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甚霄塵已穩穩落在院中,掌心鮮血潑灑在地,陣法立刻貪婪地汲取其中的生氣與靈力,很快就認可了新的供品。
有了新力量注入,陣法總算是吃飽喝足了,道觀中頓時陰風大作、黑氣沖天,最終那黑氣又緩緩收束於陣心處,唯一還醒著的魔修見狀,狂熱地嘶聲喊道:「恭迎吾主──!」
封璐重新回過神後,神色顯得漠然,目光卻如火炬般警醒明亮。他手中凝出了一柄虛幻劍形,以備斬殺降臨人界的魔物。
在幾人各懷心思的注視之下,黑氣最終聚成一顆巴掌大的黑球,咕咚一聲落到地面上,甚至頗有彈性地反彈了兩下,隨後,一對尖耳自球體中探了出來,那東西接著抬起頭,一對綠豆眼黑且亮,眨了兩下。
隨後,那本該毀天滅地的魔物,發出了一聲精神抖擻的稚嫩鳴叫:「嘰嗚──!」
魔修原本正要行稽首大禮,見此魔物後,雙手頓時僵在空中,瞠目結舌道:「這、這、這是什麼玩意?」
魔修呆滯之際,一柄木劍忽然往他頭頂劈了下去,狠狠地將他敲暈在地,木劍本身也因施力過猛,啪擦一響斷成兩截。
甚霄塵隨手拋開木劍,鄙視地望向魔修,抬起腳往魔修胸口猛踱了幾下洩憤,罵道:「嘖,廢物東西,給我起來,我都還沒用毒呢!」
接著甚霄塵發覺,他的右手背突然灼燙起來,抬手一看,只見那處浮現了一枚腥紅的圓形標記,像是剛烙上去的,魔氣未消。
認出了那是魔物的認主契約後,甚霄塵脊背發涼,暗道不好,一回過頭,果然見到封璐瞇起眼對他笑著,平靜地道:「霄塵,為師現在對你很生氣。」
封璐向來只有兩種時刻,才會對著甚霄塵自稱「為師」。一種是他心虛的時候,另一種,便是真的動怒之時。
甚霄塵立刻把腳從魔修身上收回來,乖巧地跪下了。
約一炷香之後,三名魔修在封璐跟前跪成一排,個個低眉順目,唯恐和封璐對上視線。
他們先是被封璐塞了一種苦藥,被苦得清醒過來,身上虛弱感也因此褪了一大半,接著他們便發覺,封璐身上竟有著他們無法抵抗的威壓,使他們渾身魔氣都順服不已。
魔修們隨即意識到,他們恐怕惹到了不該招惹的人。他們本就實力不強,一直隨波逐流,如今見勢不對,便果斷地跪了。
他們心中唯有一點疑惑:此人怎麼像是個道修,一口一個天道平衡、善惡果報,又對著他們喋喋不休訓個沒完?他們魔修不講這個的。
封璐講道許久,才終於向魔修們問起事情的始末。三名魔修眼見有機會表忠心,便爭先恐後地搶著回答:
「咱們當初會到這裡來,還是因為被一堆道修追著,逃到這裡後,那些道修不知怎地就不管了,也就只好在臨溪鎮邊上歇一歇。」
「對對對,不知道為什麼,幾個道修門派都不管這兒,連這道觀都荒廢了,觀裡還累積了不少凡人的怨氣,雖然我們幾個魔修待在這多少有點彆扭,可怨氣好歹還能用來修煉,也就住下了。」
「才怪,少瞎說了,明明是你們兩個說,臨溪鎮起了時疫,許多人病了治不好,生氣外溢,正好可用來修煉,你們還說用這道觀裡的怨氣修煉,怕是還沒結魔丹就要走火入魔了,所以才──」
「我幾時說過這話了!你少汙衊人,分明是你們發現怨氣不好煉化,才提議要引凡人生氣修煉的,與我何干?!」
封璐從他們七嘴八舌的爭辯當中,拼湊出了大概的原委,總結道:「所以,你等是發覺此道觀有怨氣匯集,於是先在此落腳,後又得知臨溪鎮中疫病橫行,這才想混水摸魚,引凡人外溢的生氣來修煉?可這個召魔的陣法,又是怎麼一回事?」
三名魔修自稱阿甲、阿乙、阿丙,此時便由阿甲搶話道:「這……其實在來到人界前,我等一直是在魔域當兵卒討生活的,只是近來魔域戰禍頻傳,我們這些小卒過不下去了,這才偷渡到人界。而在前來人界之前,這個陣法在兵卒間早已廣為流傳,據說它能召出古老的大魔,讓那大魔未召喚者實現心願。我等在人界水土不服,修煉進度緩慢,走投無路之下才用了這個法子……只是不知為何,卻召喚出這頭毫無殺傷力的小魔獸……」
甚霄塵一聽,嗤笑道:「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憑你的修為,還想要驅策大魔?怕是連補品都當不起,只夠給那大魔塞牙縫。」
封璐眼珠一轉,瞥向甚霄塵淡淡道:「為師還沒准你說話。」
甚霄塵才受過傷,封璐自然捨不得罰跪他,也就是逼他禁言在一旁罰站。甚霄塵被他這麼一望,有些不甘地整了整神色,乖乖閉嘴了。
封璐又續問道:「那麼臨溪鎮的神船,也是你等動的手腳了?」
這回,阿乙搶答道:「不是我們!不是我們!是鎮裡有個人心懷怨氣,又求到了這個破道觀來,才被我們留意到。我們不過指點了他幾句,他便將我等交給他的陣紋弄到那神船上去了。」
封璐蹙了蹙眉,若有所思。
倘若真有凡人牽涉其中,此事就更不好辦了。雖然神船最後並未被獻祭,也就沒有進一步傷及更多人命,可是那凡人既已動了惡念,豈有可能就此收手?
