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然後呢？」程瀾湊去林衡耳邊輕聲道。「睡著了？」
「……才不。」林衡勉強醒了下神，他除了覺得這懷抱很牢靠外，更多的是因為程瀾本身體溫較高，這讓他很放鬆之外，也有著一些睏意。「後來，我作主幫他納了一個妾。至於他有沒有碰，我完全不想知道。他說他很忙，老夫人跟他母親都一直要他多去妾室那，好生個孩子，可是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我也沒多過問。」
程瀾嗯了一聲，心想這的確是被欺壓得很嚴重。「之後，他就忙於政務，而我也懶得再跟他多說什麼，便直接往軍營去找我大哥，我大哥看我鬱鬱寡歡，便說要去幫我揍夏銘則，我說，不是我心疼，而是我實在沒力氣去應付那兩位長輩，就別添亂了吧！後來，夏銘則休沐時，找不到我，那兩位便說了我的壞話。他便質問我，我說我去找我大哥聊天解悶。一開始他不信，後來我大哥直接上門，替我撐了一回腰。」
「你大哥挺疼你啊！」程瀾笑道。
「是啊……」林衡閉眼再多蹭了幾下，「夏銘則主動找我道歉，兩位長輩也暫時的不敢對我出手。時日一久，便又故態復萌。接著，便是那件事……」林衡指節驀地揪緊了程瀾的袖角。
「總之……」林衡不想再去回憶那些，畢竟已經算是上輩子的事。「我已經無需再顧及夏銘則，如今，我是離玉，家境殷實，父母健在，又有大哥小弟……只要把那件通敵的冤案給洗清了，便足矣。」
程瀾心想：那我呢？啊……他還沒跟他說自己心悅他呢，哎、麻煩！嘴上卻是說道：「知道的，會幫你的。累了？」
「嗯，睏。」林衡輕聲哼唧。程瀾乾脆一把將人抱起，這讓林衡給嚇得清醒了。「喂，做什麼？放我下來！」
「別亂動，吶，鞋子脫了，再去睡會。」說著把人放到床舖上，接著單膝跪地，幫他把棉鞋給脫了。「好啦，睡覺！」說著還把他按回床上，掀了被子蓋住他。「需不需要咱幫你哼個小曲讓你好睡？」
「別鬧……」林衡笑出聲，「程瀾，多謝你。我再睡會，你先忙去吧！」
「好，我等你睡著。」說著，便拉過凳子，坐在床邊，一手鬆垮垮的牽著林衡伸出被子的手。林衡看著他一會，確認程瀾的確就是要這麼做，這才閉上眼，放鬆自己，任憑睡意漸漸升起。
看林衡呼吸漸轉悠長，程瀾這才把原本牽著的手鬆開，再小心放回被子裡，看著林衡睡熟了，伸指輕點了點林衡的唇珠，再點向自己的唇。一會之後，勾起笑，輕手輕腳的出了房門。
才剛把門扣好，便看到陳佳岳領了兩個少年過來。「喲，這兩位是？」
「你指名要的人，尚書令特別撥過來的。」陳佳岳沒好氣地道。「名字看是你起還是給林二公子起。」
「這麼快啊……行，我先試試他倆的身手吧！」程瀾搓了搓下頷，笑道。
「別把這給砸了，花大錢租下的吶！壞了你負責修！」陳佳岳不忘提醒。
「都貼補你那麼多銀子了你還這麼擔心！去遠點的地方，離玉剛睡下。」程瀾示意道。
林衡醒來時，差不多是用晚膳的時間。程瀾提了食盒，身後跟著兩個玄衣少年，綁著高馬尾。林衡仔細看去，這才發現這兩個少年可以說是長得一模一樣。一個有戴抹額，一個沒有。
「程瀾，這兩位是……」
「我寫信給尚書令，跟他要來專門暗中護著你的。」程瀾示意他倆上前認主。「他叫林衡，平衡的衡，字離玉。日後，便是你倆的主子了！」
「見過主子！」兩人一起抱拳行禮。
林衡點點頭，擺了下手。「可有名字了？」兩個少年一致搖頭。林衡看著這兩位長得一樣，面容有些稚嫩卻一臉肅容的少年，輕笑著說：「九層峭壁劃春空，三段鳴泉飛慕雨。日後喚你鳴泉，你是慕雨。」先指了指戴抹額的，再指另一位。
「鳴泉／慕雨在此謝過主子賜名！」兩位少年一齊單膝跪下，低頭行禮。
「日後便要勞煩你倆多多看護了。」林衡輕言淺笑，睡了一覺方起的慵倦以及養傷中的微顯嬴弱，讓程瀾看得喉頭有些乾渴。輕咳一聲，打開食盒，讓這一對少年退下之後便將裡面的吃食端出。
除了例行的魚湯跟清淡的魚片粥，還有一小碟醃蘿蔔跟水煮白肉。
「真的是……夠清淡！」林衡無語了一會。幾乎全是一色的白，總覺得食之無味。
「等韓時予看過，確定你傷口癒合沒有問題後才能恢復以前的吃食。現在就忍著點吧！也不至於太難吃吧？」程瀾柔聲勸哄。
