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傍晚重淵就帶著青妍和楚恆返回三水小築。原先他擔心青妍一個姑娘家耐不住長途跋涉,還要走上兩個時辰的山路,沒想到她很習慣走遠路,除了稍微喘了點之外並沒有任何不適。楚恆更令他驚訝,他還帶著腿傷,卻一點都沒有拖慢行程,除了遇上不太好走的路會拐個幾下,其他時間就像沒受傷似的。
要不是青妍的包紮太浮誇,就是他的忍耐度十分高。
又或者是在某人面前不想表顯得太窩囔所以硬是忍著不吭聲。
踏入三水小築時,汕源第一時間來迎接他們,他肩上的傷不輕,看得出來只要牽動到傷口便會疼痛不已。青妍從重淵口中得知他有個師弟年紀和自己差不多,這一見面就知道定是這人無誤。身為醫師的責任感在見到受傷的汕源時馬上爆發,也不管對方一臉錯愕,便囔囔著要替他檢查傷口。
汕源和重淵一樣,從小到大沒接觸過什麼姑娘,頭一次見到就這麼不怕生,還要替他處理傷口,嚇得整個人直往後退。要不是牽動到傷口很疼,他八成會轉頭就跑。
所幸楚恆阻止了青妍,重淵也安撫好汕源,幾人才相安無事的進到小築內。
第一次見面青妍覺得汕源的反應很有趣,她原以為重淵的師弟會和重淵一樣擅長武鬥,誰知見到卻是個白白淨淨的少年。長像斯文,頗有讀書人的氣息,但看身段又說不上瘦弱,顯然還是有練過些底子。
楚恆看汕源就不太一樣,只覺得這小子身體有些單薄,就算不到虛弱但也不適合打打殺殺。他的個頭不高,在同年齡的男性當中偏矮,大概也只是比青妍高一些而已。或許是見到青妍對他頗有好感,楚恆看他就是覺得有意見,再說,他認為男人就該要有男人樣,像重淵這種能打的就過得去。
汕源自然不知道別人心裡在想什麼,但這不妨礙他感受到來自身後兩位陌生客人的注目禮,心中緊張萬分地把人帶往潠澤的小屋。小屋前璞玉已經候在那裡,早在幾人踏過結界時他就已經察覺到,他不太在意其他兩人如何,只想確認重淵一切安好。
見到璞玉之後,青妍和楚恆直接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久久沒回過神。他們只知道小築內有重淵的師父和師弟,而師父因為妖毒昏迷尚未清醒,那眼前這位又是誰?如果他就是重淵的師父的話,看起來根本就沒病沒痛好的不得了,根本沒有中妖毒昏迷不醒的跡象。
另外讓他們沒反應過來的是,眼前這人看起來太美了,美到都要懷疑他到底是不是人。
楚恆畢竟在外遊蕩多年,見過的妖物也不少,他隨即反應過來璞玉興許不是人,那他這副容貌也就說得過去。青妍不同,她傻傻的盯著璞玉看了好一會兒,重淵喊她才回過神,回神的那一刻甚至下意識脫口說出:「好漂亮……」
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後,青妍羞紅著臉不敢抬頭。
跟隨青妍的小蘑菇精同樣也看懵了,不過不是因為璞玉長相太出眾,而是基於妖物的本能。牠可以感覺到眼前這隻妖的能力遠在牠之上,哪怕璞玉沒有惡意,牠還是可以感受到兩者間實力差距帶來的壓迫。牠直覺地定住所有動作,不敢肆意亂動。