假如自始至終只有這幾個魔修參與,打一頓訓斥過也就是了,然而天道並不允許修者對凡人動手,更何況是封璐,只怕會罪加一等;可若是視而不見,臨溪鎮的災劫恐怕還遠沒有結束。
半晌,封璐終於打定了主意,轉而問道:「你們說魔域戰禍頻繁,可魔域向來都不太平,如何又會到了讓兵卒都待不下去的地步?你們原先跟的主子是何人?」
這一回,三名魔修卻面面相覷,無人敢作答,最後還是由阿甲道:「我們幾個並無固定陣營,成了俘虜便換個主子,這在魔域中也算常事。我們之所以逃到人界來,是因為最後那位主子似乎惹上了隳星魔尊,連連遭到圍剿,我等見實在沒有勝算,才孤注一擲,從兩界渡口偷渡到人界來。」
封璐還在思索他們說的魔尊是哪一位,甚霄塵卻沉下聲追問道:「你們最後的主子是誰?」
阿甲抬起了頭,冷不防觸及甚霄塵的雙眸,渾身都起了一層顫慄,緊張地道:「我、我其實也沒見過他,我最多就見過幾位將軍,那位主子神秘得很,兵將們都在傳,說主子身上有萬年前那位魔皇的龍丹,很可能是那位的後人,因此才會遭到三大魔尊覬覦……再多的,我也不不不曉得了。」
說到末尾,阿甲險些被甚霄塵兇惡的神情嚇哭,話都說不順了,封璐則是在聽見「魔皇」時愣住了,不知在想些什麼。
甚霄塵摩娑著腕上的珠串,勾起扭曲的笑,道:「廢物,連自己跟著誰都不曉得,怎麼不直接爛在魔域,還要大費周折到這裡來浪費我的毒。」說罷,他凌厲的目光又刮過另外兩名魔修,道:「再給你們一次機會。你們的舊主是誰?」
阿乙和阿丙也被嚇住了,並感覺自己的經脈像是被魔氣凍成堅冰,不由自主地發抖起來,眼前的青年分明連一絲魔氣也沒有,卻讓他們發自內心深深畏懼。
於是阿乙忽然涕淚橫流,脫口道:「我、我說!我們先前主子的稱號是噬閻魔尊!可是我們已經和他沒有關係了,好不容易來到人界想重新開始,拜託不要殺我!」
阿丙也哭道:「我還沒有老婆孩子呢,不想死啊!」
阿甲也悲從中來道:「別說老婆孩子,我連女魔的手都沒拉過,怎麼就要死了!」
三名魔修浮誇的演技,終於把一旁的封璐喚回了神,他按住甚霄塵的肩,淡淡道:「別再問了,就這樣罷。再說他們也並未傷及人命,本就罪不至死。」
甚霄塵皺起了眉,不贊同地回過頭,正要辯駁,封璐卻略為嚴厲地道:「為師說過的天道平衡,你都忘乾淨了?」
甚霄塵不甘地咬了咬牙,最後還是敗下陣來,僵硬轉身道:「……我去門口罰站。」
封璐目送他離開,才又對三位魔修道:「如我方才所言,汝等罪不至死,但利用活人生氣來修煉,仍會使凡人折壽。汝等已因此積欠罪業,汝等必須在此發誓:今後不再使用殘害凡人的任何方式增進修為,並且在將道觀中怨氣消耗殆盡前,不得離開臨溪鎮十里範圍,否則便修為盡失。汝等可願遵循此約?」
三名魔修並不樂意,可他們自知打不過封璐,便道:「如果這是您的命令,我等願意遵從。」
封璐聽了總覺得有哪裡不對,但三名魔修接著一齊起誓,並沒有留給他詢問的時間。封璐又想了想,便道:「我默一套上品功法給你們,是可以將怨氣煉化為魔氣的方式,或許對你們有所助益。在人界與在魔域不同,你們既選擇待在人界,就要使用此界天道容許的方式修煉,才能夠走得長遠,方才我講道的內容,你等必須謹記,剩下的,就端看個人造化了。」
說罷,封璐在道觀中找了找,雖尋到一隻分岔的毛筆,卻沒有硯台,最後他只得放棄紙筆,直接並指引導劍氣,在一塊寫著「九霄觀」的碑石後刻了起來。
三名魔修半信半疑地照做,發覺此功法不但可以煉化怨氣,轉化出的魔氣甚至十分馴順,讓他們不用像往常那樣費勁,就能輕易納入丹田。
三名魔修沒見過什麼正經功法,卻也感覺得出此法不凡,一下子都直了眼,阿甲脫口道:「老大!人界實在太難混了,您方才說的我們也聽不明白,不如讓我等跟隨您,無論做牛做馬都行,只求您能多多指點,讓我等早日成為像您這樣厲害的大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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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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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氣的師尊和一秒沒種ㄉ弟子,一定是絕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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