端起魚片粥，發現裡面的魚肉片都去了刺，輕輕用舌頭一輾便鬆散開來。只有簡單的薑跟鹽調味，倒是把魚片的鮮味給突顯出來了。醃蘿蔔倒是脆，大概加了水果之類的汁水以及米醋，吃起來清甜，蘿蔔的腥味也不重。水煮白肉吃起來帶點鹹，不是沒有任何味道，便也覺得好入口。
「還行吧？」
「嗯，清淡，卻不至於無味。」
「那就好！」程瀾鬆了口氣。「我做的呢！」
「什麼？」林衡連忙放下碗，再仔細瞧看了一下眼前這些清淡的吃食，「你做的？你？你會下廚啊！」這可真是太令他意外了。
「是啊，出來查案，銀錢有時候得省著點，乾脆自己買回來處理了。將就著點也就是一餐，後來跟著學了幾道家常的吃食，還能湊和。」程瀾自己挾了片水煮白肉，點點頭說道：「幸好不怎麼鹹，有味道能入口，正好合適你現在的情況。」
「那還真是讓你多費心了。」林衡覺得雖然味道清淡，卻也不會難以下嚥。何況還是這人親手做的，那更該盡量吃光以示誠意了。
大概是份量掌控得還不錯，都吃完了，也正好飽了。程瀾提著燈籠，陪林衡散步消食。回來後韓時予也來了，看過傷口的癒合狀況後點頭說沒什麼問題，藥還是要照時間換，藥湯也要喝。
「先前你中的毒有些影響你的根本，得仔細調養。酒就不要碰了，茶水也盡量飲開水便好，若真要喝茶也別喝多。過兩三天後，線都被吸收了，癒合的傷口也沒什麼問題的話，上藥上一次便可。是藥三分毒，不若改藥膳方式調理身體。」韓時予說完後便將藥方寫給程瀾，「另外就是，尚書令大人說想見見你跟他。」
「誰？尚書令大人想見誰？」程瀾接過方子，有些詫異。
「林衡跟你啊，不然還有誰？」韓時予不客氣地翻了下白眼。
「沒空。」程瀾立刻回絕。「一定是右少卿大人竄掇的！不成，我得寫信說清楚！」要是讓他們來鬧騰，想追到林衡的機會可就渺茫了！
「那個……」林衡出聲。兩人同時回頭看向林衡。林衡頓覺壓力有點大，於是開口問道：「尚書令大人……是不是我知道的那位……一絲不苟、鐵面無私的，姜泓大人？」
「正是。」程瀾跟韓時予異口同聲道。
「原來公子認識尚書令大人？」韓時予問道。
「不認識！」林衡答得乾脆。的確，離玉不認識，但林珩認識。程瀾似乎聽出那麼一絲內涵的意味，笑了下，打發韓時予走人後這才湊過來。
「真想不到離玉也識得尚書令大人。」
「離玉不認識，但林珩認識。」林衡收拾了一下案几，順口問了句不是要寫信？
「是啊，信是一定要寫的。他們沒事跑這來，萬一把夏銘則也引過來，那就麻煩了。」程瀾說道。
「你意思是說，夏銘則會因為尚書令大人來而……」
「如果是微服出訪，倒也還罷了。但照你熟悉的尚書令大人行事風格，你覺得所謂的微服出訪這種事，尚書令大人會做嗎？」程瀾很快的研了墨，思考了一下措詞，便開始筆走龍蛇地寫著信。字體是瀟灑隨性，卻又隱帶鋒芒的。
林衡瞥了一眼，心想，果然字如其人。只是內容就有點……嗯，總覺得有那麼一點點小孩子氣。
「你這內容……尚書令大人看了不會生氣？」林衡忽地脫口而出。
「嗯？喔，不會。因為我本來就這樣。主要是，右少卿特別會來事。他就對同僚跟上司的一些……嗯，流言跟個人隱私，非常感興趣。要是他在尚書令大人面前多講了幾句，尚書令大人一定會直接找人過來講清楚，那到時候正合了右少卿的意。」程瀾說道。「我就是讓尚書令大人不要老是聽右少卿說風就是雨的……總不好在尚書令大人面前打人。」
「打人？你是說……」林衡抽了抽嘴角。
「喔，我揍過右少卿。」程瀾一本正經、雲淡風輕又直接地說了。
「誰讓他沒事招惹我做甚？只是尚書令大人罰了我抄書，我最討厭抄書了！」程瀾是個喜動不喜靜的，查案的話他有耐心可以周旋，但要他安安靜靜坐在椅子上抄完一本書，他會受不了的。
林衡有些哭笑不得。「見一面是沒關係，但如果那位右少卿大人也不是好打發的角色，那我就沒辦法了。」
「我寧可面對尚書令大人一個人，也不要右少卿在大人旁邊說風就是雨，亂竄掇人。你不知道，那不知道算計什麼的眼神，賊他娘的讓人拳頭癢！」程灡很快就寫好信，待墨漬乾了之後才折好放進信封，以火漆封緘。輕喚了聲子夜，子夜很快出現，拿走了信。
「記得，不許右少卿在一邊看，定要提醒尚書令大人。還有，右少卿要是問你，你也不能說。」
林衡見程瀾這般嚴防死守、再三叮囑的樣子，不禁覺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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