起我們的約定了?」
經他這麼一問,封璐心底舊憶飛馳而過,將他帶回過往歲月。
自從封璐使出仙法之「境」,為甚霄塵動用龍丹之事做了遮掩後,軀殼便每況愈下,體內的天人咒印又遭龍丹激發,使封璐無法自行歸返仙界,因此若這具軀殼當真斷了氣,他非但無法重歸仙界,還會被破霄的罪業累得魂飛魄散。
甚霄塵得知此事始末後,自是懊悔不已,又聽來了道侶氣運相連、共擔福禍之說,便百般央求封璐,使二人結為名義上的道侶,以便承擔前世罪孽,為封璐掙得一線生機。
那些年裡,甚霄塵讀遍藥典,四處探詢靈藥,甚至抓來了林契這個擅醫道的鬼修,又到魔域獵殺惡人等等,著魔似地在三界間往復折騰,卻始終不見轉機。
直到月前,封璐的病況急遽惡化,終日昏睡。一夜,封璐卻忽然醒了過來,便見甚霄塵到了他養傷的洞府中,正紅著一雙眼坐在石床邊。
甚霄塵見他醒了,轉而跪地堅決道:「師尊,我和林契合計了一個法子,能讓你藉改換軀殼來延壽。材料也已經備好了──以聖淵仙池之水塑體,重鑄的道瀾劍定住元神,再以林契的鬼修功法固魂。此法雖非萬無一失,卻是眼下最佳的辦法了。」
若在往日,封璐聽了這話便會勸他:「我活得夠長了,且金仙之魂散於天地,便能滋長三界靈氣,也算一樁大功德。若能藉此抵銷罪業,就不會再牽連於你,我這一己之身更沒什麼好顧惜的……你收手罷,別再為此事操心了。」
然而這日封璐太過孱弱,就連說出這番話的氣力也沒有,反倒得以端詳甚霄塵如今的模樣,見他早已消瘦許多,雙眸黯淡無光,然而在他眼底,卻似有某種堅如磐石、卻又洶湧如潮的情感呼之欲出,令封璐愣然失語,連勸阻的話都忘了。
甚霄塵候了一會,見他仍一語不發,便不容拒絕地續道:「若還有更穩妥的辦法,我也不打算徵詢你意見,直接行事便是,但此法需要師尊修習鬼修心法,若師尊執意不肯,我也無法強求。」
他猛然低下頭,沉默片刻後哽咽聲道:「若能將你治好,天底下沒有我不願做的事,但若你不肯活下去,即便求來仙丹也無用。算我求你了,師尊……請你不要輕言放棄,不要棄我而去……」
這是如此多年以來,甚霄塵頭一次道出自己的本心。封璐聽罷不由愣了,以往他見甚霄塵如此執著,便會想起玄業向他討還陽丹的模樣,深怕甚霄塵也因過執而誤入歧途,便只一力勸阻。
可他雖發覺了甚霄塵與玄業的相似,卻未曾想過,玄業是因無情道心破滅,最終才走到了那一步,而他的徒兒……孺慕之情,當真能深刻到如此地步嗎?
思及此,封璐忽地心念通明,明瞭了他的繾綣與絕望,並為之悸動。
他終究還是心軟了,便伸手撫向甚霄塵的臉龐,柔聲道:「真是從來都拗不過你……好罷,我答應你,哪怕僅有一線生機,我亦會盡力一試。」
甚霄塵聞言瞠目望向他,淚水要掉不掉地掛在眼眶。
封璐笑著拭去他的淚,這才續道:「倘若此事當真能成……霄塵,在此事之後,你可願同我做真正的道侶?」
道出這話時,封璐心底實有幾分難為情,然而他卻覺得,以此來回應眼前的深情之人,半點也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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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感謝閱讀!這章真的改得我快發瘋,感情上是個「啊,原來他愛我」的雙重奏,同時又要把很長的故事濃縮進一章,希望寫得還過得去吧。1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L3JK4ZMeS
下章會有點擦邊,有些平台可能得改分級ㄌ🤔1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b8mei4g7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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