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越州地處較溼暖的南方。即使是入冬,偶爾飄雪,也不大。最多積個一尺厚就算是了不得了。話雖如此,林衡出門時,江冬寒看到了,還是叮囑他把手爐拿上,披風也要穿上。
「你別忘了你身體還虛著,萬一寒氣又入體,你還想不想多活幾天了?」江冬寒沒好氣地瞪去一眼。
「多謝江大夫提醒,離玉知道了。」林衡笑了笑。江冬寒聞言也只是斂了下眸,說了句別太晚回來,越晚越冷。
程瀾在前面引路,驀地出聲道:「能吃柿餅嗎?」
「嗯?應該是可以的……」
程瀾快走兩步,跟路邊的小販打了招呼,買了塊柿餅。「吶,公子,先吃著。」程瀾溫和淺笑,將手裡的油紙包遞了過去。
正是華燈初上之時,店家小販都點上了燈。整條青石街道,亮堂了不少。林衡接過那用油紙包著的柿餅,輕咬了一口。
「倒是挺甜的……」
「日子不好過,苦歸苦,然而吃點甜的,便覺得什麼都能過得去,心情也好上不少。」程瀾笑了笑。
「那你是覺得我日子過得苦?」林衡放慢腳步。
「父母疼愛,兄友弟恭。說苦,是不苦。然而莫名被換藥下毒,被針對……甚至是被追殺,說不苦,也不對。」程瀾略仰首看著暗藍色的天,心想月亮還沒出來,可惜。
「程瀾,你在說什麼?」林衡聽得有些無語。
「沒什麼,只是想讓你開心點。」程瀾笑道。「吶,到了。這家我之前來吃過多次了,味道雖不算頂好,卻也有著幾分家常味,算還行。」程瀾指著不遠處的萬客來酒樓說道。
環境整潔,客人不少。大概真的是熟客的關係,程瀾還能要得到一個包間。小二端茶上來,殷勤問著兩位公子想吃什麼?
程瀾倒了茶水說道:「招牌裡的魚跟雞都來一份,湯的話,弄個排骨湯來。公子吃辣不?」
「不吃。」林衡答道。
「嗯,那就把魚跟雞都做辣跟不辣的各一份,再切一小碗小辣椒給我。」程瀾吩咐道。
「看不出來你嗜辣啊!」林衡看著程瀾倒茶,單手支著臉說道。
「以前去過西南屬地,那邊的人天生嗜辣。原本是受不了的,後來習慣了之後就變成這樣無辣不歡了。」
「越州這邊的吃食倒是偏甜,辣也辣得不得勁,是嗎?」林衡笑道。
「可不是嗎!」程瀾嘆了口氣。「幸好,這家酒樓的菜,我吃得起,也算合我胃口。既然公子不吃辣,那等等可別誤挾了,我要求的辣度很高的。」
「是是是。你別故意作弄我就好!」林衡抿了口茶水。雖然茶水算不上差,但他還是林珩時便喝習慣了稍微精貴點的茶水,對酒樓這裡的茶還真的有些不習慣。
很快的,菜上桌了。程瀾將辣菜都歸到他面前,其它便分在林衡面前。湯是不辣的,便放在中間。魚肉鮮嫩,雞肉緊實;味道還算可以接受。湯也還行,總之不算好,但也不算差,是能入口,味道還行。
兩人飽餐一頓後便散步回林府當做消食。林衡問他去看過那些被破壞過的車架沒有,程瀾說看過了。傷好能下床之後他便去看了,說道:「公子也看過了?有什麼想法沒有?」
「自是看過了。想法嘛,只能說,一計不成再施一計,是往死裡做的連環計,最終的目的就是要我的命。興許,爹娘他們要是知曉我沒了,精神大受打擊。再來就是趁他病要他命,那大房所有的產業,全都會入了他的口袋。林府,自然也是他作主了。」
林衡心想:謀財害命是其一,其二……會是什麼呢?不知為何,林衡總覺得,這件事沒那麼簡單。
兩人一邊聊著一邊走回林府。聽力一向不錯的的程瀾忽地望向了一座有些荒涼的院落,蹙了下眉。
「怎麼了?」
「……沒事。」大概,可能也許……是他聽錯了?怎麼好像聽到了林源亮的聲音?
