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景色不斷變化,眼花撩亂,頃刻間演盡了吳紫清的一生,最後又復歸白茫茫的一片。
徐紫庭能夠瞥見吳小危手上的靈筆時而握緊,時而不斷顫抖。此刻,所有的過去都被攤開在眾人面前。
說實話,徐紫庭能夠體會紫清對吳小危的恨,卻也能理解吳小危的複雜心情。自己難以置喙,也不便評論。
「說話啊!怎麼不說話了?」紫清吼道。「過去所有的帳,我們今天就一次算清!」
「給我適可而止。」吳小危低聲道。
「什麼?」紫清張大眼睛。
「我是不會和你瞎攪和的。」吳小危揚起了下巴。「現在的你還沒有資格和我鬥,我不曾做錯任何事,問心無愧,你只是在無理取鬧罷了。」
「你——」
「現在,滾出她的身體。」吳小危把目光投向了紫清。「癒。」
一瞬間,吳小危反手一揮,靈筆前端射出數道光束,轉瞬間合而為一,再次和紫清體內那股霧氣相連。紫清張大了嘴,雙眼翻白,皮膚下的霧氣一點一點的被拉出,但下一秒,吳小危的手又被拉得微微伸向前,雙方拉鋸著,光束不斷顫抖,僵持不下。
這時,從紫清的眉心再次分裂出一絲霧氣,沿著兩人間的光束快速竄向了吳小危。吳小危扯動靈筆,試圖以筆尖的光束擋下,卻見那霧氣狡猾的一閃,攻向吳小危難以回防的下腹。
此時卻聽孟懿大喝一聲,一揮靈筆,精準擊退了那道霧氣。緊接著,他又喊了聲「恢」,也射出一道光束牽住了紫清。在兩位上階字使的合力下,形似人形的霧氣逐漸被拉出,最終,那陣霧被抽離了紫清的身體,和四周的濃霧合而為一。霧氣被抽出的同時,紫清也失去意識,向後倒去,文點眼明手快,往前衝去,往地上一跪,滑了向前,及時用大腿接住了紫清,讓她的頭不至於撞到地上。
「醒醒!紫清前輩,醒醒!」文點喊著。
徐紫庭奔上前也想幫忙,卻見四周的霧氣開始凝聚,國會內部的擺設逐漸清晰起來。凝聚的霧氣在空中盤旋了一陣子,忽地往走廊的一端飛去。吳小危快速轉過頭,一個人追了上去。
徐紫庭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吳小危消失在轉角,卻聽身旁傳來紫清的呻吟。徐紫庭連忙轉過頭,只見紫清的眼皮微微抽動,蹙著眉頭,逐漸甦醒。
「紫清前輩!」文點驚喜的喊道。
「你別喊這麼大聲,我的耳膜都快被你震破了。」紫清微笑道,在文點的攙扶下坐了起來。
「你沒事吧?能站起來嗎?」文點道,看著紫清扶著牆,靠自己慢吞吞的站起身。
「……我只是做了一個惡夢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紫清道,張望了片刻。「吳小危呢?」
「他先去追字魔了。」孟懿道。「等到你恢復得差不多了,我們就去支援他。」
「走吧,我沒事的。」紫清伸展了一下身體,剛跨出一步,又轉過頭來,望向了從剛剛就一直呆坐在陸正軀體身旁的范紅。
紫清走了上前,在范紅身旁蹲下。
「你身不由己。那不是你的本意。」紫清輕聲道。
「我能感覺到。不是字魔控制了我,而是字魔把我潛藏的想法抓了出來。」范紅道,語調平板。「你也能感覺到吧?」
紫清頓了一下,緩緩地點了點頭。「你可以繼續怪罪自己。但同樣的,字魔也是殺害阿正的凶手之一。傷害已經造成了,我們能做的,只剩下殺了字魔,為阿正報仇。」
「報仇……」范紅喃喃道。
「走吧。」紫清道,伸出了手。「當作是……最後的弔唁。」
范紅遲疑了良久,最後握住了紫清的手,兩人站了起來。
眾人望著彼此,眼神中除了悲傷,還多了股堅毅。
他們隨著吳小危剛才離開的方向追去,由紫清領頭,孟懿殿後,奔過走廊,穿過大廳,朝著厚重的防火門用力一推,來到了議事廳。這裡是議員們平時主要開會的場所,空間廣大,座位眾多,足足有三層樓高,在三樓的位置有著開放民眾進入的旁聽席。
而在議事廳的中央,霧氣從四面八方湧入,不斷凝聚,似乎正形成人形。吳小危則站在那團霧氣前,抬頭看著它。
「什麼情況?」眾人奔到了吳小危旁邊,紛紛舉起靈筆對準那霧氣。
吳小危瞥了說話的紫清一眼,道:「沒有用的。我剛剛試過攻擊它,但全都被彈了開來。」
他們再度看向那團霧氣。那團霧氣的體型大概就和吳小危差不多大,然而,外觀上看去,頭上似乎多了一雙角,手部的形狀也不太一樣。
突然,「嘶」的一聲,煙霧從那字魔身上炸開,徐紫庭等人急忙抬手掩護。等到霧氣散去,他們才看見了這字魔的真面目。眼前飄浮著一個龍形的獸人少年,身上布滿的豔紅鱗片間飄逸著白煙,手爪銳利,尾巴末端也有尖刺,頭上長著兩根短小的金色犄角,青綠色的瞳孔閃爍著狡黠的光芒。
「我為你們準備的禮物還滿意嗎?」那字魔忽地開口道,詭異的笑著。
「禮物……你該不會是指——」文點看向了身旁的紫清和范紅,想到了剛剛他們被控制的樣子。「——你這卑鄙的傢伙!」
