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找了一個隱密的地方,拿出靈筆,同時寫下「入」字,進入了字域。
「走吧,往這裡。」范紅道,帶著文點和徐紫庭往廣場的另一端走去。
須臾,四周的環境漸漸開始改變。字域中的藍天逐漸變得黯淡,步道的石磚開始布滿青苔,兩旁的浮雲更慢慢的變成了暗紅色的泥地。泥地上長著許多的樹木,然而,那些樹木不但沒有帶來生氣,反而因為其血紅色的葉子而更讓這塊地方顯得死氣沉沉。
樹木越來越茂密,光線也越來越少。徐紫庭不禁感到有些緊張,但文點和范紅卻只是一個勁兒的走著。
「到了。」范紅道,指著前方的暗處。徐紫庭瞇起眼睛,才從那一片黑暗中,辨認出些許房屋的輪廓。
走得更近些,徐紫庭才看出那房屋的樣式。那是棟哥德式的小教堂,以全黑的磚瓦砌成,宛如被烈火吻過一般。若不仔細看,那教堂就這麼融入了陰影中,根本不會發現。
「奇怪了,吳小危平常是不會讓我們這麼靠近的。」范紅道,走了上前,伸手準備敲門。然而,手還沒碰到門板,那門便隨著一陣嘎吱的長響,緩緩的向內開啟。
「心部申級字使范紅,石部申級字使文點,手部酉級字使徐紫庭,准許進入。」一個聲音道。
「你已經酉級了?」范紅有些訝異的回頭說道。
「她才剛和中階字魔對戰完,經驗累積得很快。」文點道,也回頭看向徐紫庭。「不過,即便如此,你升級的速度確實比一般人還快。」
三人一面說著,一面走入了教堂內。門在他們身後嘎吱嘎吱的自動關了起來,裡頭瞬間暗了下來。裡面沒有任何燈源,只有幾扇玫瑰玻璃窗射入微弱的光線。
「走吧。」范紅對文點和徐紫庭點了點頭,才剛轉過頭,忽見前方不知何時站了一個長髮及腰的女子,皮膚慘白,全身素衣,手裡提著一盞油燈。三人從那女子的瀏海下感覺到了極為沉重的視線,呼吸不禁有些困難,渾身感到壓迫,連要尖叫都辦不到。
「借過。」那女子開口道,聲音低沉。他們急忙向旁邊讓開,那女子便如飄浮似的,無聲的走了出去。
「本來還想稱讚你們跑來我的地盤挺勇敢的,結果還不是被魏离嚇得半死。」一個年輕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他們再度轉過頭,但見吳小危穿著平時的那套病袍,手裡也拿著一盞油燈,冷笑著看著他們。
「魏离……你是說,鬼部的魏掌門?」文點方才一直想不起來她究竟是誰,在吳小危一講之下,終於想了起來。他們過去在朝會前一天時也見過,文點那時也一樣想不起來她的身分。
「是啊,她來我這裡拿一些創傷藥。她實在有夠嚇人的,明明我自己拿過去就行了,每次都偏要親自來找我。」吳小危翻了翻白眼。「所以呢?你們幾個不要命的小兔崽子……還有你,徐紫庭,你們來這裡做什麼?拿藥?」
「事實上……我們是為移魂而來的。」范紅道。
徐紫庭微微瞪大眼睛,就連吳小危本人也變了臉色。「移魂?誰?」
文點指著徐紫庭道:「她的一個朋友,那個朋友被字魔——」
「那個朋友是字使嗎?」吳小危問道。
「不是。但她知道字域的事——」
「你們對她洩密?那更該去死一死了,死了正好,我們也不用派人滅口。」吳小危冷笑道。
「求你了——」
「沒得談。」吳小危斷然道,轉過身,往教堂內走去,三人也只好跟了上前。
「但是,這是唯一可以救她的辦法——」范紅爭辯著,卻被吳小危打斷。「你又知道她想活下來了?她會想要以那種形式生活嗎?她會想要一輩子困在字域嗎?你不是她,請不要隨便揣測她的想法。」
「拜託了,我真的很想救她。」徐紫庭懇求道。
吳小危停下了腳步,頭也不回的問道:「那她想要被你救嗎?」
徐紫庭愣在原地,一時答不出話來。
「說到底……你們真的知道移魂法的內容嗎?」吳小危轉過身,瞇起眼看著他們。范紅和文點面面相覷,只有徐紫庭顯得一頭霧水。
「看來他們沒有和你講呢,真是溫柔。」吳小危冷笑道,眼神在范紅和文點間來回掃視。「所謂移魂,就是把人的靈,也就是魂魄,從肉體上分離下來。而靈若要單獨生存,只能待在字域,肉體沒有靈,就會直接死亡。」
徐紫庭有些震驚的睜大眼睛,看向范紅。「……他說的是真的嗎?」
范紅抿了抿嘴,微微點頭。
「你說你的朋友叫什麼?」吳小危問。
「她叫李珂。」徐紫庭如實答道。
「所以,若要對你的這位李珂小姐移魂,有兩種方法。一種是把她帶到字域,在字域把她的靈分離出來,再把屍體帶回現實。另一種是在現實分離出她的靈,再把她的靈帶到字域,現實只留下屍體。不論是哪一種,都保不住肉體。」吳小危冷冷的說道。
