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林衡眉頭緊鎖,看著手上的消息。好一會後才對韓時予說:「賭局運作是知道了,可這樣一來,程瀾不就危機四伏?」
「那是表面上。」韓時予想了想,回答。「公子您也知道,程大人之前從軍。一次,在戰場上,他有一回落單,被百來人追圍堵截。一路從草原追到山裡去,而程大人雖然已經施放煙花告知他需要救援,可卻遲遲沒等來。」
「那是怎麼回事!」林衡意外地問。
「當時程大人風頭正盛,雖是看到示警求援的煙花,那人卻下了禁令,不准人去救,否則軍法處置。領軍的人不知道這件事,等到程大人回來時才知道發生了什麼。領軍的大將軍立刻將那些人判了五十軍棍,上位者全數革職查辦。程大人當時雖是全鬚全尾的回來,可也受了不少傷。他休養近半年,才能重新上戰場。」韓時予一邊整理自己的工具,一邊雲淡風輕地說著。
「我那時候跟在軍醫身邊,所以知道這件事。他完全是靠意志力在撐,所以一回來之後,那口氣一鬆,昏睡五日才醒。之後我問他,他是怎麼活下來的。他只說,他把自己當做弓弦,繃到最緊,所有的感受都放到最大,電光火石之間便要做出判斷,否則不死也要重傷。」韓時予淡淡一笑。「所以,您只要支持他,夜衛也都在,他更能放心放手去做,這樣就很足夠了。」
「夜衛最多也只能從旁不現身的幫忙吧?」林衡仍然有些擔憂。「我身邊的人可以護著他嗎?」
「是沒有這個規定,但若您是賭他活的,那興許可以。規則還沒對公子講明吧?待等到跟您講明後您再考慮一下。不過,公子,程大人指派那對雙生子給您,就是為了您的人身安全。我個人建議是,別讓他倆離開你身邊。」
「嗯,我知道了。」林衡嘆了口氣,雖是擔心,也只能先這樣。回到房間裡,不意外的又被偷跑進來的程瀾給抱個滿懷。
基本如果是陌生人,那對雙生子早示警了。沒說,那可以說是熟人。聽著熟悉的喟嘆跟低笑,林衡悄悄勾起了嘴角。
「你是翻窗成習慣了?」
「哪有……我是想你了!」程瀾有些委屈。
「明日午時,便要開始了,你自己可得當心。」林衡蹭了蹭那透過衣衫仍不減溫熱的胸口。「夜衛會幫你,我就不多言了。畢竟我在這也沒多少人手,另外,我若要傳訊息給你,必經過夜衛。除了夜衛以外的消息,你都不要信。」
「好。」程瀾應了一聲。「你自己也是,那些個傢伙們不見得不對你出手。你得讓那對雙生子跟你跟緊點,嗯?」
「我會的。你還是趕緊回去免得被發現吧?」
「哎……我想死你了,才抱那麼一會,哪夠啊?」程瀾誇張的一嘆氣。
「不然呢?你還想過夜?」
「不只過夜……」湊去林衡耳邊,「還想這樣那樣……」
林衡立刻紅了臉,狠狠的扭了程瀾的背肌一記,程瀾誇張地哎喲一聲,可憐兮兮的說離玉你不愛我了云云。
林衡好氣又好笑,乾脆雙手捏扯著他的臉,故意兇狠地說:「再說一次!嗯?」
「慕油慕油,你最哈我了!」口齒不清地更正自己的說法,林衡鬆開手,又有些心疼的揉了揉程瀾的臉頰,最後再送上一吻。
早上林衡難得早起,他看著自己從行李裡翻出來的東西,心想要不全帶上好了。考慮了一會,挑了副臂縛綁上。那兩把重新修整過的鋼扇也拿了出來,銀票碎銀之類的東西他讓元寶替自己帶著。原先配帶的荷包裡面放了一些防身的藥粉以及傷藥,讓元寶幫自己紮了個高馬尾,再弄個符合自己人設的華麗髮飾。
韓時予來幫他上妝的時候,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公子這是打算幫忙打架了嗎?」
「倒也不是,以防萬一罷了。」林衡笑了笑。沒一會元寶送來了帖子,說是千金如意那邊送來的,事關特殊賭局。
「知道了,先收著吧!」林衡點頭。
將面具覆上綁好之後,拿起裝有錢的螺鈿雞翅木摺扇,準備去千金如意赴約。韓時予想了想,開口說道:「若真有什麼,夜衛會來通知我。我就待在客棧裡待命,公子,遘事切莫衝動,鳴泉跟慕雨實力夠高,能護住你們。」
「知道。那勞煩韓公子在此等候了!」林衡行禮一揖,說了句留步後便帶著三人走出了客棧。
拿了帖子給千金如意跑堂的人看,沒一會便來了一個穿著跟王小五相似的中年男子,必恭必敬地行禮,哈著腰請他跟自己走。
從千金如意後門出去後再走了一小段路,到了另一個宅院,中年男子開了門,引他進門。進去之後再左彎右拐,便到了一處水榭。裡面已經有幾位穿著也是相當奢華的人,或坐或站。
