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紫庭感覺自己的重量正隨著不斷流過身邊的空氣散逸。方向感隨著無定向的風不斷亂飄,手腳碰不著實物,不停墜落,本能的恐懼盈滿了五感。
徐紫庭瞇著眼抬頭看去,只見自己離地面的城市越來越遠,離天空越來越近,宛如暱近太陽的伊卡洛斯。
自己將會掉去哪裡?
她無法思考。
突然,一聲模糊的叫喊竄入徐紫庭的耳中。她試圖轉頭尋找聲音的來源,但強風讓她難以移動。
「紫庭,這裡!」
徐紫庭用有限的力氣微微偏頭,只見紫清在自己斜前方不遠處,和自己一樣墜落著。紫清不斷划動著四肢,試圖更靠近一些,徐紫庭也學著她的動作,兩人伸出了手,盡力伸長手指,努力搆住對方,但強風使得她們難以穩住自己。
「紫庭!」紫清叫喊著。
終於,兩人的指尖相碰,紫清猛地一抓,兩人緊緊抓著彼此的手。
「你的靈筆!剛剛飛起來的時候,從你的手裡掉了出來!」紫清把徐紫庭的靈筆塞回了她的手中。「抓好!這隻字魔比我們想的還難纏!」
「這是怎麼回事?」徐紫庭必須用喊的才能蓋過風聲。
「你平常會玩遊戲嗎?」紫清喊道。「你可以把這當成是boss的第二階段!」
「還有這種設定啊?」徐紫庭忍不住喊道。
「先別管這個了!」紫清朝徐紫庭的身後喊道:「阿點!」
徐紫庭奮力扭過頭,但見文點握著靈筆,在徐紫庭身後驚恐的胡亂揮舞手腳。
「跟著我做!」紫清朝著徐紫庭大喊。她放開一隻手,像剛剛一樣划動,兩人不斷划著慢慢靠近了文點。
「阿點,冷靜點!」紫清對文點喊道,朝他伸出了手。文點瞥向她,逐漸恢復冷靜,咬著牙,緩緩的伸出了顫抖著的手。
突然,一陣亂流吹來,把文點吹開了好幾公尺遠。文點慌張的拿出靈筆,想寫些字緩解情況,但此刻連拿筆都拿不穩了,遑論施術。
「別慌!再一次!」紫清指揮著。「阿點!」
文點聽到紫清的聲音,勉強緩和下來,再次伸出了手。這一次,她們終於碰到了文點的手,兩人手忙腳亂的把文點拉了過來,三人彼此牽著彼此的手,風在耳邊呼嘯而過,墜落的速度因風阻而慢了不少。
「現在怎麼辦?」徐紫庭喊。「這隻不是未級字魔嗎?」
「我剛剛有瞄到令牌!上面寫著,這隻字魔已經變成了巳級!」紫清回喊道。
「什麼跟什麼啊?」徐紫庭崩潰的大喊。
文點看起來已經冷靜了下來。「字魔在戰鬥之中升級的案例不是沒有,但我敢肯定,過去從來沒有一次升兩級的!」
「那還真是個好消息喔?」徐紫庭喊。
忽然,一個影子從下方的天空中出現,在聲音傳來前,那身影便從文點和徐紫庭的中間呼嘯而過,射向上方的城市,勁風短暫的衝斷了他們的連結,讓文點不禁咒罵了一串。掙扎了片刻,徐紫庭再度拉回文點的手,喊道:「如果我沒看錯,剛剛那個字魔,是不是形狀又變了?」
「我也看到了!」文點道。
「我有個點子!」紫清喊道。「你們先抓住我!」
「我有個更好的點子,先把我們從這該死的高空弄下去!」文點喊道。「我受不了了!」
「你先別急,往上看!」紫清喊道,抬了抬下巴。「我們已經往天空掉很久了,城市和我們的相對位置卻還是差不多,這表示現在的墜落只是這個異空間中的某種特殊效果,並不是真的在墜落!」
「蛤?」文點困惑的喊道。
「算了,抓住我!」紫清喊道,讓徐紫庭和文點勾住自己的手臂,拿出靈筆,雙手緊緊握著,寫道:「怫!」
一陣強大的氣流噴來,抵銷了他們墜落的力道,使得他們懸浮在半空中。雖然仍然沒有一個能站穩的地方,但起碼現在靈筆不會脫手而出了。
「這樣還不夠……」紫清喃喃道,倏地轉向文點。「阿點!」
文點當即會意,靈筆向下揮道:「礎!」霎時間,空氣中的塵埃和砂石匯集,逐漸在三人得腳下形成一個石制的懸浮大平台,並且散出大量支柱,朝著他們剛才墜落的方向不斷延伸,直到看不見的盡頭。
「這樣滿意了吧?」紫清在平台上站穩,對著文點攤手道。「誰會想得到,天不怕地不怕的文點居然有懼高症。」
「要你管。而且我不是怕高,是怕墜落……這是人類的本能恐懼。」文點「哼」的一聲反駁道,翻了翻白眼,不再理會她,卻忽然感到一陣惡寒,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同時,隨著一聲巨響,平台上裂開數條裂縫,大量液態金屬一衝而出,在空中逐漸凝聚。