「這……但如果移魂成功,我就可以和她再次說話了,對吧?」徐紫庭試圖安慰自己。
「可以是可以,但這方法一直以來成功率都不高,只要一個操作不慎,就可能造成副作用。換句話說,你隨時可能親手殺了她。」吳小危挑起眉毛,看著徐紫庭慌張的神情。
「但過去也有成功的例子吧?」文點道。
「當然有。」吳小危道。「據古籍記載,玄奘法師在前往天竺取經時,路過一條河。過河時,他看見自己的屍體飄過了河流,其實那就是一種移魂。他拋棄了自己的肉體,以靈身得道成佛。不過這麼久遠的例子,真實性還有待商榷——反正八成是假的,在這世界,哪有人能夠成佛。」
「總之你會對吧?你會移魂吧?」范紅搖了搖吳小危的肩膀。吳小危「嘖」的一聲,拍掉了范紅的手,面漏不悅。「會,但除非你們跪下來對我磕頭,否則我是不會做的。」
「你——」文點氣得掄起了拳頭,吳小危卻質問道:「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嗎?跪下。」
文點和范紅還在猶豫著該不該對吳小危下跪,卻見徐紫庭「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五體投地,道:「請你救救她!拜託你了!」
吳小危顯然只是隨口說說,完全沒料到徐紫庭真會對他磕頭。文點和范紅見徐紫庭願意為李珂做到這種程度,對彼此點了點頭,也跪了下來,緩緩的磕了個頭,道:「麻煩你了。」
吳小危扶著額頭,白眼幾乎要翻到後腦勺去了。「我憑什麼要幫你們?我救了她,我能有什麼好處?還是你們想說,助人為快樂之本?我可不是做公益的。」
文點聽了此話,忽地站了起來,殺氣騰騰的走近吳小危。「如果你不幫也沒關係,我就去陪倉頡喝個茶,告訴他你在七年前幹了什麼好事。」
「你想說就說。」吳小危嘶聲道。「陛下會體諒我的。」
「是嗎?」文點冷笑道。徐紫庭從來沒看過文點露出如此可怕的表情。「要不要我試試看?」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吳小危才退了一步,滿臉不屑的說道:「幫就幫,別用這種噁心的手段威脅我。」
「和你學來的。」文點道,哼了一聲。
幾分鐘後,徐紫庭、文點、范紅和吳小危四人便來到了現實。李珂的母親坐在病床邊,已累得睡著了。
「就是她?」吳小危躡足走近,指著病床上的李珂,無聲的說道,徐紫庭點了點頭。
吳小危走到了病床邊,拿出了靈筆,掃了徐紫庭一眼,將靈筆輕輕的抵在李珂的頭頂正中央。接著讓靈筆撫過全身的經脈,慢慢的,筆尖開始發出微光,接著越來越亮,最後回到頭頂百會穴時,已是滿室通明。
徐紫庭看著吳小危緩緩將靈筆抽離李珂的身體。筆尖上的光球和李珂的頭頂以一條光束相連,光束內彷彿有著什麼在流動。
突然,吳小危倏地抽出靈筆,在空中寫下一個「入」字,消失在他們的眼前。
徐紫庭忽然回過神來,連著李珂的維生儀器正大聲作響,心電圖也是一條死寂的直線,旁邊寫著大大的0。
「你快跟上去,這裡就交給我們。」范紅道,對著被吵醒的李珂媽媽寫了一個「忘」字。
「我們會處理好這邊的,你快去見她吧。」文點也說道。
徐紫庭對他們快速的點了點頭,進入了字域。
一進入字域,只見李珂閉著眼躺在地上,吳小危蹲在一旁,餵了李珂吃下了些什麼。
「你給她吃了什麼?她不是應該要醒來了嗎?」徐紫庭也蹲了下來,焦急的問道。
「別吵!這是我們疒部特有的特效藥,只有這個才能救她。靈和肉體分離的時候,肉體會先死亡,如果不讓靈也吃下這個藥,靈也會在幾天內消散的。」吳小危道。
「那現在……」徐紫庭看著李珂,她的胸口只剩極為微弱的起伏。
「只能看她的造化。我可是仁至義盡,把能做的事都做了。」吳小危道,翻了翻白眼,彷彿事不關己。
徐紫庭就這麼坐在李珂身旁,等待著。
等待著機會到來。
等待著命運眷顧。
須臾,文點和范紅也來了。他們看見李珂的樣子,便理解了當前的情況,只好默默的坐在徐紫庭身旁等待。
五分鐘過去了,李珂還是沒有醒。
文點欲言又止,看看徐紫庭,又看了看李珂,暗自嘆了口氣。
又過了五分鐘,李珂還是沒醒。須臾,徐紫庭站了起來,一聲不吭,表情僵硬,眼淚不斷的流下。
文點伸出手,正想抱住徐紫庭,忽然聽見地上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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