「璞玉!」一見到璞玉重淵整個人都興奮起來,而璞玉再見到他平安無事之後,眼神也柔和許多。
在場每個人心中都各有所思,沒有人注意到璞玉眼神中的改變。
「師父他還好嗎?」重淵擔憂的望向關上的門。
「還沒醒。」璞玉簡單說道。
雖是意料中的事,但重淵還是免不了有些沮喪。
他快速地替在場的人都做了介紹,隨後趕緊領著青妍前去替潠澤診療,然而青妍能做的有限,她可以處理潠澤身上的新傷,卻解不了陳舊的妖毒,就連專門研究妖毒的小蘑菇精都無法分析出這是什麼樣的妖毒。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夠將潠澤帶回南斗泉做進一步的治療,畢竟青婼的醫術比她強上太多,就連她的父母親都自認沒她厲害。
重淵和汕源與璞玉商討過後,決定照青妍所說的將潠澤帶去南斗泉,只不過潠澤和汕源身上的傷勢不輕,所以幾人決定多待幾日,等他們的傷勢稍轉好再出發。
這幾日青妍和楚恆便留在三水小築中作客,汕源的房間比較乾淨整齊,因此將房間讓給青妍,楚恆則是睡在重淵的房間。重淵因為擔心潠澤的狀況,所以留守在潠澤的小屋,而汕源雖然也想待在師父身邊,但由於身上有傷,所以重淵在書室鋪了床被子,讓他暫時睡在那裡。璞玉則是繼續住在他的輕雲齋,畢竟那條陡峭的石階實在太嚇人,就算他想讓出小屋也沒人敢住。
青妍是個十分盡責的醫師,她每天定時替潠澤檢查狀況,接著幫他處理傷口加上換藥。在那之後就輪到汕源,雖然一開始很抗拒在姑娘面前脫衣服,最後還是妥協,畢竟肩膀的位置自己實在不好處理。最後則是輪到楚恆,雖然他口頭上說是要保護青妍才跟來,但他身上的傷也不少,於是也被歸納在傷者這一類。
璞玉照常替潠澤傳送靈力來壓制妖毒,雖然無法淨化妖毒,至少能夠阻止它繼續擴散。其他時間他若不是在輕雲齋忙自己的事,就是到後山去巡邏以免有邪妖又偷溜上來,因此很少會出現在大夥面前。
既然家裡來了客人,又是來替潠澤看病的醫師,汕源自然不會虧待人家。就算帶著傷,他照樣每天起個大早替所有人準備早飯,重淵也會幫忙,但依然只是那些不痛不癢的苦力活,他可不想把人給毒死。
平時青妍忙著照顧傷患的時候,楚恆沒事做便會坐在八角涼亭中等著她喊自己去幫忙,但有小蘑菇精在,幫忙這種事不可能落在他頭上。重淵見他一人呆坐在那裡看著無聊,便會上前去和他閒聊。
楚恆覺得三水小築是個很悠閒的好地方,但因為太過悠閒,總有種不知人間疾苦的感覺。
山下許多妖物肆虐,很多人民苦不堪言,就算有除妖師在消滅那些妖物,但還是有許多妖是除妖師解決不了的。這時候馭妖師就顯得很重要,然而並不是每個馭妖師都會伸出援手,不少馭妖師就是掛個名,但實際上根本解決不了人與妖之間的糾紛,而真正能夠出力的大家族卻又因為數量太少而管不到那些偏遠的鄉鎮村落。
說起來他很佩服千世,年紀輕輕出來闖,而且他還不只是出來逛逛而已,是真的在為了維持平衡而努力。邪妖並不是好對付的東西,試問有多少人願意像他這般不求回報的追尋邪妖的源頭?若是他因此而遭遇不測,又有多少人會感謝他的付出?