可當他一細聽,卻又沒聽到了。這院落看似荒廢,裡面會不會有什麼機關陷阱又或是其它的蛇蟲鼠蟻的,也是難說。於是邁開了腳步,繼續往林府的方向走。
畢竟沒把陌生的地方先了解一遍,程瀾是不會主動去踩的。因為在他看來那跟找死沒什麼兩樣。
荒涼的院落裡,半黑不亮的掉了漆的樑柱處閃出一個人影。只見那人往後拋了不知什麼東西,火折子瞬間點燃的光線一閃而過。
就這麼一剎那的時間裡,火光映照出來的,是一個穿著長度及踝墨色長斗篷的身影。在那人身邊還有一個一身灰衣打扮的人,穿著黑色的靴子。
灰衣人嗓音有些粗嗄:「人走了。」
「嗯。」黑斗篷低嗯了一聲。「那個人是什麼來歷,查出來了嗎?」
灰衣人嘆了口氣:「查不出來。只查到了他在軍中的事,退出軍隊後的所有經歷像是被刻意抹除了一樣,查不到。」
「換個思考方式。會有這樣經歷的人,大概率會是什麼階級的人。」黑斗篷低聲道。「他耳聰目明,有功夫在身。動員了那麼多人的刺殺,林二還是一點傷都沒有。想必,在軍中應是階級比較高些的,不是什麼百戶千戶。有階級就應該比較好去查找,去吧!」
「是。」灰衣人應了一聲,低頭行了個禮後轉身消失於陰影處。
月亮悄然露出半邊臉,原本暗如墨的環境裡,悄悄的灑上一層薄淡的微光。黑斗篷低低的哼笑一聲,也跟著轉身走進月亮照不進的陰影裡。整個院落終是恢復了原本的靜謐。
回了林府後,林衡讓人提了熱水準備沐浴。元寶提了水來,把浴桶倒了個七分滿,不忘拿起木製水瓢舀水幫忙把熱水淋在他肩上。林衡看著自己身體比之剛重新活過來那時候要結實不少,只是有些可惜那自己一身內力沒有跟著過來。而且現在自己的身高,比之他還是林珩時,矮了不少。
也罷,先把外功練好了。內力那什麼的,只能想辦法練多少算多少。泡了熱水,整個人也舒暢不少。元寶拿起布巾幫忙擦拭那一頭長髮,屋內擺放了幾個炭盆,溫度剛好。林衡披散著髮在屋內走了一圈,來到很少動過的書架上,隨手抽了一本書翻看。正翻著,裡面掉出了一張泛黃的紙。
林衡很快的接住。打開來看,上面是寫著日期以及當天發生了什麼事。字裡行間看得出來是原身留下來的。可一看到字跡,林衡陡地一驚。
他之前似乎忘了一件事。他用的是林珩的字,不是原身的字,而且還曾經寫一封信給陳佳岳過!原本有些擔心,又想起程瀾與他是好友,應該不至於有什麼大問題。指不定程瀾也看過,如果現在他再換了筆跡,會不會反而有些特意?
林衡將泛黃的紙張收到案桌上的木匣子裡,想著先看點書好攢點睡意。大約兩刻鐘以後,林衡將書放在案几上,跟元寶說他想睡了。元寶立刻移了一個炭盆來到床附近,還順帶開了一小縫的窗好通氣。其它幾個添了新炭,床邊那個也添了一些,這才熄了燈火,去耳房守夜去。
程瀾去找了陳佳岳跟張連,講了車架被故意損毀之事,還不忘取走那些東西留存在陳佳岳的院落裡,以免被有心人偷走銷毀。張佳岳找了以前認識的人來幫忙守著院落,也問了程瀾要不要啟用尚書令大人給的暗衛。
「我倒是想把這暗衛給林衡,不過他應該不會想要。而且我也沒什麼理由讓他接受,不若還是先跟在我身邊吧!而且這樣跟你們連絡也方便。」程瀾想了想說道。隨即想起回林府時的事。雖是不確定且對他來說也不算什麼值得注意的事,但程瀾還是留了個心眼。
他聽過林源亮的聲音,而方才隔著牆聽到的,雖然是壓低了的嗓音,卻是清楚的。但似乎是察覺到牆外有人,便立刻噤了聲。也就幾個字,一瞬即過,也容易會產生是不是自己聽錯的疑問。
「陳佳岳,你找人幫我查查這個院落原本是誰的,以及裡面的狀況如何?」說著給了一個地址以及說明了一下大致上的外觀。
「好的。」
「張連,你手邊若無事,留下來幫忙一下這傢伙吧!」
「好的。」張連點頭。
「成,有事可以托人捎消息過來。還有,啟用暗衛的事記得通知尚書令大人。」
程瀾內心驀地有些不安。不至於吧?連在林府都會出事嗎?程瀾按下不斷湧起的不安,跟張連還有陳佳岳交代了其它的事後他匆匆的趕回林府。
林府此時已經一團亂了。幾個僕役小廝都遭了罪,血腥氣在空氣中四散著。程瀾出門時是有跟林衡報備過的,所以林衡看完書便去睡了。哪曉得睡著沒多久就出了事!
看家的護院們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程瀾連忙逮著也受了傷的元寶問道:「公子呢?怎麼回事?」
程瀾出門元寶也知道,有些著急地扯著程瀾的衣袖:「公子被打暈後帶走了,而且原本存放那些證據的小倉庫被撬開,裡面的東西都不見了!」
「那些東西是我取走另外存放在我朋友那了……你仔細說說,怎麼回事!」程瀾內心的不安更大了。
ns 15.158.61.8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