「砍!」文點快速的寫道,想阻止字魔重組身體,卻見那團金屬從中分化出了一小球,迎向文點射去的光束,「砰」的一聲化為了塵埃。剩下的金屬逐漸凝結成了一個完整的樣貌——或者說,無數個。那字魔從原先的一隻,分成了數十隻略小一些,但形狀一模一樣的金屬鳥,像是惹上了一整個遷徙的鳥群。
「……我去。」徐紫庭喃喃道。
一瞬間,在徐紫庭的大腦來得及思考以前,身體便逕自開始了動作,迴身閃開鳥群的利刃,後退幾步,並和文點、紫清一起快速寫了數個字,與字魔激烈交戰著。金屬碰撞聲不絕於耳,光數四濺,鳥群一個個被擊成金屬碎屑,碎屑不久卻又重新飄了起來,凝固成新的小鳥。
「碎!破!岩!」文點一面喊著一面後退,另一手抬了起來擋住揚起的沙塵,卻也被劃傷了數刀。「不行,和蟑螂一樣打都打不完!」
「怛!怠!」紫清也一邊後退著。「有空檔廢話不如多殺幾隻!」
「我有!」文點吼道。「砸!」
「推!」徐紫庭喊道,將鳥群推開了些許,但其他的鳥立刻補上了空缺的位置。
三人邊打邊退,一直打到了平台的盡頭。平台還在向外延伸,只是延伸的速度遠遠比不上他們後撤的速度。
正當退無可退時,忽然,紫清紫清倒轉靈筆,筆尖指向自己,寫道:「急!快!」一陣強光閃過,紫清的身上登時多了幾層模糊的藍光。接著,紫清縱身一躍,上一刻還在文點身側,下一秒已衝入了鳥群之中。那些鳥群動作很快,但它們還來不及攻擊到紫清,紫清便寫下一個「怗」字,一個強大的震波從鳥群之中擴散,將它們的陣形給打散了。
「懾!懼!懲!懻!憒!」紫清在一瞬間內寫下多個筆畫極多的字,只見一陣閃光劃開戰場,鳥群迅速化為殘渣。
「阿點!給他們最後一擊!」徐紫庭還在驚訝當中,紫清卻迎面奔來並喊道。「紫庭,用『擋』!」
「硝!硫!」文點喝道,大量粉末朝著正以驚人速度恢復的鳥群噴灑而去。見時機成熟,他又喊道:「砲!」
「擋!」徐紫庭這時也剛好寫完「擋」字,一個屏障擋在了三人的身前。同時,文點的靈筆中朝著鳥群射出火光,卻聽「轟」的一聲,鳥群登時化作一團巨大的火球。雖然徐紫庭用了屏障,但三人仍然被巨大的震波給震倒在地。腳下的平台從裂縫處快速裂了開來,堅固的地面崩解成了大量石塊。
這時,重力再次倒轉。
三人再一次的向下墜去,只不過,這次的下面是城市而非天空。三人緊緊抓著彼此,不敢鬆手。
「快看!」紫清喊道。下方的高樓大廈、馬路等一切事物都正一點一點的化為灰燼,徐紫庭和文點不禁抬頭看向天空,只見火球裡似乎也飄出了同樣的灰。
「我們贏了!」徐紫庭興奮的說道,但文點的臉色慘白,絲毫沒有開心的意思。
「閉上眼,想著我們來的地方!」紫清道,率先閉上了眼。徐紫庭也閉上了眼睛,腦海裡想像著畫面。
圖書館——自習室——快點快點快點——
徐紫庭能感覺到文點因緊張而把她的手捏得很緊。但無論她如何想像,都無法忽略流過身邊的強風,以及耳裡的風聲。
紫清似乎也查覺到他們還沒逃離這裡,乾脆緊緊的抱住了他們兩個。徐紫庭能感覺到彼此的心跳與呼吸都快得很,身體也不停的顫抖。
徐紫庭可以感覺到他們已極度接近地面了。她不敢亂想,緊閉著眼,把紫清和文點抱得更緊,準備好迎接撞擊。
砰。
徐紫庭沒有感到預期中的疼痛。
徐紫庭喘著氣,感官慢慢的回到掌控,同時,她也感受到有人正緊抱著自己不放。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自習室外頭走廊的地上。而文點在她身下,眼睛閉得比自己還緊,雙手緊抱著她,身體還在顫抖。
徐紫庭抬起頭,數對目光從自習室的門口與走廊轉角射來,看著這對在地上交疊的男女。徐紫庭這才意識到他們的姿勢有多尷尬,連忙想要起身,卻被文點抱得重心不穩,又跌回了他的身上。
文點慢慢的睜開眼睛,看見身上的徐紫庭,先是微微一愣,接著迅速把徐紫庭推到一旁,對她毫不理會,快速的站了起來,拍拍身上衣服的皺摺,快速的往樓梯口走去,途中還不忘瞪了剛剛看著他們的人們一眼。
「這直男——痛——」徐紫庭喃喃道,朝身上看了一下,似乎沒有任何傷勢。人群逐漸散開,她呆坐在地,看著文點離開的方向,又忍不住噗哧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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