太谷羅一族能在馭妖界位居榜首靠的不只是古老的血脈,也不是鎖妖之森的妖物,而是他們的理念,還有貫徹那理念的堅持。楚恆曾在書中讀過許多有關太谷羅過去的事蹟,那些吃力不討好,沒有人願意去做的事他們都做了。犧牲是有的,但他們還是沒有放棄過,只要哪裡需要他們的力量,他們就會出手。
楚恆希望齊白夜有一日也能成為這樣一個家族,只不過他們沒有太谷羅那般實力,他們嘗試過,但最終還是失敗了。
或許是沒事做太過無聊,楚恆和重淵說了不少關於齊白夜家族的事情,就像是難得有人聽他訴說一樣。
齊白夜最初是殺手起家,因此家族中每個人功夫底子都很好,然而隨著日子過去,他們逐漸偏離原本的道路,不再做殺人的買賣。他們金盆洗手後隱居在羅門南邊的砂子谷,沒事不再踏入外界,從此過著安逸的生活。他們沒有落下武功的訓練,因此沒有妖物敢來找他們的麻煩,然而在他們附近的小村落就沒那麼好運,三番兩次遇到妖物襲擊,許多人受了傷,甚至有人喪命。
那時候的齊白夜當家看不下去,便會集結一些人手前去替附近小村小鎮的人民除妖,於是他們漸漸演變成一個除妖家族。他們不定時出沒在各處,遇到被妖物迫害的村落便會出手相助,或許因為有著殺手的血脈,齊白夜十分擅長潛伏於暗處,妖物們個個都不是他們的對手。他們不求回報,斬殺完妖物便會離開,沒留下太多痕跡。
在羅門南邊的村落間,他們是個傳說。
這樣的作風一直維持到他父母親那一代,他記得有一年同樣也是突然暴增許多邪妖,而他的父親認為有必要調查清楚,於是帶著多名族人四處勘查,殊不知他們的調查卻惹來殺身之禍。
楚恆忘不了大批邪妖闖入砂子谷的那一夜,所有人從睡夢中被驚醒,在驚慌中逃亡。齊白夜善於匿藏,以飛快的速度先發制人,然而一但錯失先手的時機,便很容易落於下風。當時的情況正是如此,守夜的人還來不及通報就慘遭毒手,以致於他們落於被動。
在那場混亂中他不僅失去父母,也失去了他唯一的弟弟。
是的,他曾經有個弟弟,一個他十分疼愛當成寶貝一樣的乖巧弟弟。
當時一片混亂,他記得奶媽和一名家僕帶著弟弟先逃走,他想要協助父母親因此與他失散。最後他的父母犧牲自己墊後為他們爭取逃亡時間,他在叔叔的拉扯下只能看著父母親慘死在邪妖口中。逃離砂子谷後大夥努力尋找他弟弟的蹤跡,最後在一條河邊找到奶媽和家僕殘缺的屍體,顯然沒有逃過邪妖的追捕。
他沒有找到他弟弟的屍體,其他人都說一定是被邪妖給吃了,或是被其他野獸叼走,但他不願相信,只要沒見到屍體,他都相信弟弟還活著。事隔多年,他始終沒有找到他想找的人,但他還是願意相信他弟弟還在西界的某個角落好好活著。
他痛恨邪妖,但他更憎恨驅使邪妖之人。他勢必要將那些人揪出來,讓他們得到應有的報應。
「我相信你弟弟一定還活著。」重淵聽完楚恆的故事後說道。
「謝謝。」楚恆輕輕笑了一聲。
雖然只是輕聲一笑,其中卻包含了太多複雜的情緒。他口中說著他相信,但心中卻有個聲音要他不要再執著,這麼多年都過去了,也該認清現實。他不知道重淵說這話是否出於安慰,但他還是感謝重淵這麼說,就像是得到認同一般,讓他即將熄滅的希望又稍微燃起了一點。
希望的火苗燒得他胸口隱隱作痛,卻也是一直以來驅使他前進的力量。
而重淵也是認真這麼想的,他相信楚恆的弟弟一定還在哪裡好好活著,就像有時候他一個人坐在書室外懸崖邊望著遠方,相信他的真正家人們也在西界哪個地方好好活著。
他感謝潠澤救了他,也真切把潠澤當成父親一樣看待,但在心裡總還是有個希望。
希望那時候的他是和父母走散,而不是被拋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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潠澤和汕源的傷勢在青妍細心的照料下好轉許多,於是幾人便收拾行囊決定前往南斗泉。
