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那一聲低喚，林衡有些懵。只有兩個字，可為什麼他聽起來，好像飽含無奈跟寵溺？這是怎麼回事？他沒聽錯吧？
「抱歉，我不該這樣逗你，別生氣，好嗎？」這串話更是確定了林衡方才的感受。無奈，安撫性質的哄人。就像是……幫炸毛的寵物，順毛，連帶著安撫。
但不知為什麼，林衡本能的覺得，更像是對情人的誘哄。想到這裡，林衡動了動唇，臉上也不爭氣地泛起了紅暈。原本可以再加以調笑的程瀾卻沒如此做，只是默默的看著林衡那雙點漆般的墨眸，唇角微微上揚。
林衡驀地想起現下兩人是如何的親密，臉上紅暈更甚，連忙要推開程瀾。程瀾很乾脆的鬆了手，任由林衡離開自己懷抱。
林衡抿了抿唇，眼神左瞄右看，就是不看程瀾。「程瀾，你……」
「嗯？」
「你到底……」一時找不到措詞，想了想又開口：「我實在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麼，還是說，這樣逗我只是覺得有趣？」
「非也。」程瀾上前半步。「現在還不是時候啊……我只能說，我很在意你，離玉。」
——很在意？這算什麼？曖昧不清？還是說緩兵之計？想到這裡，林衡覺得自己想的好像有點多了。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穩下來。
「這種話，以後少說。容易產生誤會。」看了下包間，還好沒有很嚴重的損壞。茶具什麼的沒摔地上也沒碎，就是地上有幾塊被林衡扔出去掉落的糕點，落地後碎了。方才興許還不小心踩過，有些整個扁掉了。
「無所謂！」程瀾說道，「我來結吧，多給些就當做清理費用了。」說完有些後知後覺的摸了摸鼻尖，他是沒料會惱到這樣的程度，說動手就動手。也幸好方才自己用幾句模棱兩可的話阻止了自己下意識的告白，要不會更難收拾。嘖！喜歡一個人還不能說，只能憋著，真是委屈！程瀾心想。
林衡跟程瀾回林府之後，沒多久元寶便過來跟林衡說：「公子，二房的源亮少爺遣人來說人找到了，只是目前趕回來要時間。想問您五日後可否？」
「當然可以。屆時看是要直接來府裡，還是在外面約個茶樓或是店舖什麼的都行。」林衡說道。元寶出去傳話了，林衡看向程瀾。「燕老的事呢？你不處理嗎？」
「早就寫了信帶著供詞去給尚書令了。畢竟尚書令兼了個大理寺卿的職位，還得跟刑部談談，才能決定燕老該怎麼判。這事牽扯到私售鹽鐵加可能通敵，知州只能往上報。幸而林府二房最多就是個中間人，只圖銀錢，背後應不至於有皇族人的手筆。不然，這事想保密都難。」程瀾解釋道。
「明白了。」林衡點頭。「燕老不會出事吧？」
「已讓兩個夜衛看著，也打點過獄卒差役。想對他下手，最低限度也得是個當差的捕快。此外，陳佳岳及其它幾位寺丞也都會固定時間去瞧看探望。」
「既是你安排，那應該是還好了。」看著程瀾結了帳，也跟小二道歉說不好意思因為有點爭執把糕點弄到地上去了，多的銀錢就當做是賠作清理的費用。
兩人回去林府後，便靜等林源亮的消息了。果不其然，五日後，他便約了林衡去一家酒樓。程瀾自是跟著。
林源亮身邊有一位看似約莫四十左右的男子，不似飽含風霜，反而有幾分儒雅氣息。林衡上一世接觸過一些皮貨商人，大半不是獵戶就是外族人。獵戶的話要嘛身材壯碩，甚至有些人是不修邊幅的。若是外族人，相貌便有差異。且上一世的印象裡，他知曉的一些外族人一般都會留滿臉的鬍子。
就算是此人是收購者轉賣，面相也不至於是看起來如此的儒雅。只因為那人本身的氣質，若說他是開書舖，興許林衡會信。然而賣皮料嘛……他瞥了程瀾一眼，程瀾擺了下手。那意思是，這傢伙對是林源亮找來忽悠林衡的，
所以不用程瀾提點，他也是一看便曉得這是個假的。看破不說破，也就看林源亮如何的忽悠自己。「這位是鄒東來，二公子想要什麼樣的料子可以跟他說說。我還有些事待處理，便不相陪了！」
「好，多謝了！」林衡點頭。「來日請你到萬來福酒樓去吃一頓。」林源亮笑著應了。
看人走遠了，林衡便上前拿起面前放著的皮件，問了幾個問題。那人回答了，但卻有些底氣不足。林衡瞥去有若實質的一眼，那人顯然因為心虛而表現得有些無措。
