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域 - （十六）救

　　徐紫庭以此生最快的速度奔下樓梯。

　　她的身體在顫抖。經過剛才的戰鬥，她早已精疲力盡，現在完全是靠著自己的意志力在強撐。

　　剛回到現實，四處沒見到李珂，她便跑到了欄杆邊，瞧見了自己最不想見到的一幕。

　　李珂躺在一樓地上，緊閉著眼，鮮血從她的後腦勺緩緩溢出。眾人圍著她，有的尖叫，議論紛紛。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直到徐紫庭衝了過去，真的碰到了李珂的身體，淚水才潰堤。

　　文點在石濤和蘇珊的攙扶下也趕了過來。「我去叫救護車。」蘇珊道，開始撥打電話。

　　「李珂！你別……你醒醒！李珂！」徐紫庭不顧他人的眼光，跪在李珂身旁，淚水從眼角流下。

　　「她還有氣息，別放棄。」文點把手指放在李珂的人中，感到一絲微弱的氣息。但即使如此，他也知道希望非常渺茫。

　　不一會兒，救護車就趕來了。學校的老師和教官在一旁指揮著，要其他同學別再逗留觀看。醫護人員快速把李珂抬到了擔架上，推上了救護車。

　　「去吧，救護車上還能再載一人。」文點輕輕的推了推徐紫庭。徐紫庭吸了吸鼻子，看向石濤和蘇珊，他們也對著她點了點頭。於是，在他們的目送下，徐紫庭上了救護車，陪著李珂前往醫院。

　　徐紫庭的耳邊嗡嗡地響。她除了機器令人窒息的聲響外，聽不見任何聲音。

　　腦裡都是她對自己的耳語。

　　到了醫院，醫護人員很快的推著李珂進入了急診室。徐紫庭搖搖晃晃的走下車，跟了上去，卻在櫃檯前停了下來。

　　「小姐？請問——」

　　徐紫庭全身乏力，倒在了地上，那名護士的話化為了一陣黑暗，籠罩住她，將她的意識拖入了深沉的夜晚。

　　朦朧之中似乎有人牽起了她的手。

　　「紫庭。」一個聲音從遠處傳來。「紫庭，是我。」

　　「是你。」徐紫庭喃喃道。

　　眼前浮現了一張熟悉但又遙遠的臉龐。「沒事的，紫庭。我一直都在這。」

　　「我……我該怎麼做……」徐紫庭感覺不到淚水，但她知道自己現在肯定在哭。

　　「凡事總有辦法，紫庭。」那個男人的聲音道，溫柔而治癒人心。「聽著，紫庭。當你遇到她時，記得，大膽去愛。用愛對付她。」

　　「但我……」徐紫庭低聲道。

　　「你有的。」那男人就像是知道徐紫庭想說什麼一般。「你有的。你絕對有，你有愛別人的能力。因為你是你。」

　　「現在，紫庭，醒來吧。」

　　那聲音迴盪著，在耳邊低低的徘徊。徐紫庭驚醒過來，從床上倏地坐起，喘著氣。徐紫庭環顧四周，白色的牆壁伴隨著消毒水的味道，手上吊著點滴，自己則躺在一張病床上。

　　「啊，你醒來了，這可真是個好消息。」蘇珊在一旁說道，站起身來。「既然你醒了，那我也可以回去工作了。」

　　「等等！」徐紫庭叫住了她。「李珂呢？她在哪？她的情況怎麼樣？」

　　「你是說你的那位小小女朋友？」蘇珊道，轉頭看向徐紫庭。「她剛動完手術，正在加護病房，你最好別去打擾她……詳細的情況，還是去問醫生吧。」說完，她便逕自走出了病房。

　　徐紫庭坐在病床上發愣了一會兒，實在按捺不住想去找李珂的心情，便忍著痛扯掉了身上的點滴，走下床，偷偷的溜出病房。

　　「你怎麼在這？你不是應該在病房內嗎？」徐紫庭在準備下樓梯時，恰好遇見了文點。文點瞪大眼睛，看著徐紫庭。

　　「李珂在哪？」徐紫庭沒有理會文點的問題。

　　文點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道：「你為了對付字魔耗了太多的體力，剛剛又在急診室大廳昏倒，你真的應該好好休息——」

