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鳶礫樓起火了。
火舌無情吞噬著一切,舉目望去全是逃竄的家眷,但他們根本無處可逃。火光之下受到控制的妖獸們擋住他們所有去路,慌亂之中,那些試圖反抗的人全死在妖獸爪下,直到沒有人敢再抵抗。
小重淵很害怕,他將臉埋在熙曦懷中瑟瑟發抖,不敢放聲大哭。夙海也在,他護著姑姑和小堂弟,若有什麼事情隨時準備擋在他們面前。
被擒住的人都被帶往地下的煉妖場,那裡似乎有稍微被整理過,多了許多巨大的鐵籠。
火把點亮那寬敞的空間,地上看的見用血畫出來的法陣,有的血跡近黑褐色看上去十分陳舊,也有些是鮮紅的,顯然這幾日才完成。石牆上也有著大量飛濺的血跡,同樣有新有舊,空氣中瀰漫的著令人窒息的鐵銹味。
所有人被分批關入鐵籠中,有些鐵籠關的是人,有些關的則是妖獸。
恐懼與絕望壟罩著一切,人類恐懼到不敢吭聲,就連妖獸也只敢低鳴表示不滿。
煉妖場很大,他們被關在隔間中,並不知道外頭發生什麼事,只能聽到傳來令人不安的陣陣低喃,還有妖獸的低鳴。
大約幾日之後,家眷們開始一個個被帶走。
第一個是臨央,就算絕望他還是想要護著他的家人們,他一邊掙扎一邊怒罵著,然而面對習武之人他也可說是手無縛雞之力。
見到丈夫被粗暴的帶走,熙曦近乎崩潰,可她懷中還抱著重淵,只能看著臨央被那些人拖走。
身邊的人一個接著一個被拖出去,反抗的便會被毆打,就像低等的畜牲一樣,沒有絲毫人類的尊嚴。如今他們只是素材,除了煉化之外沒有其他用處。
外頭的淒厲慘叫聲從未間斷,對於還被困在牢籠中的人來說,是心理上的折磨。有些人撐不下去瘋了,有些人試圖想辦法提早了結自己的性命,有些人則是放棄一切希望攤死在原處。
小重淵害怕,熙曦便將他緊緊擁在懷中,試圖給予他最後的溫暖。
最後籠中只剩熙曦、夙海和重淵三人,然而該來的還是會來。
趁著下一次開門之際,熙曦拚死絆住對方,瘋狂的嘶喊要夙海帶著重淵逃跑,只是一切就如螳臂擋車以卵擊石,他們又能跑到哪裡?
原以為剩下的三個人只是婦人與孩子,誰知哪怕真是如此,垂死前的掙扎仍不容小覷。熙曦一個女人家硬是推倒了想從她懷中搶過重淵的大男人,對方一氣之下操起傢伙想打她,卻被夙海一拳打的暈頭轉向。
小重淵沒有戰力,只能縮在母親懷中壓抑著心中的懼怕。
混亂之中,更多人湧入狹小的石室,怒罵與嘶吼迴盪著,他看到對方人多勢眾,舉著棍棒一次又一次重重打在熙曦和夙海身上。
他終究還是哭了,呼喊著要對方不要再打他的母親和哥哥,但他的聲音被淹沒在吼叫聲中。
在鮮血飛濺與熙曦哭喊著他的名字聲中,有人抓著他的頭髮,將他硬生生拖離那間石室。
煉化的過程痛苦嗎?重淵已經記不清楚,那已然超越了他對疼痛的認知,他只是個七歲的孩子,他根本無力承受這些。
他不記得到底過了多久,也不記得這一切是怎麼結束的,他最後一次睜開那雙眼時,看到的是一條巨大的半人半蛇妖物,神智不清的在煉妖場中移動著。
那人頭髮散亂,渾身是血,大大小小的傷口佈滿全身。
他正是斗田源的家主,重淵最敬愛的父親,臨央。
他一邊移動一邊睜著那雙猩紅的眼珠掃過整個煉妖場,口中喃喃念著:「不要怕,我帶你們走,誰也不能傷害你們,誰也不能……」
來不及竄逃的百空呈和妖獸被他抓住了,他便毫不猶豫的將他們撕裂,若是見到已無生氣或是尚有一絲氣息苟延殘喘的斗田源,他便將人往身上塞。他身上早已因為傷口而血肉模糊,他不斷將人往爛肉裡塞,好似這樣就能將所有人都帶走。
帶著每一個人逃離這個地獄,帶到一個沒有危險的地方。
「父親……」小重淵無力喊著,他躺在不知道是誰的血泊裡,除了孱弱的呼喊外沒有任何力氣。
儘管是如老鼠般的細小聲音,臨央還是聽到了,他緩緩轉過頭,向重淵靠近。
他朝著重淵伸出手,面容扭曲可怖,聲音沙啞卻充滿溫柔。
「淵兒別怕,父親……帶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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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淵覺得胸口很悶很痛,他的手在顫抖,險些握不住藥碗。
回憶出其不意的席捲而來,殺他個措手不及。他雙手穩住藥碗,沒有多餘的手去擦拭不斷湧出眼眶的淚水,強忍著心中的悲慟,他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
可臨央還是聽到了,就如那一年聽到他孱弱的呼喚。