這一去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離開前璞玉還是在小築周圍留下結界,哪怕小築內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但若是有妖獸趁著沒人在進去搗亂,也會十分困擾。
重淵小心翼翼的揹著尚在昏迷中的潠澤一路下山,沒喊過一聲累。他想著當年潠澤是如何抱著遍體麟傷的他一路上山,而如今他則是為了救師父而揹著他下山。或許兩者的重量差距很大,但恩情的重量不是這樣衡量,生命的重量亦是如此。
他感激所擁有的一切,認為上天眷顧才讓他遇到這麼好的一些人。璞玉也好,潠澤和汕源也好,還有千世、青研這些後來才遇上的朋友也是,都是他不想失去的人。
或許是從來沒有失去過什麼,所以這幾日下來他特別害怕,害怕會失去師父,害怕一無所有,害怕全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
「累嗎?要不換我來?」璞玉的聲音將重淵的意識拉回。
「不累,我可以的。」重淵微笑著搖頭。
「有需要就跟我說。」璞玉用袖子替他擦去額角的汗水,這樣微小的舉動卻讓重淵瞬間又充滿力量。
璞玉說完繼續自顧的走著,重淵看著他的身影,心中忍不住想。
謝謝你,璞玉,有你真好。
幾人下了山,在迎水鎮買了個推車讓潠澤可以躺得舒服一點,休息一會兒之後再動身前往南斗泉。這次有青妍隨行,曲霧林的濃霧沒有出現,一行人順利的穿過樹林抵達南斗泉。他們前腳才剛踏出樹林,青婼便差人過來接他們去屋內,顯然匿藏於樹林中的精怪們已經事先通報過他們的蹤影。
青婼是目前央云佃中最有才的醫師,就連她的父母親都自嘆不如,她多年來鑽研醫術不只,還時常各地做義診,吸取不少經驗。她仔細替潠澤把過脈,從她的表情看來,情況並不是很樂觀。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m8fpjxzn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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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她所說,潠澤身上的妖毒已入骨,若不是有璞玉的靈力長年壓制,應該早就沒命了。話雖這麼說,也不是完全沒得醫,只是必須對症下藥,要解這毒必須循到妖毒的源頭才能嘗試做出有效的解藥。然而潠澤昏迷不醒,妖毒的源頭到底是什麼只有他自己清楚,青婼現在能做的也只能盡量嘗試其他辦法,看有沒有別的方法可以舒緩甚至解毒,畢竟璞玉的靈力已經逐漸壓制不住毒性。
汕源和重淵想起當時闖入小築的男人,他和潠澤是認識的,或許知道潠澤身上妖毒的來歷,又或者他就是始作俑者。只不過男人來的快去的也快,他們根本不知道他是誰,他是來討東西的,可他討的是什麼東西?但師父自己也親口說了,他不知道那人說的是什麼。
他們試過把男人的長相形容給青婼和楚恆,畢竟他們在外見過的人比較多或許能有些線索,然而當時那男人也好他帶著的黑衣人也好,都沒有什麼特徵能讓他們想起誰。
毫無頭緒的他們只能暫時留在南斗泉,青婼允諾她會盡全力替潠澤治療,但她不是個過分樂觀的人,她也明白告知她的能力與資源有限,在找到明確的解決辦法之前,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關於這點重淵和汕源是能理解的,也十分感謝青婼的協助。
