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重淵跟著千世來到平投鎮以西的一處樹林,據說穿過這片林子就是位於西邊的羅門,也就是昨日小二口中所說,妖物活動較為頻繁的區域。重淵直覺認為千世會出現在這裡也和那些妖物有關,但千世沒說他也不敢問,只是緊緊跟著,吸收經驗之際也努力不拖後腿。
千世非但不介意重淵跟著,一路上跟他天南地北隨便聊著天,也讓他不再那麼緊張。面對千世時重淵明顯放鬆很多,然而他可以感覺到在千世的另外一邊,赤月燐不斷投來不友善的視線,令他感到有些不自在。
進樹林後沒多久,千世也注意到赤月燐那毫不遮掩的鄙視目光。好不容易用聊天的方式降低了重淵的緊張,卻因赤月燐一眼就破功,令他感到百般無奈。
「這樣盯著人看太失禮了。」終於千世還是開口。
「我對人類何時有禮過?」赤月燐反問。
不只人,這傢伙對誰都沒禮貌,就連妖也不看在眼裡。除了牠的天狐大人還有部分同族狐妖,其他東西除非修為遠遠在牠之上,否則別想牠展現什麼禮貌。
「你啊你,該怎麼辦呢?」千世搖著頭,但他看來也不想怎麼辦。
赤月燐哼了一聲,再次轉向重淵,後者全身瞬間繃緊:「你最好不要是個拖油瓶。」
「別聽牠的,沒事。」千世伸手拍了拍重淵的肩,繼續往前走。
赤月燐沒再開口,重淵也只能摸著鼻子加緊腳步跟上。
既然把重淵帶上了,千世也稍微給他講了一下最近的情況,好讓他心裡有個底會遇上什麼。
有如那位小二所說,在淼青和羅門的交界處近日不安寧,樹林間冒出許多不知名的妖物,雖說萬物皆有靈,只要靈性夠強皆有機會成妖,但其中也有化妖失敗的例子。
化妖失敗者會成為所謂的低階妖,牠們一般妖力薄弱,沒有太多自主思想,只會隨著本能行動。肚子餓了便覓食,累了睏了就找地方休息,感到威脅或受到攻擊便會防禦自保。這些妖物看似野獸,卻比尋常野獸來的強壯也更加兇猛,就是平常提到的妖獸,也是普遍會在野外遇到的妖物。
然而近來出現的妖物卻不完全是這樣,牠們又更加兇猛,有些就連除妖師都難以應付。比起普遍的妖獸,牠們嗜血暴戾並且有著強大的力量,牠們視所有比牠們弱小生物為獵物,不一定是為了進食,絕大部分只是為了單純的殺戮。而牠們不只食人,也食妖,只要是活著的生物,全部都是牠們的獵物。
這一類的妖物被稱之為邪妖,只憑本身慾望肆虐破壞,危害著整個西界的平衡。
更麻煩的是,這些邪妖身上甚至帶有一般妖物沒有的妖毒。
有些妖物自帶妖毒,好比某些種類的花妖蛇妖,在牠們化妖之前本體就已帶毒性。然而邪妖並非如此,牠們身上的妖毒不是自然形成,或許是在妖化過程中出了什麼差錯,又或許是因為有什麼其他原因介入,不管如何其中必有蹊蹺。
這一陣子千世都在這一帶徘徊,尋找這些邪妖的蹤跡,交手過幾次,卻沒有一次將對方擒住來好好調查。牠們就像能感應到千世和赤月燐並非泛泛之輩,不會貿然上前偷襲,就算被發現後交手,也會在察覺實力有差的時候快速逃離。
不是說牠們有多聰明,那是一種極快的本能反應,快到讓人不敢掉以輕心。
聽到千世提到帶有妖毒的邪妖,重淵不禁想到之前遇見的央云佃姊妹,她們也提到過附近的妖物越發兇猛,許多村民都因為被攻擊而染上妖毒。
「看來這些東西已經開始往東擴散。」千世蹙起眉頭。
「或許因為我住在山上,所以平時也沒察覺到什麼異樣,不過一路從淼山過來,倒也沒有遇到這些邪妖。」重淵說道。
「你若遇上,就不會遇到我們了。」赤月燐沒忍住又開口,彷彿不吐槽就渾身不舒服。
這次千世選擇直接無視。
「興許不是你沒察覺,而是淼山上有結界,除此之外還有強大靈力坐鎮,就算是毫無意識的妖物也不敢貿然上山。」千世頗有意思的望向重淵。
重淵先是一愣,接著問道:「你怎知淼山上有結界,你那日上淼山根本沒走多遠……」
「探貓妖的時候,我稍微探了再更遠一點。」千世伸出稍微比劃了一下,「因為探到了靈氣覺得有意思,所以又再多探了一點。」
「好奇心能殺死貓,你怎麼還活著?」赤月燐瞄了他一眼。
「因為我不是貓啊!」千世一臉理所當然。
赤月燐翻了個白眼。
