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域 - （二十六）紅

　　「真的完全沒有他們的蹤跡耶。」徐紫庭等人聚在一塊兒，沿著迷霧重重的走廊慢慢的走著。

　　「紫清師姐？」陸正嘗試喊了幾聲，但那聲音彷彿被困在了霧中，傳不出去。

　　「別叫了，還是省點體力吧。」范紅把陸正拉到自己身邊，確保他不會走失。陸正看起來好像愣了一下，但隨即靦腆的笑了笑。

　　「有沒有什麼字能夠驅散這陣霧？」徐紫庭問道。

　　「我還想問你呢。就我所知，心部沒有相關的字。」范紅回答。

　　「小心為上，直到找到字魔本體前，不能再分散力量了。」孟懿道，時時刻刻觀察著四周。

　　四人又走了一會兒，仍然是半個人都沒見著，而四周的霧似乎還在繼續變濃。

　　「我們真的就只能這樣漫無目的的到處亂走嗎？」范紅道，略顯焦躁。「再這樣下去，處於被動的我們很容易會被字魔牽制。」

　　「別心急，字魔要的就是你這個想法。」孟懿盡量冷靜的說道，但看得出來他的心裡也焦慮不已，只不過自己是在場最強的字使，如果連自己都亂了陣腳，那麼情況反而會更糟。

　　突然，陸正倒抽了口涼氣，退了一步，撞在了身後的范紅身上，害得范紅也下意識的叫出聲來。

　　「怎麼了？」徐紫庭有些緊張的問道。

　　「那個……難不成……」陸正結結巴巴的說道，躲到了范紅身後。徐紫庭這才看見，那裡有個一個紅髮的男人渾身是血，頹坐在牆邊，雙眼空洞的直視前方。

　　孟懿小心翼翼的走了上前，蹲了下來，伸指探了探他的呼吸與脈搏，接著搖了搖頭。「他已經死了。」

　　「這……他就是之前失蹤的……」徐紫庭喃喃道。

　　孟懿點了點頭。「他是火部的字使，雖然不是掌門，但至少也有辰級。脾氣是衝了點，但沒想到他會死在這個地方。」

　　「如果連火部都拿這陣霧沒有辦法……」徐紫庭不禁打了個哆嗦。

　　「……因為在是空間夾縫中死的，所以屍體會永遠的留在這裡，不會腐爛也不會敗壞，直到字魔本體被擊殺後才會跟著灰飛煙滅。」孟懿道。「看來他應該是和其他字使走失了，孤立無援，才會死得這麼淒慘。」

　　「我們應該不會變得和他一樣吧……」陸正喃喃道。

　　「只要我們能夠走出這該死的霧就不會。」范紅道，語氣開始有些不耐。「但我們都走了半小時了……這霧還是看不到盡頭。」

　　「不，頂多十五分鐘。這霧不只讓人迷失方向，也喪失時間感。」孟懿道，微微蹙眉。

　　「那也一樣！」范紅慍道，雙手在胸前交叉。「如果不設法和紫清師姐會合，那繼續走也只是死或還沒死的差別而已！」

　　「范紅！別說這種喪氣話！」孟懿斥責道。

　　「這哪裡是喪氣話了？我只是點出你們不敢講的事實！」范紅反駁道。「事實就是我們死定了！」

　　「師兄……」陸正小聲道，輕拉范紅的衣袖，卻見范紅猛地一甩，甩開了他的手。從他的表情看上去，似乎也對自己會這麼粗魯有些訝異。

　　「先……先讓我靜一靜……唔……」范紅抿唇說道，表情卻逐漸痛苦的扭曲，跌跌撞撞的扶在牆上，另一手也緊抓著腦袋。

　　「范紅……范紅？」徐紫庭道，轉頭卻見陸正也抱著頭，有些痛苦的蹲在地上。徐紫庭不知所措的看向孟懿，卻見他也出現了相同的症狀，雖然眼神裡的理智尚在，但也只不過比范紅和陸正好一些而已。

　　徐紫庭登時聯想到不久前進入這空間夾縫時，自己頭痛欲裂的狀況。徐紫庭慌張的靠近范紅，試圖幫點什麼，他卻吼道：「別過來！」徐紫庭瑟縮了一下不敢靠近，只見范紅踉踉蹌蹌的想遠離徐紫庭，但濃霧卻逐漸吞噬他的身影。陸正抬起頭，忍著不適，一面喊著：「師兄！」一面起身追了上去。

　　看見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霧中，徐紫庭下意識的想要追上去，卻忽地發覺不妙，轉頭看向孟懿，然而，身後的霧氣迅速靠攏，將他們給隔了開來。

　　「孟……孟掌門！范紅！陸正！」徐紫庭焦急的打轉，不知該何去何從。「紫清！文點！」

　　突然，身前的霧氣凝聚成了一隻手，掐住她的後頸，將她按倒在地。靈筆落在了手搆不到的位置，喉嚨裡也發不出半點聲音，手腳更是被慢慢出現的更多手掌給攫住，往四面八方撕扯著，完全無法呼救。那些手掌強硬的分開徐紫庭的嘴，一條手臂就這麼插進了她的口腔中。

