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道友,請賜教!」
當日稍晚,二人攜禮上門拜訪桐山派,李掌門再度提出要與封璐切磋,封璐欣然答應,地點就在桐山派演武場。兩人不動靈力,只以劍招比劃,眾多桐山派弟子在場邊圍觀,也算是讓弟子們長見識。
李掌門不愧為元嬰劍修,即便不動靈力,一招一式也仍帶著劍意,只是桐山派的劍路沉穩,像是一座巍峨大山,守多於攻,令人難以探知深淺,及至尋得破綻,才驀然破開雲嵐,露出料峭險峻的殺意。
封璐卻也不落下風。他的劍意如海潮,招式連綿不絕,不給對手絲毫喘息之機。當對手誤以為他將窮途匕現之時,卻又忽如怒浪拍岸,生生不息。
二人越戰越酣,李掌門更在過招之間對封璐改觀了。昨日封璐來勢洶洶,動作粗魯,他本以為封璐只是憑修為壓他一頭,並無真才實學。不想今日二人正式過招,封璐的劍意卻如此波瀾壯闊,令他有了不少新的領悟。
李掌門心知自己並非封璐的對手,卻有些捨不得結束切磋,然而他好歹是一派開山祖師,終究不便在眾多弟子面前敗得太難看,只得尋個招式間的縫隙拉開距離、收了劍,並對封璐拱手道:「封道友對劍道的領悟之深,實在令人嘆服!在下甘拜下風!」
封璐也打得很痛快,滿面笑意地回禮道:「承讓!李道友的劍也十分精采,令我大有收穫!」
李掌門見他笑得毫無陰霾,心中忽而惋惜起來。他方才已從二人口中得知,封璐的本命劍竟在化神雷劫中碎了,饒是如此,封璐也並未就此消沉,依然勤練不輟。而自己卻只想藉機拉攏二人,相形之下實在是有些不堪了。
演武場旁觀戰的弟子也喝采起來,被李掌門一瞪方才收了聲,李掌門接著整肅神情,朝封璐笑道:「封道友,請入內詳談罷。」
卻有桐山派弟子按捺不住,匆匆上前道:「掌門師伯!弟子近來練劍有小成,方才觀戰頗有領悟,也想與客人比劃比劃!」
李掌門也沒料到會有這一齣,正要出言喝斥,便聽見甚霄塵接言道:「可以,只是你得先贏過我。」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愣,繼而譁然叫好。封璐也移不開眼了,便道:「李道友,我等不如就留在此處觀戰罷,相信李道友也想見證門下弟子的長進?」
李掌門確實心癢難耐,便道:「不如在下設置一層禁制隔絕耳目,與封道友留在此處商談罷?」
封璐望向甚霄塵,見他朝自己微微頷首,這才道:「可以。」
李掌門遂令弟子們搬來高背椅,與封璐一道在簷下落坐。演武場中,甚霄塵與那名弟子相對而立,對峙片刻後,由那名小弟子率先進攻。封璐心道:桐山派劍法須後發制人,這弟子不到火侯,必敗無疑。
果然,交手不過三招,那名弟子便呈大字摔倒在地,甚霄塵無情地俯視著他,一面還劍入鞘,一面道:「過於浮躁了。還有人要戰嗎?」
李掌門恨鐵不成鋼地嘖道:「這小子,就知道找人切磋,還有小成呢!實在讓封道友見笑了。」
封璐始終目不轉睛地盯著甚霄塵,他實在很喜歡看甚霄塵用劍,可惜甚霄塵極少出手,而由於他方才過於著迷,遲了一會才接話道:「小輩們血氣方剛,急於求成也是常有的事,李掌門不必介懷。」
眼看第二位桐山派弟子上陣,李掌門方道:「實不相瞞,桐山派在仙門當中只能算是中游,在下雖也結識幾位大派中的友人,可身具才華的鑄劍師或器師往往受人追捧,以至性情桀驁,即便有在下牽線,只怕也不是那麼容易能成事,實在愧對封道友。」說罷,他輕嘆了一口氣。
封璐愣了愣,忙道:「若無李掌門,我等也無門道結識鑄劍師,李掌門怎麼說這話?倒是折煞封某了。」
李掌門本性耿直,在劍道之事上尤其如此,忍不住道:「封道友有不世之才,且心如磐石,實令在下欽佩不已!」
封璐的目光卻望著甚霄塵,含糊地笑道:「李掌門謬贊了,何來的心如磐石,若非有塵一再鼓勵我,我恐怕早已放棄了。」
李掌門愣了愣,道:「喔?沒成想還有這層緣故。說起來,甚道友與封道友招式相仿,想來是同門師兄弟了?」
封璐肩頭一僵,謹慎地答道:「只是在山下偶遇的同門,正好互相有個照應罷了。」
此時場上對戰的弟子已換到第四位,李掌門瞇著眼細瞧,不由道:「雖然劍招相仿,二位還是各有千秋。甚道友出招更險,像是慣於廝殺,卻因此少了幾分道韻,還是封道友的劍意更圓熟一些。只是可惜……」
談及此處,李掌門自覺失言,轉而道:「在下並無他意,只是真心惋惜罷了,在下必會竭力替封道友聯繫鑄劍師。待封道友重鑄本命劍後,實力必不可同日而語,還望屆時能與封道友再戰!」
封璐瞇起眼笑了笑,拱手道:「多謝抬愛,封某也少有機會與旁人切磋,莫說是屆時了,只要李道友得空,便是日日切磋也無不可!」
李掌門一時有些受寵若驚,如此提議對他而言著實誘人,他盡力藏起面上驚喜之色,道:「封道友既然如此說,在下也不客氣了!」
場面話便這麼混過去了,封璐暗自鬆了一口氣,慶幸李掌門沒再追問下去。說來他也暗自奇怪過,甚霄塵明明也用劍,卻鮮少願意與他切磋,然而甚霄塵又總督促他不可懈怠,彷彿只為監督他而來。