重淵沒想那麼多,千世的一席話讓他又想起璞玉。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以為淼山是個安全的地方,卻沒想過其實是因為璞玉鎮守著三小築,設置結界不讓任何妖物進入或靠近,並且每早每晚不厭其煩的細心檢查有沒有疏失漏洞。他也想到潠澤曾說過,璞玉會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去小築外面斬殺兇猛的妖物,以確保他們的安危,而他自己卻從未提過一個字。
若不是那一次他撞見,他永遠不會知道溫柔的璞玉會如此斬殺妖物,為的就是守護他們不受到任何傷害。
想到璞玉,他便開始想家。
「山下總歸不如山上安全,尤其是這片樹林更是藏了許多危險。」千世察覺重淵分神,「打起精神。」
千世的話讓重淵回過神,他咬牙點了點頭,把想家的念頭壓回心底。
既然出來了,就別想那麼多,好好做,回去才有底氣交代。
兩人一妖在樹林中穿梭好一陣子,卻始終沒有遇上千世想要找的邪妖,倒是其他妖獸遇上不少。尋常妖獸對千世和赤月燐來說毫無威脅,便讓重淵去對付牠們,只要驅趕不用取其性命。千世看著重淵揮劍與妖獸周旋,時不時提點一二,也順道指引重淵該如何出力運氣,該注意些什麼。
重淵本身底子就不錯,千世也沒有給太多提點,大部份的時間都是在觀察。
雖然口頭上說無所謂,但他其實還是有些在意重淵體內那股奇妙的靈氣與妖氣,他以為在重淵作戰的時候會散發出些許,然而幾場戰鬥下來卻毫無異樣,因此他也只剩口頭上的提點。
「這麼細心指導,難道你想收個徒弟?」赤月燐端坐在一旁,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我還不夠格當師父,再說他已經有師父了。」千世沒好氣地笑著。
「有師父那還來黏著我們做什麼?」赤月燐嘟噥著。
「這不好嗎?你唸他,我就不用一直被你嫌棄啦!」千世笑道。
「我什麼時候嫌棄過你了?」赤月燐瞪大雙眼,發覺千世笑得更加厲害,「你這渾小子是皮癢啦?我真是腦子有問題才選上你。」
在這一人一妖的鬥嘴吵鬧中,重淵把眼前的妖獸趕走,將劍清理乾淨收回劍鞘中後,站在原處望著他們。一眼看去他第一個想到的不是馭妖師和契約妖,而是一對感情很好的朋友在打鬧嬉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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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暗,兩人一妖決定先回鎮上,明日再想想其他辦法。回程路上千世顯得比白天沉默許多,這麼多天下來他始終沒摸透這些邪妖的習性,樹林間的確是個匿藏的好去處,但他不只一次試探過卻都沒有探到什麼異樣的妖氣。
「可能是我們身上的氣太沖,那些傢伙遠遠察覺所以刻意避開。」赤月燐走在千世的左側,也在思考原因。
的確,他們兩個一個身上帶著靈氣,一個身上帶著妖氣,再怎麼壓抑也無法全部遮掩掉,邪妖有著極為敏銳的感應,很有可能真如赤月燐所說,因感覺到他們散發出的氣息而退避。再說就算沒有感覺到氣息,看到一人一妖走在一起,一般妖物也會有所警覺,特別是這是一隻對誰都不友善的狐妖。
「氣太沖,那該怎麼辦呢?」千世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
突然他像是想到什麼,轉頭和赤月燐對望一眼,接著一起把目光轉到自顧走在右側的重淵身上。
與多隻妖獸對戰過的重淵顯得有些疲憊,邊走邊恍神,千世與赤月燐的對話就像是背景聲音一樣,下意識聽著卻沒有仔細聽進去。待他察覺到異樣而停下腳步時,這才發現另外兩個早已不再前進,站在原處盯著他瞧。
被赤月燐望著就算了,這一整天下來重淵也差不多習慣牠的注目禮,但此時此刻就連千世也盯著他看,這就讓他打了個哆嗦,精神也回來些。他站在原地與千世和赤月燐對望著,這才慢慢把剛才的對話捕捉回腦中。
氣太沖該怎麼辦?
