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林衡瞠大了雙眼,雙唇微張,動了幾下。「你……程瀾,你醒了!」
程瀾哈了一聲,仍是虛弱地打趣:「睡了幾天,二公子竟然能開口說話了!」
「你再要胡說,我以後都不講話了!」林衡紅了眼眶。靠得近了,程瀾才注意到,張了張口,只能嘆口氣。
江冬寒算了算時間,把針給拔了,說:「醒來了便好。接下來就是換藥、吃藥,以及幫二公子您調理身體。」收拾好藥箱,留下了換藥用的藥膏罐後對林衡行了個禮便離開了。
程瀾略撐起身子,輕笑一聲,拍了拍床沿。「勞駕二公子,能否過來坐?」
林衡橫他一眼,還是挪過去了。程瀾勉強翻身側躺,看著仍然泛著紅的眼尾,很想伸手去摸,按下了衝動。「二公子沒有受傷吧?」
「沒有,你把我護得很好。」林衡低聲道。
「原來二公子的嗓音其實挺好聽啊……」程瀾笑了起來。「我昏睡時,倒是聽到了有人喚我,還說喝藥了,聽話,別咬。」
林衡倏地看向他,雙頰立刻漲紅。一雙眼盡是慌亂跟不知所措,配上那如帛裹朱般的臉,顯然是羞惱了。又聽程瀾悠悠地道:「大概就是因為聲音太好聽了,所以我才下意識的配合了。」程瀾由下往上欣賞著臉色越顯酡紅的林衡,憶起把他緊按在懷裡時的感覺。
林衡身體絕對算不上軟,然而卻是勻稱且結實的。再加上那撲鼻而來的松柏似的香氣,雖是當下情況極危險,事後回憶起來卻是驚心動魄中的一抹綺麗。
「你……」一時之間各種想罵人的話溜過心頭,到了嘴邊卻又全數縮了回去。林衡還是第一次被人占口頭上的便宜,雖然明面上這些話沒什麼問題。
程瀾心想大概差不多了,再逗下去這人要氣著了。感覺林衡這人真氣惱起來,還特別不好順毛,搞不好會回頭咬你一口的那種。
「對了。」林衡想起一事。「我跟我大哥說了,馬找到了。套在馬身上的那些東西沒有被取走,就一併取下來保存。再來,馬臀上有一支暗鏢。看來是為了讓馬發狂而弄的,然而不知為什麼,這些都沒有被取走。」
程瀾揚了下眉,說道:「待我能下床我再仔細瞧瞧。」
「嗯。」林衡嘆了口氣,「為什麼要找我麻煩呢?我在府裡也不過是嫡次子,也沒有什麼多大的作為。若是二房想針對,也該針對大哥才是。」
「興許你大哥那不好下手吧?」程瀾道。他記起林府的嫡長子林泰,是個有所作為,且經商天資頗佳的人。為人正派,經營手段不輸其父林昭,卻是循規蹈矩,不該做的絕對不去做。而且他們大房的僕人都挺正直且不易被收買,再來便是:大房二房之間的僕役幾乎是完全分開來的。
就算有家生子,不是都在二房工作,便都是在大房這工作。既然內部無法利用,那就只能借助外力。
林嵩年紀太小,排行雖是最小,可每日便是城裡的書院跟家裡的往返,沒什麼搞頭。而林衡便不同了。首先,他因為中毒身子虛。再者便是他因為中毒的關係而無法開口說話,呼救不易,自然便是朝林衡下手了。
最後,林昭最疼的是這個嫡次子。只因為林衡跟張氏肖似,而林昭又跟張氏恩愛非常。
「就算是我最好下手吧……理由呢?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還有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二房的人嫌疑很重。」林衡低聲道。
「這次外出的事,雖是臨時起意,卻也是要幾日時間的。再者,整理準備東西,也不是瞞著人,會被人知道且詢問,不奇怪。」程瀾側著身子好一會,換回了趴躺的姿勢。「二房的幾位,的確嫌疑很重。」
程瀾想起林家二老爺林宣,還有那個庶子林源亮以及嫡子林南。對比一下大老爺,程瀾覺得根本是南轅北轍。除了長相跟姓氏,其它的他可不覺得這兩個人是兄弟。就算同樣都是老夫人生的吧,可這個性上的差距也太大了。
「待你能下床了,再一起瞧看那些東西。你背上的傷很快會好,不過你磕了腦袋,總還是要多休養幾日。」林衡道。
「那倒是。不過,能幫我送個信到這個院落裡去嗎?就從院牆那扔進去就可以。」說了一個院落的名字跟在什麼地方,以及那院落大概是什麼樣子。
「要寫什麼?」林衡很快的舖好了紙張,問道。程瀾揚了下眉,道:「就說我失足墜崖,現在養傷中,有事可尋公子你代傳。」
「就這樣?」林衡執筆很快的寫下。
「嗯,那院落是我一個同袍,跟我熟,就是不愛出門。我常去陪他喝酒聊天,打發打發時間。現在這樣也不方便去,所以才會勞煩公子。」程瀾說的理由很完美,不過在那個院落裡的陳佳岳倒是打了不少噴嚏,僕役們擔心自家主子是不是累著傷風了。
林衡讓元寶進來,交代了程瀾要求的事後,打發他去做。