　　徐紫庭的身子抽搐著，嘔吐感一陣陣的湧上，但都被那條手臂堵住了。身體裡的水分也不斷的脫離，還沒脫離的便在她的體內躁動，和水氣凝結成的手裡應外合，全身的皮膚宛如下一秒就會綻開來，炸成肉末。

　　徐紫庭沒有想過，自己居然會是這種死法。

　　連字魔的本體都沒見到……

　　突然，一陣劇痛傳來，由於嘴裡那條手的緣故，徐紫庭淒厲的叫喊變成了無人回應的悶響。徐紫庭能確定，自己的左肩已被拉得脫臼，左手臂軟綿綿的任由手掌們肆意拉扯，眼裡痛的飆出淚來。而那些淚水也立刻被手掌們吸收，無情的化為對付自身的工具。

　　被這些手掌蠶食鯨吞只是早晚的事。

　　不過，隨著霧氣化成的手掌不斷增加，眼前的霧氣似乎也在淡去。不遠處，兩個人影正對峙著，好像在說些什麼。

　　范紅……？陸正……？

　　他們倆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沒發現趴在地上的徐紫庭。她的眼珠子不斷轉動——這是她現在少數能活動的身體部位了。

　　「師兄！你聽我說！你先冷靜——」

　　「我該怎麼冷靜！」范紅朝著陸正大吼，臉因為激動而脹紅到耳根子。「你這個虛偽的變態！」

　　虛偽？變態？范紅在胡說什麼？

　　「不是那樣的……」陸正淚流滿面的說道。

　　「我給了你好多次機會！我早就發現你會趁我轉身時偷瞄我，你房間裡那張我的相片，我也早就發現了，我一直在等你承認你的性向，但你仍然執意瞞著我！」范紅激動到不像是他自己。「你這噁心的傢伙！你到底有什麼企圖？」

　　陸正嗚咽著，泣不成聲。「我沒有，不是你想的那樣……」

　　「像你們這種人就該消失在這世界上！看見你就讓我想吐！」范紅怒吼。

　　「請……請你不要再說了，師兄！」陸正用盡力氣大喊道。

　　范紅沉默片刻，道：「我不是你師兄。」

　　陸正愣了一下，驟然止住哭啼。

　　「你說，你喜歡我哪裡？」范紅冷冰冰的看著陸正。

　　「……我……」陸正沒有料到他會這麼問道。

　　「算了，問了也是白問。」范紅道。「你們這些人……全部都一個樣……你們假裝溫柔的親近，然後再背刺一刀。」

　　「我沒有假裝！師兄，你被字魔影響了！」陸正喊道，往前跨了一步，聲音裡流露著自然的擔心。

　　「別過來！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麼！」范紅吼道，從地上拾起一塊碎玻璃。「我信任過你，但你只是一直重複的傷害我！」

　　徐紫庭眼見不對，奮力的掙扎著，然而越是掙扎，那些手掌就抓的越緊，伸入自己喉中的那支更是猛地往喉頭一揍，徐紫庭顫抖了一陣，便渾身乏力，難以動彈。

　　彷彿是感知到徐紫庭的想法一般，一隻手掌故意抬起了徐紫庭的下巴，讓她不得不看著這一切發生。

　　「我不是你想的那個人……」陸正啜泣著慢慢退後，而范紅也將那塊碎玻璃舉著並一步步向前，握的力道緊到指間開始留下了鮮血，但范紅看起來毫不在意。范紅似乎將陸正當成了另一個人，只看得見眼前的幻覺。

　　「你現在才在害怕？」范紅輕聲道，語氣冰冷得可怕。「當初對我做出那些事，還試圖瞞天過海時，怎麼就不知道害怕？」

　　「我……師兄……」陸正退到了牆邊，雙腿發軟。

　　「閉嘴，你這個畜生。」在徐紫庭的注視下，范紅已完全變了一個人。「你會為你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徐紫庭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她無法阻止。

　　也來不及閉上眼睛。

　　吸不到空氣。

　　沉悶。

　　尖銳的玻璃一寸一寸的沒入了陸正的脖頸中，在尖叫聲來得及喊出以前，鮮血便大量噴出，濺在牆和兩人的衣服上。

　　徐紫庭彷彿能感覺到陸正每一寸的痛苦。

　　在那驚恐得張大的嘴中，吐不出任何一句話。

　　陸正頹坐在地。

　　范紅眼裡的血紅逐漸褪去，眼前所見的那個人慢慢變回了陸正。

　　范紅鬆開了染血的碎玻璃，鮮血自手上的傷口裡汩汩流出，一時半刻還無法理解眼前的情況。

　　那隻水氣凝結成的手臂突然從徐紫庭的嘴裡抽了出來，她乾嘔著，但吐不出東西。

　　「……欸？」范紅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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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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