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克絲,聽到嗎?」一個束辮子的亞裔男性坐在駕駛艙內跟我對話。記得他的名字是傑斯,是「我」最重要的人。
十二年前,我張開雙眼,看見「我」站在我腳前不遠處。那是個小女孩,金髮、眼睛如同紅寶石一樣。
「來吧,讓它做一些動作看看。」「我」身邊的長髮男人如此說,很快我就「想」跪下,於是我跪下來。
「呵呵,倪克絲真厲害哦!待會要甚麼獎勵好呢?」那個男人裝作思考的模樣,但最終不會給予「我」任何獎勵,只會繼續想要進行的實驗。
「我」擁有了我,可以輕易逃脫。但是又能逃到哪裡?就算有人收留,被他們發現,那些人最終還是會遭殃。我是「我」的半身,無法分離,只能永遠一起。
五年後,「我」長高了,亦變得順從了。因為自己只能在這裡活下去,逃跑會害人遭殃,亦不知道如何生存。所以只能留在這裡,日復日的訓練、實驗及實戰。
然後我和「我」到了非洲,那裡很熱。儘管我的散熱系統正常運作,「我」熱得快暈了。所以躲在我裡面。我只有與「我」在一起才是完整。
我有著鋼鐵的身軀、能夠自由飛舞的武器。但「我」很弱小,隨便一槍就會死。而且都不太能做劇烈運動,那裡的氣候對「我」來說簡直是地獄。
但那裡不同研究所,那裡的大哥哥們及叔叔們都熱情對待。會帶「我」去玩、讀書,甚至把一隻甲蟲送給「我」。在那裡,「我」感到一絲與平時不同的情感,那到底是甚麼?
在離開非洲後,「我」和傑斯相遇了。他跟非洲的大人們類似,但又不同。他會時不時帶著「我」一同出走,到附近城市探險、找小食。儘管很開心,但「我」希望他不要對「我」這麼好,因為所有對「我」釋出善意的人都會被研究所的大人們處理,「我」不希望傑斯都落得這種下場。
果然,在傑斯來了八個月後,他們要開除他。但是他被開除後,不是被塞一大堆金錢,就是被處理。傑斯絕對是後者,所以「我」要救他。
因為這個念頭,我把手伸進傑斯與那女人會面的房間,並把她打到牆上。因為她從來都沒有對「我」好,她只把「我」當成物品,不似非洲的大家及傑斯一樣。對「我」來說,她死了還好。
在把她打飛後,我把傑斯接到駕駛艙內,然後跟「我」一起逃跑。傑斯看著渾身浴血的「我」,一邊說著抱歉,一邊擁抱著「我」。為甚麼要道歉?我只是希望傑斯不要死,不要拋下我一人。
我們一起流浪了很久,因為傑斯希望帶「我」到宇宙去,所以一直鎖定落單軍人,並把他的財物連同機體一同變賣。這種生活持續了幾個月後,我們到宇宙去,然後又因為傑斯的堅持,「我」到了學校。
在那裡「我」結識了一個怪人,「我」無法感知她的想法,甚至是她的存在。再加上她的身高及目光,讓「我」感到害怕。但奇怪的是她從未利用過她的優勢來欺負「我」,甚至救下溺水的「我」。
但是「我」依然害怕,因為「我」不知道她在想甚麼,會不會是研究所派來的人?使「我」不敢直面她,若不是為了還她外衣,「我」不會進入她的地盤。
最終「我」還是把外衣還給她,她卻突然邀請「我」做她的朋友。
「我」實在不知所措,「我」不知道她的想法,亦不知道如何投其所好,我怕被她討厭。因此「我」遲遲沒有任何答覆,她見我未有答覆,就很失落的樣子,讓人感到難受的。所以「我」還是答應了。
儘管「我」不知道她在想甚麼,亦不知道她的喜好,但隨著與她的相處,我漸漸理解她的喜好及為人。
她喜歡軍人,以及相關的事物,例如槍械、兵器等等。因為她父親就是一名軍人,她亦希望成為軍人去幫助父親之餘,保護家人。