當李掌門問及二人關係時,封璐更是不知該如何作答,甚霄塵既懂得太坤山劍峰的劍法,又熟悉藥峰的藥經,必是太坤山門徒無誤,可封璐也不知他究竟是哪個輩份、又是師承何人,便只能含糊地稱他為「同門」。
他們倆相處間自然而然,彷彿相識已久,直到被外人這麼細問,封璐才思索起兩人的關係,心底生出幾分難以言喻的躁動。
一個時辰後,甚霄塵總算將挑戰者悉數打退,李掌門順勢邀請二人住下,以便得到回音時能立刻告知。二人對視一眼,想了想房費,便接受了李掌門的好意,並被安排至清幽的兩室小院中住下。
待桐山派領路的弟子退下,封璐便匆匆道了句「我想歇一會」,轉身就要進其中一間屋子,甚霄塵卻攥住他的手腕,斜眼道:「慢著。你今日怎地如此寡言?可是身子不爽?」
甚霄塵的溫度隔著衣料傳來,令封璐心煩意亂,他躊躇片刻方道:「今日我與李掌門切磋時有所領悟,故而整日都在想著這事罷了。」
甚霄塵瞇了瞇眼,封璐分明從一早就如此了,什麼切磋的領悟只能是托詞,這讓他感到有些鬱悶,卻也不想說破,只好鬆了手,道:「那你慢慢悟罷,看來是我多事了。」
封璐一聽這話,卻猛地轉過身來拉住他,又盯著他不知想了什麼,方道:「李掌門問了你我是何關係,我答說是在山下偶遇的同門,若他日後問起,你可要記得我是這麼說的,以免李掌門認為我等心意不誠。」
甚霄塵淡淡頷首道:「記住了。」
封璐莫名有些不甘心,又追問道:「你對此並無意見嗎?」
甚霄塵道:「你這麼說倒也不錯,不算是欺瞞於他,自然也沒有什麼誠不誠的疑慮。」他又問道:「我看你像是還有話想說?」
封璐看他像是一塊點不著的濕柴,立時洩了氣,沒話找話地道:「我都要覺得你是道瀾成了精,專門來盯我練劍的了。我還是不明白,你的劍術明明不差,為何老是囑咐我勤奮練劍,自己卻荒廢了呢?」
甚霄塵恍然道:「原來你在想著這事?」他搖了搖頭,續道:「沒什麼可說的,我不適合做劍修,但你天生劍骨,自然不該如我這般。或是你想讓我陪練?」
封璐一聽,不由瞪眼道:「我自然想!」說罷,他發覺自己喊得有些大聲,不由紅了臉,壓低了聲方道:「我只是希望,能有人夠明白我在其中傾注的喜怒哀樂,尤其是你。」
封璐低著頭,眸中的心緒幾乎要滿溢而出,其實他想說的不是這個,但若他要得更多,就顯得有些過了。
甚霄塵卻十分爽快地答應道:「可以。若你希望如此,那麼我得了空便陪你練劍。」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只是你不能抱什麼期待,我不像你練十天半個月就能有所長進。」
封璐得了這般允諾,心底還是有幾分驚喜的,便道:「當真?你可不能食言啊。」
甚霄塵頷首算作答應,而後道:「你方才不是說倦了?去歇著罷,要練劍明日再說。」
是夜,二人分房各自歇息,封璐生怕又落入綺夢,越性潛心修煉了一晚。次日雞鳴一響,他便忐忑地敲響了甚霄塵的房門,想拉著甚霄塵去練劍,等了好一會卻無人應門。
封璐感到奇怪,隱隱有些擔憂,遂以一道劍氣把那門栓廢了,進屋後卻發覺甚霄塵正在榻上安寢,上身還是半裸著的。
封璐的臉騰地紅透了,正想退出屋外,卻發覺甚霄塵依然動靜全無,這才按捺心緒上前。走近一瞧,又發覺甚霄塵的氣息極沉極緩,不像是入睡,封璐伸手碰了碰他的臉,只覺觸手冰涼,冷得不像話。
封璐大驚,一時也顧不上羞澀,立刻晃了晃甚霄塵的肩,顫聲喚道:「塵?塵?你別嚇我──」
甚霄塵仍紋風不動,封璐心中千頭萬緒都沒有落處,慌亂之中,只能想到照老方法輸送靈力給他。
甚霄塵的臉色立竿見影地紅潤了些,卻依然沉睡不醒。封璐勉強定了定神,想起甚霄塵前夜使過傀儡玉符,或許正是在那時精力透支,導致神魂舊傷復發也未可知?
封璐越想越心慌,最後咬牙分出了一縷神識,打算進他識海一探究竟。可他才剛這麼做,神識便探入了一片虛無當中,好似一腳踏入冰冷漆黑的泥淖。
封璐收回神識,瞪大了眼,他早已做好被拒絕的準備,卻未曾想過,他竟連甚霄塵的識海都找不著,彷彿在此的只是一具空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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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偷講一個設定,因為霄塵跟大師兄霽月年紀差不多,也是差不多時候開始修煉的,然後大師兄跟封璐都算練劍的天才,而且封璐其實不是很會教,所以他一直覺得自己天賦很差X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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