央云佃的生活十分愜意,每個人對重淵他們也都很和善,特別在知道是重淵替他們趕走那一批邪妖之後,更是熱情的不得了,恨不得把家裡未出嫁的女兒全都推出來給他認識。於是重淵難得的把自己關在屋內,每次出門都小心翼翼注意不要撞見那些熱情過頭的長輩們。
幾天過去,重淵總算不用再躲著那些長輩,不是因為他們放棄了,而是因為出去調查的齊白夜們回來了,而跟他們一起回來的還有千世。比起重淵,太谷羅這大家族的吸引力總是比較大,誰不希望自家女兒嫁個好家族呢?不過他們雖想靠近卻不敢,因為有隻狐妖死守在他身邊。
此時的赤月燐又回復那小巧可愛的模樣,但眼神中的氣勢仍在,讓人不敢隨意靠近。
見到重淵的千世感到很驚訝,再聽說三水小築被邪妖攻擊,重淵的師父也因為舊疾復發而昏迷之後,他皺起眉頭表情立即嚴肅起來。
他對這一帶的家族不熟悉,認不出那名闖入小築之人的可能身份,但這卻證實了那些邪妖的活動確實是有人在背後操控。
這是一條線索,只是目前他們還抓不準背後牽扯到的東西。
至於妖毒,千世不擅長醫術自然也幫不上忙,既然這妖毒就連央云佃都不知曉,極有可能來自不尋常的妖物。
譬如邪妖。
不是攻擊他們的那些,而是別種類型的邪妖。
有個想法在千世腦中晃過,但他不敢細想。
當晚大夥一起用過晚飯,齊白夜們因為一直奔波在外,難得回來南斗泉就想好好休息,於是便早早去歇下。央云佃各個都走養身路線,自然也不會太晚睡,於是大部分也很快便熄燈就寢。剩下幾間屋子還亮著零星火光,但估計沒多久那些火光也會滅掉。
重淵沒那麼早睡,坐在湖水邊從那沒被樹葉遮蔽的空隙仰望空中的星星。南斗泉周邊的樹木太多,大半的天空都被擋住,著實不是個觀星的好場所。話雖這麼說,這樣一處被樹木環繞的池水邊,有著別處沒有的幽靜,很適合沉澱心情。
湖邊的空地上隨處可見分了區塊的小田園,其中種植著各式各樣不同的藥草。白日照料藥草的大多是花精,晚上則是夜行的草精,重淵看著他們在藥草園中追逐嬉戲,總覺得莫名的可愛。
央云佃所住的屋子都是由木頭建造,八成來自曲霧林的樹木,一家人住一棟木屋,沒有各自的庭園。齊白夜家族在南斗泉住下也有一段時間,央云佃在湖的另一邊替他們建造了幾棟木屋,相隔並不遠,平時作息大多還是會聚在一起。
重淵幾人被安置在一間多出來的空屋,原本堆了不少藥材,但在重淵他們抵達時,大夥同心協力把屋子整理出來供他們暫住,這也讓他們感到十分感激。木屋內有三間房間,一間給潠澤,一間給璞玉,另外一間重淵和汕源擠一擠也還過得去。木屋裡沒有廚房,央云佃另外有個共用的廚房,每次開飯也都是大夥一起在空地擺桌子用飯,就像節慶辦桌一樣,好不熱鬧。
南斗泉很隱秘,就像個放大版的三水小築,裡面也不只一家人,而是好多個留著相同血液的家族成員,互相扶持照顧,過著和平的日子。
重淵開始想念過去的時光,他從一個傻愣的小男孩逐漸長大,雖然自覺有時候還是傻傻的,但好說也有成長。光是這幾天他就覺得自己似乎成熟了不少,現實果然會逼著人快速長大。
「這麼晚了不去睡?」聲音的主人來到重淵身邊,一屁股在他旁邊的石頭上坐下。
來者是千世,雖然和齊白夜的人跑了不少地方,他的臉上卻沒有倦容。
「睡不著,你呢?不會累嗎?」重淵問著。
「我本來就沒有那麼早睡。」千世聳肩,「我小的時候都會躲在被窩裡裝睡,等到過半夜之後再偷偷爬起來。」
「這麼晚要去哪裡?」重淵認真聽著。
「鎖妖之森。」千世露出一抹調皮的微笑。
「那裡不是很多妖物嗎?應該很危險吧?」重淵沒想到千世如此大膽,小時候就敢自己一人跑去那麼危險的地方,還要選個大半夜。