他好像意識到什麼。
「不如……我走前面一點?」重淵帶點不確定的問著。
千世嘴角上揚,露出一抹『麻煩你了』的微笑,接著說道:「別擔心,我們看著呢!」
重淵吞了口口水,回了一個略帶尷尬的微笑,接著轉身繼續往前走。他認路的能力還是足夠的,不需要千世在前頭帶路也能回到平投鎮。
說擔心他其實也沒有很擔心,他知道千世和赤月燐不是省油的燈,就算沒真的見他倆和兇猛的妖物戰鬥,也相信他們能這麼悠哉表示有著一定的實力。只是他有些疲倦,加上有點想家,因此看起來確實有些沮喪的感覺。
待重淵稍微走遠了些,千世收起微笑望著他的背影:「他身上的靈氣和淼山上的靈氣相同,或許是有人因為什麼原因施加在他身上。算起來他獨自離開淼山應該有幾天了,身上的靈氣會逐漸淡去。」
「剛剛那些戰鬥他也累了,好像可以感覺有些微妖氣漏出來,或許可以引來邪妖。」赤月燐接著把話說完。
「我們這樣是不是有些過份?」對於把重淵當誘餌這件事,千世突然有些過意不去。
「我是沒差,但真沒想到你會做這種事。」赤月燐擺出一個鄙視的表情。
眼見重淵越走越遠,千世轉頭看了周圍一圈,接著示意赤月燐快走。
「趕快跟上,要是真出了什麼事,我恐怕會遭殃。」千世加快腳步跟上重淵。
「這不是還有我嗎?」赤月燐歪著頭也隨著千世往前去,不懂他是在擔心什麼。
或許是天開始黑的緣故,樹林間的氣氛越發陰森,重淵感覺不到千世和赤月燐的氣息,但他相信他們還在身後,只是縱然如此他還是感到有些害怕,卻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走。他越走越精神,緊握著手中的劍,提高警覺這樣若是遇到什麼突發狀況可以馬上出手。
樹叢間似乎有什麼晃過,他下意識轉過頭,仔細聽著周遭的聲響。
不會真的這麼巧被千世說中,放他一個人走就被盯上吧?他看起來真有這麼弱小嗎?
果不其然一團黑影瞬間從他右手邊的矮樹叢竄出,張開血盆大口直直朝著他的脖頸咬去。
重淵連叫喊都來不及,反射的舉起手中的劍去擋,隨後將身體向後退開,拉遠兩者之間的距離。那團黑影一口咬下,等著牠的不是柔軟的脖頸而是硬梆梆的劍鞘,力道甚大咬了一口牙疼。
重淵藉著牠咬懵的瞬間,一腳將牠踹開,以免牠借勢忘他身上撲來。
那隻東西被重淵踹回矮樹叢的方向,落地時找回了重心沒有摔個吃屎,睜大著那雙猩紅的眼珠子,死死盯著重淵。
到口的鴨子不但飛了,還踹的牠一臉疼,顯然惹的牠很不開心。
被牠這麼一個襲擊,重淵也很不開心,不知是否因為知道千世和赤月燐在附近,他沒有想像中的害怕,穩住呼吸把眼前的妖物仔細看了一遍。
那是隻全身漆黑似狼非狼的生物,雙目透著淡淡的紅光,在幽暗的樹林中顯得格外駭人。
重淵認得牠,牠和那一年璞玉在他面前斬殺的妖獸一模一樣。
如果牠是邪妖,怎麼會出現在淼山上?