「行了。就這件羊羔皮還勉強能入眼，就這件做個護手還可以。這狐皮也還行，倒是能做個圍脖……」就挑了這兩樣，然後對那人說：「鄒老闆，好貨不怕人挑，您是打算存著過年呢，還是覺得我林府出不起銀兩跟你買？下次記得帶點好東西，這些皮料不是不好，在我眼裡，品相也不過中等。」
「哎，是是是，二公子說的是！下回定拿出好東西來！」鄒東來連忙哈腰行禮，明明是寒冷的三九天，額頭卻是一片虛汗。
付了銀錢，打發他走。林衡看了程瀾一眼，程瀾以口型說著：早跟著了。林衡看向手裡的狐皮跟羊羔皮，搖搖頭。「讓元寶拿去繡莊做成圍脖跟皮靴，就當是……送給林嵩的禮物了。」
「你這個兄長對弟弟倒是挺有心。」程瀾莫名有些酸。
「什麼意思？」林衡似乎嗅出那麼一點酸味，瞥去一眼。
「怎不送一件給我？」程瀾貌似有些委屈。
「少卿大人還缺這些個物什？」林衡挑眉道。
「心意，心意！離玉，你可真薄情。」程瀾扭頭哼了一聲。
林衡繞去他面前，略偏頭，一臉充滿興致的笑容。「我薄情？有嗎？」
「有。」程瀾回首，「我說有就是有。」
「嘖，還沒看過這麼彆扭的少卿大人。」林衡輕哼一聲。瞥了一眼他抱著的劍，好一會後才說：「這把劍，跟著你很久了吧？」
「當然。」程瀾看著那因年代有些久遠而被摸到油亮的厚實木質劍鞘，「跟著我自少時上戰場，一直到現在，少說有十幾年了。」
「也是，看少卿大人衣著簡樸，飾品甚少。大概是為了符合當個護衛的身份吧？」林衡直起身子，率先邁開腳步。
程瀾上前拎過林衡手裡的皮料，說道：「這裡沒有少卿大人，只有你的貼身護衛程瀾。所以，我便厚著臉皮要個禮物了！」
「行，你想要什麼？」林衡腳下不停，回應道。
——我想要你。這句話滾過程瀾的舌尖，最終還是嚥了回去。「你給過我平安符，後來被弄溼弄皺了。所以呢，不若二公子再替咱求一個護身符吧？最好是有錦袋的。」
「護身符？就這？」林衡有些意外。
「什麼就這！」程瀾一臉嚴肅。「至少代表離玉你對我的一番心意不是？」
「行，不如現在就套車去普陀寺幫你求一個。」林衛立刻加快了腳步準備回府找人套車去。程瀾愣了一會，連忙上前攔住。
「等等，公子，不是現在！咱也不是說馬上就要啊！」程瀾看林衡似當真了要立刻套車趕過去，趕緊阻止。
林衡停下腳步，雙眸閃著狡黠的光，笑而不語。
程瀾舉起雙掌，做投降狀。「行了行了，咱認輸，我就是提個一嘴，沒必要現在就立刻趕著去拿。」
林衡笑了起來。笑得開懷，似撥雲見日。不得不說，這感覺讓他放鬆很多。他似乎能忘卻了他還是林珩時，目睹那一片艷紅時的各種情緒。寂寥、難受、……甚至生出不若就一起去了吧之類的情緒。
雖說最後也是把自己也送去了，怎奈那邊不收，硬把他推向另一個可能。重新活回來，把污名洗清了的可能。
林衡看著程瀾好一會，收了笑，道：「走了，回家。」
程瀾應了聲是，便跟著他身後，保持著落後他兩步左右的距離。能看到林衡的轉變，程瀾心裡是愉悅的。他不希望眼前此人再被那些不好的過往給綑綁，既已重新開啟另一段人生，那把之前的爛攤子收抬完之後，總該要好生面對多出來的一段人生。
更何況，程瀾本就對他有意。他不在乎這人內裡是不是原本的林衡，他只想要林衡，想跟林衡在一起。心動一向是沒理由，所以程瀾決定讓自己任性一回。
三日後，鄒老闆再次發來詢問是否還要再來看一次料子，地點就約在一家繡莊裡。
程瀾點頭了，說去瞧瞧也好。這回的皮料品質就比上次隨便選的好多了，於是林衡自然也挑了不少。「竟然有熊皮？還這麼完整……如果是在極北之地，這個大概能直接做成一件皮袍子穿，應該也能禦寒了。」林衡點頭道。
於是林衡很愉悅地挑選了好幾件料子，不忘在價格上再作點文章。這繡莊又剛好是記在自家大哥林泰名下的，於是林衡召來了掌櫃，要他把皮料拿走。「這熊皮先留著吧，順便通知一下大哥，讓他出主意看要怎麼處理。」
談完了價錢，林衡先讓掌櫃的付錢，晚些他再跟林泰說一聲把銀錢直接自家大哥。掌櫃自是也識得這人是林家二少爺，而林家大少疼寵弟弟他也是知道的，也就沒多言便照辦。
程瀾照樣在林衡瞥來一眼時，做了個手勢。
——放心，跟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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