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徐紫庭喊道,一隻手伸了上前,試圖接住文點。然而,接是接住了,卻承受不住他下墜的衝力,被文點帶著一起向下墜落。
文點半閉著眼,身體癱軟,顯然剛才的轟擊已耗盡了他的體力。即使此刻尚存一絲體力,石部也沒有合適的字能夠解決眼下的狀況。
「抵!」徐紫庭喊道,一個箭步跨出,揮動靈筆,在千鈞一髮之際,文點下墜的力道被抵銷,在離地面不過一公尺處停了下來。
文點的雙腳踩回地面,有些勉強的站穩腳步,手搭在跑過來的徐紫庭伸出的手上,道:「借我扶一下。」
徐紫庭也就這麼抬著手讓他扶著。須臾,文點自己收回了手,雙手搭在自己的膝蓋上,半蹲著,低頭喘著氣。
「你還好嗎?」徐紫庭不禁有些擔心的問。
「沒事,只是……只是我沒想到……體力會消耗這……這麼大。」文點調整著呼吸。「太久沒有……戰鬥了。」
「我也有一點,只是沒你那麼嚴重。」徐紫庭道,感覺到自己的胸口也在怦怦狂跳。
突然,徐紫庭眼角瞥見不遠處的走廊上有個人影。她轉頭望去,一眨眼,那人卻消失在了純黑的裂縫中,離開了空間夾縫。
但徐紫庭很確定自己看到的是誰。
「我也看到了。」她對文點說道。「范紅。他連打招呼也沒有,就直接離開空間夾縫了。」
「我就知道我沒看錯。」文點低聲道。
「我記得……除非等級相差太大,否則字使遇到字魔卻逃跑,是違反規定的吧?」徐紫庭回想著字域的規定。
「他一直待在那裡,直到字魔被消滅了才離開。因此,嚴格來說,他並沒有違反規定。」文點咬牙道。「這傢伙……到底在想什麼……」
「那我們——」
「回去吧。」文點低聲道。「考試還沒結束。范紅的事,我改天會再去找他算帳。」
徐紫庭看著文點,卻無法從他的神情或語氣中看出任何情緒或想法,只好點了點頭,向後踏了一步,離開了空間夾縫。
——文點慢慢的握緊了拳頭。
徐紫庭回到考場,大家寫著作文,鐘響便交了卷,有說有笑,宛若無事發生。剛才在空間夾縫內的小擦傷也都痊癒了,看不出半點戰鬥的痕跡,只有微微痠痛的四肢能夠證明她剛消滅一隻字魔。
那之後的考試,不再有什麼特別的事發生。當大家因為考完而感到解脫,興奮的走出考場時,徐紫庭只是平靜的背起書包,一個人融入人流離去。
幾個月後,成績出爐,徐紫庭的分數雖然比預期差了些,但還是穩穩的過了心目中第一志願的分數門檻,作文更是高分過關。好幾星期內,徐紫庭都忙著準備面試與整理相關資料,但即使再忙,她也會努力擠出時間去字域看看。
不過,李珂深居宮中,且鳳台府似乎給了她不少事情做,以至於她無法直接與徐紫庭見面,只能請他人代為傳話,或者以便箋溝通。儘管如此,兩人都沒有怨言。
很快的,日曆已撕到了六月的尾聲。
外頭豔陽高照,而徐紫庭躲在房間裡,吹著冷氣。今天阿嬤出門去上里長辦的長青課程了,徐紫庭於是叫了外送,隨便點了個便當——這種天氣,徐紫庭真的不想出門。
看著一旁玻璃上反射的刺眼陽光,徐紫庭不禁有些想念冬天。寒意起碼能夠通過多穿衣服、蓋被子、喝熱湯解決,但即使你冷氣開得再強,ㄧ走到室外,那股暑意便會迅速吞噬你的所有精力。
徐紫庭正要把便當打開,忽然,門鈴響了。
她懶懶的下了樓,從貓眼往外望去,只見ㄧ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門外。
「蘇珊……?為什麼你會知道我家在哪……?」徐紫庭打開門,瞇著眼睛說道。
「半年。整整半年,都沒見到你來手部。」蘇珊雙手抱胸說道。她還是那副模樣,髮尾微捲的金色長髮綁成了馬尾,戴著黑框眼鏡,穿著一身幹練的西裝。
「抱歉,我之前太忙了。」徐紫庭隨口胡謅道,走過她身側,走入家門。其實,這半年來,她每次去字域,都只是為了找李珂,完全沒把練習的事放在心上。「我阿嬤今天出門去上課了,你隨意吧。」
蘇珊於是毫不客氣的跟著她走了進來,在椅子上坐下。「忙不是理由。我每天有三場會議,一場視訊,還得連絡廠商、顧客和股東,每周固定得產出一篇上千字的產品報告。儘管如此,我每周還是會擠出時間去練習。」
「嗯,那你的工作能力很強啊。」徐紫庭被說的有些不耐煩,拆開免洗筷,打開了便當。「如果是專程來念我的,那麼請回吧。」