那頭邪妖不給重淵多思考的時間,粗喘著氣緩緩朝重淵靠近,牠一步一步朝著重淵的左方走去,像是在跟重淵繞圈子一般。那雙猩紅的眸子瞪著重淵,似乎也在衡量兩者之間誰佔優勢。
邪妖長的恐怖,可重淵也不認輸,長劍出鞘,抱著和眼前的敵人決戰的打算。
下一秒邪妖腳步一穩,朝他飛撲而來,重淵提劍防禦卻被牠一爪拍開。力道極大,重淵的劍差點就脫離掌控,他側身閃過邪妖的利爪,右手虎口一陣痠麻。
腳下還沒站好,邪妖再次朝他撲來,這次的角度有些刁鑽,他右手的麻痺還沒舒緩來不及出劍,左手抓著劍鞘的位置也剛好阻擋不了。由於先前腳沒踩穩,這一下又急忙想退,身體瞬間失去重心往後栽下去。落地時他急忙左手撐地,免去摔落在地,翻起身時卻見到邪妖再次撲上來。
沒完沒了,他退後一步赫然發現身後是棵樹,已經沒辦法再退了。
這時一道藍色劍光由遠而近,介入那隻邪妖與重淵之間,邪妖快速閃開攻擊而重淵也藉機一個回身繞過樹木,退到後方。見到獵物跑走,邪妖隨即回神想追上,卻看到一團似火焰的矮小身影落在牠面前。
於是重淵見到一隻凶狠可怖的黑色邪妖與一隻沒牠一半大的紅白可愛小狐妖對望著。
從所站的角度他見不到赤月燐的眼神,但他發現那邪妖的目光中竟然閃過一絲猶豫。
像是一閃而過的恐懼。
牠遲疑了一秒,而就是這一秒一個白色身影瞬間來到牠身前,手中長劍毫不猶豫朝牠咽喉劃去。邪妖震驚的閃開,頸脖處被劍劃開一道深痕,鮮血瞬間噴灑而出,然而牠卻沒有即刻倒地,反而轉過身想朝樹林間竄逃。
千世沒有給他逃跑的機會,劍尖快速比劃著,瞬間一道藍色芒陣在邪妖腳下閃過,牠便像是被什麼絆住腳一樣跌落在地上。隨後千世一個箭步上前,手中長劍毫不猶豫的從側邊刺穿那邪妖的身體,依照位置來看,應當是刺穿了牠的心臟。
邪妖一聲不吭的倒地,鮮血染紅了地面。
重淵目睹整個經過,口微張的看著千世將長劍抽出,在邪妖身上抹去血跡後才回歸劍鞘之中。
方才的千世與他不久前見到的千世判若兩人,他揮劍的時候沒有任何表情,面若冰霜,像個沒有任何憐憫的死神。
此刻他蹲在邪妖身邊,確定眼前是具不會再動的屍體後,這才抬頭望向重淵的方向,露出一抹微笑,彷彿方才揮劍的是另一個人。
「嚇到了?」千世問道。
重淵搖頭。
但他其實是想點頭的。
千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衝著重淵笑了笑。
重淵這才發現他的嘴沒閉上,一臉就是被嚇到的模樣。
「對不住,我只是……」重淵把自己的長劍收好,一時間想不出要說什麼話。
他是被嚇到了,但他不確定嚇到他的是那隻邪妖還是千世。
千世沒有追問,低下頭開始研究眼前的邪妖。
他伸手在邪妖身上摸索探查,就像個驗屍的仵作,試圖從眼前的屍體上找到任何蛛絲馬跡。就這樣反覆檢查好一會兒,千世仵作看起來十分失望,看來是沒有找到任何他想要的東西。
他嘗試從這隻邪妖身上找尋牠從哪裡來的線索,卻找不出個所以然來,牠身上的妖氣很尋常,就跟一般樹林間會遇到的妖獸相同,沒什麼獨特之處。
他一路從東邊過來,並沒有在途中見過這樣的邪妖,於是當他在淼青見到第一隻時,他便往西邊搜尋。他唯一知道的是這些邪妖似乎畏光,在光亮的地方行動力較差,因此較常出沒在樹林間。
「或許這隻身上沒什麼有用的線索,但其它隻會有呢?」重淵安慰著。
他不知道千世實際上想找的是什麼,只知道他看起來有些困擾,想必為邪妖的事情煩惱了許久。
「或許吧。」千世心不在焉地說。
「放心,有我這麼有效的誘餌在,還怕引不出來更多邪妖?總有一隻身上會有你需要找的線索。」也許是因為見到有人心情不好,重淵樂天的個性便發揮作用,他視千世為朋友,自然希望千世也能開心一點。
「也是,」千世展現了笑容,「只怕你引來一大群,那我可吃不消。」
「我應該還沒美味到這種地步吧?」重淵開玩笑說道。
「天知道,興許就愛你這味。」千世說完笑了出來,「辛苦你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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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幾日重淵也是跟在千世身邊行動,他們的搜索範圍仍是在那片樹林,千世總覺得有什麼潛伏在此,但他無法確定那究竟是什麼樣的東西。