當林衡跟著中年男子來到水榭裡時,原本有些喧鬧的聲音瞬間靜了下來。其中一個穿著紅衣繡暗金絲的青年來到林衡面前,左看右瞧了好一會,嗤笑一聲。「挺像一回事的。」
林衡瞥去一眼,張口無聲地說了兩字。
無聊。
紅衣青年似乎看清了,眉一豎便要發作。另一個穿著蟹殼青衣服的青年拉住他,笑著說幹嘛跟一個殘疾人計較。
林衡打開手裡的雞翅木摺扇,唇角勾起一抹帶點譏諷意味的笑。那雙特意勾勒出來的狐狸眼,眼神流轉之間,似乎帶了點勾子,把人勾得有些失神。
原本對眾人反應不悅的鳴泉跟慕雨,想著要是再如此沒禮貌,那不如直接動手了。可現下自家公子只是瞥去幾眼,立刻收了那輕蔑的態度,甚至有幾個還直盯著自家公子猛看。
中年男子看大家都安靜下來了才出聲:「這位是玉璃公子,傷了嗓子不便說話。先前出手大方的新來客,便是他。」
一位穿著海松色窄袖袍服的青年走過來行了個禮,笑道:「玉公子,您手上這扇子,可不便宜吶!」
林衡也回了一禮,比劃手勢。元寶說道:「我家公子說,也不算貴,幾百兩銀罷了。我家公子行商,若是這位公子對這扇子有興趣,倒是可以幫您弄來一把。」
「多謝玉公子費心,喬元瑜心領了。」那人笑著回應。
林衡亦彎唇一笑,示意元寶將那把紫檀摺扇拿出來贈予喬公子。
「此為紫檀木製成的摺扇,我家公子說,贈予您做見面禮了。」說著雙手奉上。
「既如此,那喬某便不客氣了!」伸手拿過,隨意的在指間轉了幾圈,滿意地插在腰間。
中年人看人到齊了,又讓小廝奉上茶水點心,說等會主子便會過來,請大家稍待。喬元瑜看林衡就近坐在以圍欄當靠背的長椅上,便湊過去套近乎。
「不知玉公子在何處行商?又是做什麼行當的?」說著還親自倒了杯茶水遞了過去。林衡眨眨眼,比劃了下手勢。元寶便輕聲道:「我家公子是做皮毛生意的,當然也會去邊境以茶葉綢布等交換一些貨物回來賣。」
「玉公子這嗓子是真發不出什麼聲音嗎?」
「我家公子之前大概是生意上的買賣不小心得罪人,被人下毒傷了嗓子。臉也被傷了,所以需要手語溝通,實在是抱歉。」
喬元瑜也覺得自己跟對方還不熟,問這個有些探人隱私了。於是低聲道了歉,林衡對他沒什麼壞印象,也就勾唇一笑,示意他不用在意。
「喬公子是打算想跟著做生意嗎?」元寶說道。他看向林衡不斷翻飛的手勢,又說:「公子說,如果喬公子有意願,他倒是可以幫忙牽線。」
「哎,就只是聊聊罷了,我真這麼做,我爹可不只要打斷我的腿。」喬公子乾笑一聲。「雖然我是挺想的……」
一邊原本就看不起林衡的人們,看到喬元瑜跟林衡就這麼聊起來了,也有些不爽。為首的就是那位被林衡批了無聊二字的葉家公子葉軒,他嗤笑一聲,朗聲道:「我說喬三,你跟殘疾人還挺聊得來啊?」
「葉二,你這是幹嘛啊?大家都是來這玩玩的,有必要揪著這些事不放嗎?」喬元瑜失笑道。
「本少爺還真就看不慣他了,怎樣?」葉軒咬牙道。
「那也是你的事,跟我有啥關係?」喬元瑜依然笑著,卻少了幾分真誠。
林衡瞥去一眼,比劃了幾下手勢。「這地兒是葉公子說了算嗎?如果不是,那就別嚷嚷了,怪吵的。」元寶清澈的嗓音響起。
葉軒似乎真怒了,手裡的茶杯擲了過去。林衡連眼也沒抬,鳴泉手一揮,一根竹叉子將茶杯打歪的同時,貼著葉軒的耳廓,「篤!」地一聲插進了他們那群人身後的柱子裡。吃點心用的竹叉子本身就不長,卻見那根竹叉子只露出三分之一左右的部份在外頭。
瞬間全場靜到落針可聞。青年們有些艱難地回身,不可思議地看著雙手拍去根本不存在的灰塵的鳴泉,以及林衡。
雙生子本就少見,更別提年紀如此輕,還都是武學奇才。其中一人抱著長劍,氣勢強大。另一個則是滿臉不高興地盯著那群青年。
「公子說過,爾等太吵。這茶杯至少值個十兩銀,可惜了!」元寶的嗓音再度響起。
林衡看過不少好東西,眼界自然是高的。這杯子做得精細又薄,手感又接近玉的質地,一年能做得出十套已經是非常不得了。他記得,越州的林父,就珍藏了這麼兩套,說什麼都捨不得拿出來泡茶!偶爾得空還會拿出來仔細擦拭。
「玉公子可真是好眼力啊!」熟悉的嗓音帶著笑,在水榭的樓梯處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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