「小孩子什麼都不懂,大人越是不讓你去,你就越想去一探究竟。平時家裡到處都是人,只能等晚上才能溜過去。」千世想起往事忍不住笑著,「不過沒有一次成功,我們山莊裡到處都是妖,我才踏出房門沒幾步就被逮到,後來索性派了兩個門神守在我房門口,讓我乖乖待在房裡睡覺。」
「但你還是跑出去了。」重淵說道,換做是他一定也會想盡辦法偷跑出去。
千世露出一臉『你懂我』的表情,「門口有人守著,這不還有窗戶嗎?」
千世是個我行我素的人,他從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被關在房間裡不給出去。許多次他偷偷闖入鎖妖之森,把家裡的人都搞的緊張半死,擔心他一個小孩子會被妖物弄傷或是吃掉。然而每一次被找回時都他都安然無恙,就像是去趟後花園逛了一圈那般,沒被妖物嚇到也沒被妖物傷到。
他的童年就是在人群與妖群中長大的,很會搞事,被他嚇壞的妖物肯定不比人少。
聽著千世說起童年往事,重淵也回想著自己的童年,似乎也沒差到多少,就是參與的人和妖少了一點,只有一隻妖和兩個人,但他們或許也都被自己嚇壞不少次。
不過也不是每次都是他故意惹事,好比他摔下坡的那次。
潠澤說剛撿到他的時候他是傻的,或許因為如此,他對那時候的記憶很模糊,而在那更之前的就完全記不得了。他不記得自己的親生父母,也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兄弟姐妹,他告訴自己現在他有師父有汕源還有璞玉就夠了,過去的都不重要。
只是有時候在鎮上看到逛街的一家子時,他總忍不住想著,他是否也曾經有過這樣的一個家呢?
「想到什麼那麼嚴肅?」千世察覺重淵的失神。
「沒什麼。」重淵搖頭,接著詢問起千世他們那日是否有追到那名詭異的男子。
「沒有,讓他跑了。」千世遺憾的說道,「倒是遇上幾次邪妖,之前找他們找的辛苦,現在光天化日之下也不躲了。」
是啊,不躲也不藏,到處招搖肆虐。
「不過也算是有點收穫。」千世頓了頓,「好吧!其實也不是什麼有用的收穫。」
話說當時千世和齊白夜的人往西邊去調查,發現越往西走遇上的邪妖越多,他們強烈懷疑問題出在西邊的某個地方。
位於羅門西邊的是圭渭,佔地頗大但和其他地區相比人口卻少得多,據說是因為多年前發生的一件事,導致許多人陸續搬離。由於人少地大,漸漸地在那裡出沒的妖物也多起來,只不過妖物也並不全都像邪妖那般不分是非黑白,因此多年來並沒有傳出什麼衝突事件。
重淵不清楚任何有關圭渭的事情,他只是個住在山上不愛讀書的傢伙,若是汕源沒有提過他便什麼都不知道。
「圭渭有條渭川江,江中有蛟長三丈。」千世念著。
「這世上真有蛟嗎?」重淵聽的精神來了,他沒見過蛟,他以為蛟和龍都是傳說中的生物。
「沒見過,我與它無緣。」千世一桶冷水直接潑在重淵臉上。
「還以為你見過!果然只是話本裡才會出現的生物。」重淵撇了撇嘴。
千世看他一眼,隨後笑了:「龍我不知道,蛟是真的有喔!」
重淵眼睛又亮了,但還是怕千世隨手再給他一桶冷水。
「我沒見過,但我家前輩見過,他清清楚楚的記在書上,如今還保存得很完好。」千世說道。
「不會是睡個覺夢見有蛟在江中翻滾之類的吧?」重淵不太相信,汕源的書裡很多說見到蛟的都這麼說。
「我倒希望他是在作夢。」千世收起笑容,「可惜不是。」
氣氛稍微凝固了些,重淵聽得出千世是認真的。
千世凝視著湖面不語,過了片刻之後才又開口。
「你聽過沂鱗大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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