　　「我很好。李珂在哪？」徐紫庭重複了她的問題。文點看著徐紫庭，知道自己再怎麼說都無法說服她回去，只好道：「跟我來。」

　　兩人下了樓，往加護病房走去。

　　「我必須先和你說一聲。」文點一面走，一面說道。「她的情況不是很樂觀。」

　　「她……」徐紫庭感到胸口一緊。「她……還活著嗎？」

　　「你放心，她還沒死。」文點道。「但也只是還沒而已。」

　　兩人走到了加護病房外，文點指著走廊邊的一面玻璃，輕聲道：「她在那裡。」

　　徐紫庭快步走到玻璃旁，貼著玻璃，向內看去。李珂的身上插著數根管子，緊閉著眼，躺在病床上，裡頭隱隱傳來維生器材的聲響，以及被管子放大的呼吸聲。

　　「醫生說，她雖然沒有立即性的生命危險，但醒來的機率很低。」文點道，低垂著目光。「很有可能一輩子就這麼躺在病床上了。」

　　「我不信。」徐紫庭忽道，抽了抽鼻子，看著躺在裡頭的李珂。「一定有辦法可以救她的，對吧？」

　　文點還來不及說些安慰的話，徐紫庭猛然轉過身，拉住了文點的手。「有了，我們可以去找水部掌門，請他對小珂用『活』，不就好了嗎？對吧！」

　　「我不想潑你冷水，但……」文點無奈的說道。「一來她也還沒死；二來『活』字雖強，卻無法逆轉生命法則，讓人起死回生。更何況，這樣算是私人用途，是不合乎規定的。」

　　「怎麼會……」徐紫庭喃喃道，轉過身，靠著牆，慢慢的滑了下去，跌坐在地，嘴唇顫抖著，淚水模糊了視線、溼潤了目光。

　　這時，一個女人匆匆忙忙奔來。文點認出她是李珂的母親，在暑假時家長會辦的郊遊上曾見過一面。

　　她快步走來，走到了玻璃邊，看見病房裡頭的女兒，不禁倒抽一口氣，捂住了嘴，雙腿顫抖。

　　須臾，她垂下了目光，看向頹坐在地的徐紫庭，也跟著在她身旁蹲了下來。「你是紫庭吧。」她強忍著淚水說道。徐紫庭稍稍別過頭去，半掩住自己紅腫的雙眼，緩緩點了點頭。

　　「謝謝你。」李珂的母親道，出乎徐紫庭的意料。「謝謝你一直以來陪在她身邊……謝謝你。」

　　徐紫庭的淚腺像是被拉開了閘門一般，一瞬間，淚水難以遏制。「我……我先去上個廁所。」徐紫庭道，站了起來，不顧李珂母親的目光，往廁所跑去。

　　「我去追她。」文點道，站了起來，追了上去。

　　徐紫庭快步走下樓梯，在文點追到她以前躲入了女廁。文點不方便進去，只好在外頭向裡面張望。

　　洗手間裡空無一人。徐紫庭走到了洗手台前，看著鏡子裡自己哭腫的雙眼。頭髮有些凌亂不整，眼睛裡的血絲也較平常來得明顯。徐紫庭捧著自己的臉，無名指撥弄著眼皮，指甲微微嵌入臉頰。她從喉嚨中發出輕微的嗚咽，手抓弄著頭皮，撥亂了髮絲。

　　「徐紫庭！你聽著！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文點道。「就算你真的覺得自己有責任，那麼沒能成功救下李珂的我，還有太晚趕來支援的師父和蘇掌門，也應該都有責任才對。」

　　「但我的責任最大。」徐紫庭顫抖著說道。「是我害她變成現在這樣的……」

　　「別再自責了。」文點無奈的說道。

　　「你不懂！」徐紫庭看向外頭，嘶聲說道。「我一直以來都沒有發現她的感受，她就這麼不斷的被她的感情折磨，而當她和我告白時，我卻只把她當成朋友……我傷透了她的心。現在她躺在那兒，我連和她道歉的機會都沒了。」

　　「肯定還有辦法。」文點道，卻也心知肚明，知道這不過是虛妄的安慰之詞。

　　「的確還有其他辦法。」另一個男生的聲音在外頭響起。

　　「范紅……？你也來了。」文點瞇起眼睛說道。

　　「別那樣看我。你們剛剛的對話，我都聽見了，我也大概知道李珂的情況了。」范紅道。「你們剛剛說，不能用『活』字，這句話是沒錯的。但，字域還有其他人有辦法。」

　　「你該不會是想……」文點有些變了臉色。「不行，絕對不行——這樣太殘忍了。」

　　「但這也是唯一的解法了，不是嗎？」范紅提高了音量。「紫庭，你也希望李珂能再次和你說上話，並有個能和她道歉的機會，不是嗎？」

　　「是這樣沒錯。」徐紫庭走出了女廁，揩了揩眼角。「但你說的辦法是什麼？要找誰？」

　　「不要。」文點瞪著范紅，警告似的搖了搖頭。「那樣的活著，和死了有什麼兩樣？你是想要製造第二個紫清前輩嗎？」

　　「先死而後生。」范紅的臉色和過去大相逕庭，一時之間陰沉得有些可怕。「倒不如說，那樣才算是真正的活著。」

　　文點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而且思考得非常專注。俄頃，文點才道：「就算你要採用那個方法，那麼之後誰來照顧李珂？」

　　「我可以。」范紅道。「心部有很多位置能讓她住，該有的物資也應有盡有。」

　　「就算這樣，也必須先取得徐紫庭的同意。」文點道，看向了她。

　　「你們說的『那個』方法，到底是什麼？什麼叫做『製造』第二個紫清前輩？」徐紫庭有些緊張的問道。

　　「要使用這個方法，字域只有一個人能辦到。」范紅道。「那就是疒部掌門，吳小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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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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