「可惜我不是來念你的。」蘇珊拿出她自己的令牌。「我是來提醒你,今年的朝會要到了。」
「朝會?去年我差點被當眾處決的那個?」徐紫庭道,也拿出口袋中的令牌,上頭仍然顯示著徐紫庭的等級為申級。「沒記錯的話,朝會只允許中階以上的字使參加吧,和我又沒有關係。」
「今年更嚴格,只允許上階字使與部首掌門參加。」蘇珊道,翹起二郎腿。「即便如此,朝會還是和你大有關係。」
「為什麼?」徐紫庭問。
「難道你以為,朝會只是一群字使聚在一起開會嗎?」蘇珊翻了翻白眼。「每年的朝會,除了現實辦事處及其分處的負責人外,所有字使都必須到字域。這是因為在朝會的同時,鳳台府會透過靈力監測進行一年一次的字使清點,確保鳳台府的資料正確無誤。人數太少的部首將會被併至總部,沒有字使的部首甚至會被廢部。」
「還有這種事喔。」徐紫庭夾了一口青菜塞進嘴裡。
「總之,今年的朝會在六月三十號,無論如何,你都必須在那之前進入字域,並且待在手部。」 蘇珊站了起來,對著徐紫庭伸指說道。
「……知道了。」徐紫庭嘆了口氣。她不禁想起同為手部的那兩個國中生——叫什麼來著——陳俊豪和林冠宇?徐紫庭也好久沒見到他們了,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還是那副德性。這麼一想,徐紫庭不禁對沒去和他們練習感到有些愧疚,只是在蘇珊面前難以啟齒。
「知道就好。」蘇珊把腿放下,從椅子上站起身。「我當天會直接去朝會,不會經過手部,那兩個小鬼頭就交給你照顧,絕對不要出什麼岔子。如果鎮不住他們,就去找岳老先生……我想你應該沒忘記他都待在哪吧?」
「我還記得,我可以的。」徐紫庭點頭道。
「姑且相信你。」蘇珊走向門口,又轉過頭。「朝會後見。」
「再見。」徐紫庭送蘇珊到門口,等到她消失在樓梯轉角後,旋即關上了門。
徐紫庭懶洋洋地走回位子上,拿起筷子,往便當裡的滷蛋夾去——
突然,一陣劇痛傳遍了徐紫庭的頭,筷子和滷蛋從徐紫庭的手中滑下,滾落在地。徐紫庭痛苦的抱著頭,仰頭靠在椅背上,痛苦地扭動著身體。她下意識地想去拿口袋裡的靈筆,眼前卻忽然看見異象。
「徐紫庭。」
「紫庭。」
那是一個黑暗的房間,近乎全暗,只有圍繞在四周的法陣發出些許光芒。即便如此,憑著那些微光也無法衡量黑暗的盡頭,四周宛如無限的恐懼潮起潮落。
徐紫庭彷彿感覺到自己的本能被觸及。
「徐紫庭。」
「紫庭。」
「紫庭!」最後一聲叫喚從現實中傳來,把徐紫庭從幻象中拉了回來。徐紫庭的阿嬤似乎在門外叫著她的名字,一面不斷的按著門鈴。
「紫庭啊,開一下門啦,阿嬤忘記帶鑰匙了。」阿嬤在外頭喊道。
「……來了!」徐紫庭沙啞的喊道,把地上的筷子撿回桌上,接著奔到門邊,開了門。
「齁,阿嬤年紀大了,腦袋不好了啦,下次出去齁,紫庭你要記得提醒阿嬤該帶的東西都要帶,不然哪天你不在家,阿嬤就被鎖在門外了啦。」阿嬤一邊念著一邊往廚房走去,沒有注意到剛才滾到地上的那顆滷蛋。徐紫庭跟著阿嬤應和著,但她的腦子裡還思考著剛才的幻覺,那個地方,那個聲音,那個感覺……
總覺得,如此熟悉,熟悉得令人不寒而慄,令人如此膽寒。
不過,徐紫庭苦思了很久,仍然得不到解答,只好放棄思考,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但徐紫庭的理性知道,這肯定意味著什麼。
幾天後,終於來到了蘇珊所說的朝會。而徐紫庭也遵守承諾,前一晚便來到了手部待著,對阿嬤說的理由是「隔天一大早就要和同學出去玩」,而阿嬤似乎也接受了這個理由,還要她玩得開心。
「紫庭姐!」徐紫庭走下樓,走到手部的運動場邊,遠遠就看到陳俊豪揮著手朝她奔了過來。突然,陳俊豪撲通在草地上跪下,順勢滑到了徐紫庭面前,拱手道:「閣下遠道而來,在下久疏問候,有失遠迎——唉咿——幹,林冠宇你打太大力了啦!」
林冠宇輕輕一跳躲過陳俊豪的反擊,對徐紫庭吐了吐舌頭,道:「好久不見。」
徐紫庭忍不住發出噗哧一聲,笑道:「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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