以重淵做餌去引出邪妖似乎效果不錯,起初都是千世在動手處理那些邪妖,在重淵較為習慣之後,變由他自己與邪妖交手。這幾隻邪妖不是千世的對手,一但露過臉,就再也逃不過千世的手掌心。重淵對於千世追蹤妖氣的能力很感興趣,可惜這是經過多年訓練習得的技能,短期內他是不可能學會,不過千世倒是毫不吝嗇的教了他一些小技巧,只要多練習總會上手。
除了追蹤妖物的技巧,千世也分享一些快速尋找妖獸弱點的方式,大部份妖獸的弱點不外乎就是脖頸和腹部之類的地方,然而目標雖大,若無法一次擊中致命處,很有可能會遭來反撲。
千世對一般妖獸很溫和,就算那些帶有攻擊性的也一樣,只要不窮追不捨他也會放任其逃離,然而對於邪妖他卻毫不留情的下狠手。每次見他消滅邪妖時,重淵總會一時分不出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從平日的相處看來,他以為千世應該是個溫和的人。
「脾氣再好也要看人吧?」赤月燐不以為意,「或是妖。」
也是,有些人你怎麼看就是怎麼不順眼,倘若他再刺激一下,誰會給他好臉色?
邪妖就類似這一類的存在。
面對討論起他人品的重淵和赤月燐,千世哭笑不得。10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5PrYAEed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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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啊!不是什麼溫柔的人也不是什麼好人,認為該殺的便殺該留的便留,你若問我根據我還真說不出來,頂多是種直覺吧!」千世攤手,「我自己心中有一把尺,但那把尺不是絕對,每個人自然有每個人的看法。」
「凡事都有正反面,平時再溫柔的人也會有發怒的時候,這傢伙生氣的樣子嘛……」赤月燐說著仰頭望了千世一眼,後者回望他等著他繼續說,赤月燐想了想才道:「你也不會想看到。」
「發脾氣的都是你吧?你把氣都發完了,還輪的到我?」千世沒好氣地說。
重淵看著他倆又開始吵嘴,輕輕一笑。
平時再溫柔的人也會有發怒的時候。
他又想起多年前的傍晚在小築外的樹林中,璞玉冷酷的斬殺那隻邪妖,下手毫不猶豫。那道冷冽的目光他至今忘不了,只是當時的害怕已蕩然無存,因為如今他知道璞玉是為了保護他們。
見重淵突然恍神,千世會心一笑:「是否想家了?」
被千世這一提,重淵隨即回神,有點不好意思:「是有那麼一點,但我還不能回去,我還有很多學的。」
「可我能教的就這麼多了。」千世兩手一攤。
「讓我再多待一下吧!」重淵說道:「光是留在你們身邊,就是一種學習,除非你們真覺得我是個……拖油瓶……」
「就說別聽牠亂說話。」千世隨手搔了赤月燐的頭,赤月燐反射的伸爪拍掉。
他並沒有想撇掉重淵,其實這幾日重淵也的確是有幫倒忙,光是當個誘餌就十分稱職。
重淵很努力的在學習與妖作戰,不管對方是一般妖獸還是邪妖都一樣賣力,千世給他的所有提點他都聽進去,並且在每一次的對戰應用上。他的學習力很快,是個天生練武的材料,而讓他這麼賣力學習除了興趣之外,或許還有別的原因。
說說笑笑中他們又繼續深入樹林,眼看天色不早,最後一輪巡查後也該回旅店休息。
這天也是個毫無收穫的一日,但對重淵來說依舊是受益良多,無論是千世給他的提點,或是分享的經驗,都是不可多得的知識。如今見到妖獸他也不再猶豫,提劍就能投入交戰,根本不需要千世多說一句話。
看著重淵再一次與一隻尋常妖獸對戰,千世只是站在旁邊看著,沒有參與的打算。
「一個人離家出走,明明想家又不願回去。」赤月燐望著重淵作戰的身影對千世說道:「說是學習我倒覺得他比較像在逃避,和某人一樣。」
