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揉了揉泛酸的手跟大腿,元寶適時的遞上了茶水。林衡垂眸思考,只見元寶開口道:「公子,您什麼時候去找人學的拳腳啊?之前看您打的拳都沒現在打得好看。」
林衡抬眸,眼神一轉,以手勢回答:「夢裡學的。」
「啊?」
「夢裡有人打拳給我看,我就學下來了。」
——只能睜著眼睛說瞎話了,林衡心想。
正想著怎麼讓自己再長進些呢,就聽到了一陣騷動。是僕役們阻擋著誰的動靜。「南少爺,衡少爺還在休養,夫人說了不能吵鬧的!」
「閉嘴!給我摁住了!」一聲響亮又囂張的嗓音。
然後院門被粗魯的踹開,一個比他略高些的男子大搖大擺的走進來,態度囂張。「喲,聽說你啞啦?沒事,我就是來看看你怎麼啞了的!」
林衡輕飄飄瞥去一眼,嘴角一歪,勾了個蔑視的笑。他記得這傢伙是二堂哥,二房的。若是照以前林珩的狀態,他可以直接把人揍得爹娘都認不出來。然而現在跟以前沒得比,但至少還是有一點能力可以制住對方的。
「你敢笑我?說不了話的啞巴還敢笑我?」大步走來就想揪他的衣襟。林衡揚手一拍,一聲響亮的拍擊聲。
對方愕然地摸了摸發麻的手背,顯然對林衡的反應很意外。愕然跟意外退去之後,便是怒焰高漲。「還敢動手?看我不……」手才揚起,林衡反應很快的退了幾步。
林南怔住,但也沒多想,追上去又想動手,只見林衡偏了下身子,閃過對方的拳頭,撮指成刀,在林南上臂劈上一記。林南垂下了手,林衡很快的上前一手扣住林南的肩,另一手扣住對方的手腕,手指出力朝內側一按的同時讓對方軟了手,再向後使勁一扳。
林南這下吃了大虧,受制於人的同時痛得哇哇大叫,要林衡放手。林衡側著身子朝林南的後膝彎處踹了一下,讓林南跪在地上。他勾了勾唇,瞥向元寶,無聲地動著唇。
「公子說,誰讓你說公子是啞巴,還要打人,既然這麼看不起人,那公子又何必對你客氣?卸你一條手,就算被罰也不吃虧。再說了……」元寶停了一下,忍著笑,續道:「沒想到,你連一個啞巴都打不過!」
圍觀的僕役不知道誰噴笑了一聲,接著一聲一聲的悶笑響起。林南氣急的脹紅了臉,卻依然掙脫不了,反而肩跟手越來越痛。
直到林泰聽到僕役來報趕來後,輕喝一聲:「離玉!快快放手!」
林衡這才鬆了手,退到林泰身邊。元寶上前,對林泰說明了方才的事。「方才南少爺一直喊公子是啞巴之類的,還意圖對公子揮拳,公子為了自保才會出手。」
「林南,別以為你是二房的人就可以為所欲為,欺壓到大房頭上。我這個真正的嫡長子還在這站著呢!」林泰聽完,磨著牙說道。
「哼……沒關係,咱們走著瞧!」林南恨恨地放狠話。林衡掏了掏耳,吹了下小指尖,比劃了幾下。
元寶出聲道:「換句台詞可以嗎,耳朵要聽到生繭子了。」
「離玉,行了。」林泰瞥去一眼,看起來是阻止,但眼裡卻是笑意。
林衡上輩子還未嫁給夏銘則之前,也曾是個鮮衣怒馬、肆意風流的郎君。嫁給夏銘則之後,完全不是他想像中的生活便也罷了,最後還失去了所有的家人。如今再也沒有那些條條框框的惡意言語將他束縛住,難免把他的原本性子給顯了出來。
林泰看向自己的弟弟,好一會後才說:「以後,別自己撐著。記得叫人來找大哥,大哥自然會幫你的,嗯?」
林衡點點頭,比劃了一下。元寶說道:「公子說,他現在想把身子養起來,所以想請大公子您幫忙找專門的大夫。」
林泰點點頭,心想這不難。林家的人脈要找個好大夫本來就不是什麼難事,就怕那些個大夫脾氣古怪。此外,也想找個能讓自家二弟開口說話的神醫。畢竟,據府醫說,嗓子都養好了,只是奇怪為什麼二公子還是說不了話。
當時府醫思考了好一會,對林泰說:「大少爺,老夫曾聽說過,人若是遭受過一些能打擊到精神的重大之事,有時會下意識的無法言語。也就是說,老夫懷疑,二少爺這個症狀,極可能是心病。至於如何形成,便不得而知。既是心病也只能心藥來解了!」
林泰拍了拍自家二弟的肩。他想做什麼,身為大哥的林泰,都會幫他。只要不是什麼殺人越貨之類違法違紀的事,他都能幫。如今,他就是想知道,林衡到底經歷過什麼事,在他不注意的時候。
林衡拉住元寶,比劃了下手勢。元寶有點懵,眨眨眼說道:「公子,您確定?」
林衡用力的點了下頭。於是元寶對轉身要走的林泰一揖後道:「大公子,公子說他想出門散散心,能准否。」
林泰怔了一下,心想的確,從二弟生病以來幾乎是足不出戶。現下病好了,雖是失了言語,但總歸是想出門了,也是好事。於是讓幾個有點功夫的家丁僕役跟著林衡,保護他的安全。
林衡歪了下腦袋,對林泰比劃幾下。元寶說:「公子說,他想去找個真正會功夫的,一方面保護他,也能順便教他點技巧。」
「也好。元寶,你也幫著掌下眼。」林泰直接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說:「拿去,錢不夠找你大哥要。」