除了喜歡軍人,她似乎是個爛好人。幾乎接受任何請求,只要是合理的她都會接受求助。儘管不是勸架就是保護某個同學,或是替他教訓惡霸等等。
因為她,「我」漸漸覺得就算不依賴與生俱來的能力,都能與他人成為朋友。同時亦因為她,「我」希望消失。
她的家人讓人羨慕又妒忌,因為「我」根本不知道父母、家人是甚麼,為甚麼把我賣走?就因為「我」擁有這種能力嗎?而且看著她和她的家人這麼幸福的樣子,心裡感到難受。
但是「我」怕回到以前那個地方,「我」不想再回去。不想再回去面對那四面鐵壁,不想再日復日的重覆訓練、實驗,亦不想再在戰場上把別人殺死。「我」希望留在這裡與大家一起,快樂渡日。但是「我」有這個資格嗎?那些死在我的浮游武裝下的人,他們都有家人吧?他們明明都能夠幸福渡日,但「我」卻拆散他們。
「我」……不應該活下去。
但是為甚麼?被埋在瓦礫的時候,「我」卻想要活下去,甚至不想死?
現在我與「我」失去聯繫,我失去「我」就不再完整,我只是「我」的半身,是「我」的延伸。
「菲莉婭遭到襲擊,有機會是當年那群人找到她,想要把她帶回去。」傑斯如此說道。「我」已經不存在,我現在只是一具空殼。
「所以她一定活著,跟我一起去找她!」我再也無法感知到「我」我們無法找到她。
「我一定要把她帶回來!她不應該在那裡……不應該在戰場上,她應該笑著跟其他人開心玩樂,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難道你未曾在她身上感受過幸福及快樂嗎?」「我」曾感到幸福嗎?
「那個傻瓜,明明一直渴望著,但從未說出來。明明只要她想,我就會盡所能替她實現。」傑斯在哭。「我」曾經渴求過幸福嗎?
「難道你不想她幸福嗎?」「我」並沒有這種資格。
「不是問你有沒有這種資格!你是你,她是她。你跟她從不是同一個個體。我現在問你是否希望她能獲得幸福?」傑斯少有的變得焦躁,他是真心在乎「我」的人。我不是「我」,又能是甚麼?我失去了「我」就不再完整。
「聽著。」傑斯大力敲打操作介面:「你是一件由金屬製成的兵器,她是活生生的人類。你跟她從不是同一個!以你對她的理解,你到底是否希望她能獲得幸福?回答我!」
我的想法嗎?我能有這種東西嗎?我不就是一件任人驅使的兵器嗎?
「沒錯,你是一件兵器。但根據使用的人不同,兵器都能是好是壞。況且,你一直在觀察她的腦電波波動,應該能借此形成自我人格吧?」自我……我……到底想要甚麼?有甚麼願望?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她的願望是從世上消失。
「這個白痴!」傑斯大罵。
「明明就想要擁有幸福的家庭,明明就想要跟大家一起歡笑渡日。明明……變得這麼愛笑,為甚麼還會打算消失啊?」從嘶吼到哭號,傑斯問我這個問題,我只能如實把這些年來感受到的告訴他。
「傻瓜,白痴,笨蛋!你消失了,那我該怎麼辦?不是已經約定了到死之前都不會分開嗎?」傑斯又罵道。他希望她活著,大家都希望她活著。她死了,大家都會傷心。她死了儘管被她殺死的人的親屬也許會開心,但是傑斯、雅娜、艾莉莎,還有這裡的大家都會傷心。
我……希望她能幸福,發自內心的笑,並感到幸福,因為她在這種時候的感情最讓我感到舒服。我希望她能活下去。
我想讓她知道,大家都希望她能活著,並且獲得幸福。所以,一起去找她吧,傑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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