「卑鄙?不,這只是優勝劣汰罷了。」那字魔輕蔑的說道。「我只不過利用了一下你們精神上的弱點,還真的就讓我淘汰了一個弱者。」
「陸正他才不是——」范紅激動的衝向前,被孟懿及時架住了。
「別生氣嘛。技術上來說,你們是第一批見到我本體的人喔。這是你們用自己的實力換來的,不妨給自己一個掌聲吧?」那字魔攤手道,笑得很開心。「容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赤虯』,是個卯級字魔。」
「你有名字?」徐紫庭脫口而出。
赤虯看向了徐紫庭,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表情。他並沒有回答,而是緩緩降落,雙眼掃視著徐紫庭的全身上下。「你……就是『她』的女兒吧?」
「誰的女兒——你是說……我媽?什麼意思?」徐紫庭退了一步,有些緊張。
「真是太好了,果然主動送上門了呢。」赤虯滿意的笑道,竟主動向他們靠近了一步。紫清等人連忙舉直了靈筆,道:「別過來!」
「如果我真的要動手,你們早就死幾百次了。你們真的以為能夠阻攔我?」赤虯嗤聲道。「我給你們一個條件,把徐紫庭留下,我就讓你們安全離開這裡,保證不會傷害你們。」
「你想要她做什麼?」紫清怒視著赤虯。
「紫清,別管這麼多,字魔的話不可信。」孟懿也向前踏了一步。
「哎,你們不喜歡談判啊?真是可惜,我還挺想和你們多聊聊的,你們散發著許多悲慘的氣息,我很喜歡。」赤虯噘嘴道。「因為……我如果出了手,你們就永遠離不開這裡了喔。」
「其實他的條件挺不錯的,只要犧牲一個下階字使——別用那個眼神看我,我開玩笑的。」吳小危道。
「你們還真固執,真令我傷心。」赤虯退了幾步,忽然閉起一眼,單手握拳,舉在胸前,另一手反握住了那手的手腕。霎時間,從赤虯的身上分離出了大量霧氣,快速凝聚出了五個和他一模一樣的分身,包圍住了他們。「既然你們不肯把她交給我,那麼我只好自己搶了。」
霎時間,場面變得極為混亂。
法陣和光束紛飛,文點等人的身影不斷穿梭,與赤虯的分身們糾纏在一起。儘管只是分身,仍然有著超越中階字魔的實力,粗暴而不間斷的攻擊讓所有人都陷入苦戰,就連孟懿、吳小危等人也都是如此,就好像赤虯刻意著重對付他們一般。
突然,在文點和范紅的身影之間,赤虯一竄而過,直撲向徐紫庭——從和其他分身不同的眼神、強烈的殺氣與身上的白煙中,能夠立刻辨認出其本體的身分。她狼狽避過赤虯本體的利爪,揮筆寫了個「擋」字,卻見赤虯一迴身,盾牌才剛被召喚在徐紫庭眼前,爪子便已捅穿了那盾牌,直接刺入了徐紫庭的肩膀。
一旁的紫清瞥見徐紫庭受傷,立刻以一個「愕」字暫且擊退纏著自己的分身,在赤虯的分身反應過來並撲向自己前,足部一蹬,矮身揮動靈筆,筆尖蓄積了一個光球,以筆作劍刺向了赤虯的本體。
赤虯冷笑一聲,倏地拔出利爪,向後跳開,鮮血登時從徐紫庭的肩膀上噴了出來。紫清撲了個空,一個旋身擋在徐紫庭身前,反手對她寫了個「恢」字,徐紫庭肩上的傷口便快速的修復,疼痛也減少許多。
「不錯嘛。再用點力,把你的憤怒釋放出來!」赤虯狂笑道,伸手吸收了剛才和紫清對打的分身,一拳抵銷了紫清射出的術式,又朝著正和文點對打的分身射出了一些霧氣,那個分身剛擋下文點的一砍,一瞬間又復原如初,虛晃一招,猛地踢中了文點的下腹,痛得他連退數步,靠倒在柱子邊。赤虯絲毫不浪費時間,擊倒了文點,便立刻收回那個分身,「唰唰」對紫清打出數拳,威力登時大增。
「瘴!」吳小危突然大喊,靈筆狠狠一揮,大量黑煙從他的筆尖竄出,瞬間瀰漫了整個議事廳,眾人和赤虯分身間的戰鬥也被中斷了。
「哼,也不想想我的能力是什麼,居然敢班門弄斧?」赤虯伸出雙手收回了所有分身,想召出些許白霧,卻發現白霧停留在自己的指尖,無法釋放。
「沒有用的,不管你在瘴氣裡加了什麼術式,都奈何不了我的!」赤虯自信的說道。
「當然不行——但『它』可以……『瘟』!」吳小危在瘴氣裡大喊道。赤虯剛想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撲去,卻忽然感到一陣勁風傳來,迅速向後跳開,閃過了攻擊。
直到這時,瘴氣才緩緩散去。
徐紫庭等人都站在吳小危身側,抬頭看著他的傑作。
一個黑煙凝結成的半身巨人,正矗立在他身後。那巨人高大無比,強壯的雙臂蠢蠢欲動,快頂到天花板的頭正俯視著赤虯,宛如瘟神俯瞰人間。
「啊啊,好像惹到一個大東西了呢。」赤虯咧開了嘴,似乎更加興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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