「啊、要是我那位朋友想過來探視,可以嗎?」程瀾問道。
「自然可以。」林衡覺得這沒什麼,而且人家是來探視的,不好拒絕。「你們是朋友,來看你是應該的。」
元寶來到林衡說的那個院落前,抬眼看了下,確認的確就是公子說的那個院落後,將信朝比他高了些粉白牆裡扔了過去。林衡怕紙過輕拋不過去,於是找了個玉珠子,用繩子綁著信再把珠子穿了細棉繩垂墜下來,也因為這樣,元寶很輕鬆的就扔了進去。
陳佳岳聽到外面有東西落地的聲響,便讓人去瞧看。僕役將信拿了進來,說還綁了個玉珠子。
拆了信看,卻是陌生的字跡。很快看完後,陳佳岳無語了好一會。他是沒想到程瀾竟然會為了救林衡,失足墜崖受了傷。思考了會,雖然程瀾託人寫信的這些訊息裡好似還藏了一些事,想了想,特別命僕役去買了些奶糕,便讓人備車去了一趟林府。
陳佳岳跟程瀾的默契也是有的,他大概知道程瀾給自己安排了一個很簡單的朋友身份,既然是朋友,知道對方受傷下不了床,按理來說都不會拒絕探視的。
於是陳佳岳提了個食盒,敲了林府大門。表明來意後,門房很快的去通知了林衡。林衡有些意外,元寶回來沒多久,那人馬上就上門了!於是林衡便跟著門房去到大門口,看到眼前這個提著食盒,看起來有些高大憨厚的青年,微微一笑,雙手一揖道:「是來探視程瀾的嗎?」
「欸,是的。」陳佳岳怔了一下。林家二少爺什麼時候能開口說話的?他有些意外。不過還是笑得憨厚回應了。「不知阿蟬的傷勢如何!」
林衡聽到阿蟬這稱呼,有點想笑。「他為了護著我,貼著山壁墜下,背後很大一片擦傷,還磕到了一邊的腦袋,現在下不得床,只能先躺著休養。」一邊引路一邊說著。
陳佳岳再次無語了。心想這人是犯傻嗎,怎麼能這麼……哎!「聽說閣下喜酒,然而現下他受傷,喝不得酒,就只能先以茶代替了。」
陳佳岳依然笑得和善,但內心已經開始問候自家頂頭上司的祖宗十八代了。什麼跟什麼?說他酗酒嗎!亂來!他根本喝得不酒好不好!一沾就起疹子,還渾身難受得要命!去他的愛喝酒!亂編一通!
按下額角浮突起來的青筋跟心裡的不爽快,來到了林衡的院落裡。林衡推開房門,喚了聲程瀾,你朋友來了。
「喲,程大爺,你還好不?」陳佳岳抽了抽嘴角,看到程瀾上半身就這樣大方的露著。當然,因為背後的傷,他只能趴著。程瀾笑了幾聲,半舉了下手算是打過招呼了。
元寶端了茶水過來,林衡笑了下說:「你們聊,我先去書房。」
門一關上,程瀾耳朵動了動,呵了一聲,瞥了陳佳岳一眼。
「我說大人,您這是怎麼回事啊!還有,你居然編排我是個酒鬼!不要太過份啊!」陳佳岳揉了揉眉心。他表示跟著這樣的上司工作,他不只是工作累,還兼心累!
「這些小事就不要太在意了。」程瀾無所謂地道。「記住!林衡那封信給我收好了。」
「大人想幹嘛?」陳佳岳瞥了一眼過去。
「你覺得呢?」程瀾痞笑著反問。
「我懶得猜,你直接說好了。」陳佳岳把食盒裡的奶糕拿出來,再倒了兩杯茶。
「嘖,你怎不動動腦!算了,就是筆跡的對比啊!我懷疑離玉就是死去的那個林珩。」程瀾道。
「哈?」陳佳岳差點沒把手裡的小瓷杯給掉地上。「你不會是摔得腦子出問題了吧?離玉怎麼可能會是林珩?就算他倆有一些肖似,也不可能是同一個人啊!」
「反正你把那封信留著,再找張連去幫忙查驗。」程瀾說道。
「知道了。然後呢?」
「我跟離玉會出意外,也是有人故意為之。趁著雪後山路難走,先是砸落石頭,再來是以暗器傷馬,馬拖著車狂奔,山路隨時都要拐大彎。車架、繩索再動點手腳;如果不是我把車門劈了,看到車門上了鐵栓,才猜到這些。興許,我跟離玉大概會跟著車廂一起掉到谷底,摔個稀爛,死得冤極了。」程瀾垂眸道。
陳佳岳給了他一塊奶糕。「那還真是驚心動魄啊!」一副說風涼話馬後炮的樣子,程瀾嘖了一聲,隨手把一個靠枕朝他扔了過去,罵罵咧咧了幾句。
「哎,大人,怎麼又扔我!」陳佳岳被砸個正著,差點把奶糕摔地上。
「總之,有什麼事,就先遞到這來,我還得躺上一陣子才能被放下床。」
「知道了。吶,給你倆留了一盒,慢慢吃。啊,對了……其實林源亮跟林二公子,感覺起來交情很好,原因是林二公子小時候救過被欺負的林源亮。可是也就只那麼一次,我覺得吧,林源亮對林衡的那種好,有些不大對勁。」陳佳岳想到這事,便都說給程瀾知道了。
「怎麼個不大對勁?」
「我說不出來,大人有空可以仔細瞧瞧。林二公子身在局中,他未必會明白。」陳佳岳拍去手裡的點心屑,再喝了幾杯茶後起身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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