林衡咧嘴一笑,以口型無聲說了句謝謝大哥,大哥最好了。林泰讀出來了,也笑了笑,拍了拍自家二弟的肩。「只要你安好,大哥跟爹娘,什麼都好。」
林衡用力的點了下頭。在這裡,他可以再次圓一個上輩子想要卻要不了的天倫夢,這次他定會好生珍惜著。
元寶拿了幾套衣服給林衡挑,林衡看來看去,也就天青色那套直裰窄袖勉強能入眼。於是讓元寶幫自己將頭髮梳成髻,用皮繩束好後以冠固定,再插了隻雲紋白玉簪。林衡點點頭,起身時元寶拿了件大氅給林衡,說公子身子還未補實,多穿一件總是好的。
林衡心想也是。他記得,上輩子他自戕那時,已是深秋。現如今即將入冬,也是要多注意的。習慣性的摸了下脖子,看著鏡中的自己,想起那時候鮮血噴濺到自己臉上時的熱燙,隨即變成一種黏稠的冷意。
他斂了下眸。林衡何嘗不明白,這是他上輩子的心結,到了現在,成了心病,故而開不了口。故而他也有些茫然。
「公子?」
林衡頓了一下,抬眼,勾起笑,打個手勢。「沒事。走了,出門散心去。」
林衡上街市就是想瞭解一下這裡的情況。四處走逛,累了便去茶樓坐。聽著吆喝叫賣聲,還有討價還價的嘈雜聲。他買了些小玩意是給林嵩的,至於林泰雖是不缺,但林衡還是買了個掛墜。還去胭脂舖子買了個眼下這裡正流行的顏色的口脂給他的母親;知曉自家父親愛看些書,就買了比較難得見到的手抄孤本。
離玉的父親目前正在回來的路上,他去東南方做生意,談成了幾筆交易後正要返家的路上。而這一陣子發生的事也都一一匯報過去,身為父親的他正在回家的路上,緊趕慢趕著。林泰在他出門之前也提了一嘴,說父親再過幾日便能到家。
這會子逛累了,便來茶樓喝茶。至於方才買的東西讓其中一個僕役先帶回去,元寶幫忙倒茶。「公子不是想找會功夫的?不如等等咱們去牙行那瞧瞧?」
林衡端起茶杯,聞了下香氣後不動聲色的點點頭,卻是放下了茶杯。元寶有些意外地問:「公子,這茶……?」
林衡比劃手勢。「次了點……香氣也太淡。」
「這店家也太過份,還說什麼明前龍并!」元寶忿忿地說道。
林衡擺了下手,還是把涼了的杯中茶喝了。畢竟只是解個渴,就算是次了些的茶,只要能入口便罷。最多,下次不來這家茶店了。於是林衡連點心都沒動,逕自下樓,讓元寶帶自己去牙行。
走出門口沒幾步,林衡驀地停下腳步,對元寶打手勢問道:「家裡沒人開茶行或是茶水舖嗎?」
「茶葉部份咱林家裡沒多少人懂,而且有別家專門做這個生意的,搶不了。」元寶想了想,答道。
林衡點點頭。走過集市後,來到了一條略寬的石板路。兩邊都有一些人坐或跪,掛著或豎著牌子,寫著賣身之類云云。
兩邊的店舖前,則是幾個中年男女在招呼客人。元寶問了幾個認識的牙行,並沒有符合林衡需求的。後來一個牙行的老闆,對林衡招手,指著一處道:「吶,那些都是自標身價賣身的,興許有你要的,喏,那個穿黑衣服臉髒還一頭亂髮的,他會武,之前幫忙過我。」
林衡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一名身穿黑衣身材修長的男子坐靠著一處土牆角,劍擺在隨手可取的地方,百無聊賴眼神有些茫然的看著來往的行人。旁邊有一塊斜靠著牆的木牌子寫著賣身可議之類的字。
林衡走了過去,先是瞥了一眼那看似隨意,卻寫得很有勁道的字。再看向男子,看起來年紀可能只比自己略大。坐姿隨意,在林衡看來卻是那種隨時都可以抄劍跳起來打架的那種態勢。
拉過元寶,示意他上前幫自己翻譯。「這位大哥,你可有名字?如何稱呼?」元寶問道。
那人回過神,視線焦點一聚,反而閃著光芒。除此之外,氣勢上還帶著幾分肅殺。那男子張口。
「程瀾。」男子瞥向林衡,「這位……公子,可是無法說話?」
林衡大方點頭。男子隨手比了幾個手勢,林衡挑了下眉,也回了幾個手勢。一個僕役湊到元寶身邊問道:「這……他倆什麼意思?」
「公子問他有意願來林家做他的貼身侍衛不,價格好商量,只是得教他功夫。」
「那這人怎麼回答?」
「這人說也不是不行。薪俸照林家的規矩,然而教公子功夫的錢要另外給,大概是這個數。畢竟雖不算正式拜師,好歹也得給點束脩。」元寶邊比手勢邊說道。
林衡覺得合理,於是點點頭,讓人取來紙筆,寫下契約,蓋了手印,讓元寶送去官府蓋了印後,程瀾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咧嘴一笑。
「得麻煩公子給程瀾置辦點東西,還得讓咱梳洗一下了!」
林衡不以為忤,點點頭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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