「不太一樣。」千世搖頭。
他又看了重淵一會兒,接著轉頭望了周圍的樹林一圈,最後目光再次落在重淵身上,嘴角微微揚起,稍微揚起音量接著說:「不跌個幾跤傷個幾次是無法成長的,只不過有時候需要跌倒受傷的,不是自己。」
赤月燐看著他停頓片刻,沒有聽懂這人在說什麼:「那你去摔個幾跤,看看我會不會成長?」
千世撇了赤月燐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你要成長,那我可能要被捅個幾劍吧!」
往死裡捅的那種。
當晚他們提早回到旅店,在食堂一起用晚餐。赤月燐一如往常在外溜搭自己找獵物填肚子,要到近深夜才會從窗戶鑽進千世的房內。
幾日的相處下來,重淵對這一人一妖更加熟悉,千世做事不拘小節,在他身邊沒有任何壓力,重淵自然也就放得比較開,心情開闊不少,也沒那麼死腦筋。
他們邊吃邊閒聊,聊到了千世離家出來闖盪的原因,原以為千世可能會避而不談,誰知他卻很大方的分享。
太谷羅家族中的人與妖一向和諧,就連他們所居住的天霧山莊中也住著各式各樣的妖物,數量甚至比太谷羅自家的人還多。他們沒想過要驅離那些妖物,那些妖物也從來沒有動過要傷害他們的念頭,人與妖和平共處互相扶持,過著十分安穩的日子。
千世從小以為人與妖共存是理所當然的事,卻發現這只限於天霧山莊。他聽聞外面的世界截然不同,他想看看到底為什麼會如此,明明可以和平相處,為什麼會有這麼多鬥爭。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夠盡些微薄之力,化解人類與妖物之間的糾紛。
他認為這才是馭妖師該做的事。
「你呢?有什麼看法?」千世喝了一口茶問道。
「人與妖之間的關係嗎?」重淵沒料到千世會問他。
他沒接觸過多少妖,在記憶中,他被妖物狠狠攻擊過也被妖物細心呵護過。
「我身邊有一隻妖,但我從來沒想過他是一隻妖,對我來說他是不可缺少的家人。」重淵緩緩說道:「自我有意識他便在我身邊,我無法想像他不在的生活。」
談及璞玉,重淵的心中萌起一絲暖意,他自己沒有察覺,在他的臉上浮現一抹幸福的微笑。
「但現在他就不在,不是嗎?」千世看著他那抹微笑,似乎也能感覺到他心中的那股暖意。
「所以我渾身不自在,想回到他身邊,但我不希望一輩子依賴他,所以我必須變強。」重淵凝視著手中的茶杯,「他對我來說很重要,非常重要,他一直保護著我,我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保護他。」
「喜歡他,想與他寸步不離,既然如此那為什麼要躲?」千世問。
重淵遲疑了一下說道:「因為我總是做幼稚的事,我怕他討厭我。」
「討厭你就不會一直在你身邊啦!」千世笑道,「你看赤月燐,嘴上老是說的不客氣,不也總是待在我身邊?」
「擔心你的安危吧!」重淵想著那隻看起來可愛卻老是在吐槽的小狐狸。
「可不是?」晃了晃手中的茶杯,把茶一口喝盡。
兩人沒有再繼續說下去,重淵想著千世的話,想著璞玉。
他做了那樣的事,璞玉真能原諒他嗎?他還會願意留在自己身邊,還願意保護這個幼稚的自己嗎?
「回去吧!」千世突然再次開口。
「什麼?」重淵一時沒反應過來。
「回家去,有人在擔心你的。」千世的目光很認真,聽的重淵一怔。
此時千世的表情是他沒有見過的,他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其中好像有什麼意思,但他解讀不出來。
「是不是因為我太笨手笨腳?」過了許久重淵才硬是擠出一句話。
千世聽聞笑了出來:「當然不是,對自己有點信心好嗎?」
「那是為什麼?」重淵不解。
千世笑著從口袋掏出他的錢袋,搖了兩下才說:「我的盤纏不夠養你了。」10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IiViDsXs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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