「淵兒?是我的淵兒回來了嗎?」那個沙啞卻溫柔的聲音是壓垮重淵的最後一根稻草。
臨央雙眼看不見,艱難的朝著重淵伸出手,見狀重淵趕緊將藥碗擱在床頭,緊緊握住那雙手。
那雙手又乾又扁,就像枯骨一般,重淵不敢用力,深怕弄傷對方。
「我回來了,孩兒不孝,讓父親等了這麼久……」重淵哽咽著,「我回來了……」
臨央用盡力氣牽起一絲微笑,伸長另一隻手想觸摸重淵的臉,重淵見狀便將自己的臉貼上他的手,讓他可以少費些力。
「都長這麼大了,你母親看到一定很開心。」臨央一臉欣慰。
「她已經見到了。」重淵反握住他的手。
「好……那就好……這樣我也就可以放心了……」臨央的語氣越來越弱,「要好好聽你母親的話,不要到處亂跑惹麻煩,知道嗎?」
他的記憶停在這一切發生之前,他的重淵仍是那個會到處亂跑的貪玩孩子。
以臨央現在的狀態早該力竭身亡,但他始終懸著一口氣不願放掉。他一直在等,等著他的小重淵長大歸來的那一天,就算他的雙眼看不到,但他還是可以聽,可以觸碰他的心肝寶貝。
或許是心願已了,臨央也終於嚥下了那口氣。重淵抓住那雙無力下垂的手,泣不成聲。
在門口看著這一幕的熙曦也淚如雨下,當年是她將重淵送離這裡,但和臨央一樣,她其實日夜盼著能再見到重淵的那一天,她努力維持著臨央的性命,期望他不會錯過。他們已非人,在鑾娘子的協助下能夠存活下去,但臨央畢竟是受到太多的創傷,能走到這一天靠的全是自己的意志力。
見重淵跪在床邊握著那雙早已冷卻的手痛哭失聲,熙曦不捨打擾他,轉身離開房間。
站在房門口,熙曦花了點時間來穩住情緒,身為重淵最後一個家人,她必須要堅強。
就在她這麼想時,猛然的發現眼前多了一個人。
她錯愕的退了一步,滿是驚恐。
「你……怎麼會在這裡?」熙曦睜大雙眼,盯著眼前不該出現的人。
「姑姑就這麼不想看到我嗎?」十七歲的少年眼神銳利,無論在熙曦或是重淵的記憶中,他都不該是這個模樣。
「這裡有迷霧還有結界,你怎麼找的到……」熙曦知道如今的夙海已不是從前的他,心中自然充滿警惕。
「那陣迷霧將這裡完全隔絕,毫無頭緒也毫無目標,自然就找不到。」夙海語氣緩慢,對於熙曦似乎還有那麼一點的敬意,「倘若那傢伙沒有回來,倘若鑾娘子沒有收留他們,或許我們永遠也找不到這裡。」
「什麼意思?」熙曦不解。
「不管是埋在肉裡的還是融在血裡的,他有的我也有,我們這麼親近怎麼會感應不到呢?」夙海輕笑道。
或許是太久沒有真心笑過,那一抹輕笑顯得有些猙獰。
熙曦聽聞感到驚恐,不好的預感自她心底竄開。
「別怕,我不會傷害姑姑的。」夙海的語氣溫柔,搭配著毫無表情的面容卻讓人懼怕,「我們要的只有一個,讓我把重淵帶走,我不會為難其他人。」
「我不會把重淵交給任何人。」熙曦堅定地說道,「夙兒你醒醒,你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那我該是什麼樣子?我不清楚,也不記得了。」說這話時夙海的眼神有些茫然,語氣中卻滿是不在乎。
過去什麼的都不重要,忘了就算了。
不想再多做口舌之爭,夙海舉步想要進屋,熙曦一個箭步擋在他面前,張開雙臂攔住他。夙海本是沒打算碰熙曦,只不過若是熙曦一直阻礙他,他只好動手。
就在他準備要推開熙曦時,一指藥碗從房中朝他砸去,他快速閃過,衣襬仍被那近黑的藥湯濺到,留下一片汙漬。
「不准碰我母親。」重淵從房中走出,雙眼因哭泣而紅腫,此時正充滿怒氣瞪著夙海。
他的記憶恢復了許多,無論是哪一段,記憶中的夙海都不是這個模樣。他的記憶在斗田源被煉妖之後就停止了,距離現在也已過了百年,這其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當時他們全被臨央帶走,話雖這麼說卻也可以算是死了,那又是如何復活的?為什麼無論熙曦還是夙海都保持從前的模樣,唯獨他卻長大了?
找回記憶之後反而又牽扯出更多的疑惑,重淵不解,夙海更是沒給他機會思考更多。
「既然我的好弟弟出來了,那就乖乖跟哥哥回去一趟吧!」夙海看著重淵,「別讓哥哥動粗,你打不過我的。」
「你再試試。」重淵說道。
他知道自己不是夙海的對手,方才進門時沒料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他的劍並沒有帶在身邊,而是留在先前與熙曦聊天的廚房外。無論如何這場戰鬥無法避免,他只能盡全力抵抗。
夙海二話不說提劍朝重淵攻去,為了避免波汲到熙曦,重淵隨即從房門前退開接招,然而他沒武器,只能閃躲無法進攻。所幸師父不單單只教劍術,底子功夫也教得很好,讓他在閃躲上也有不錯的表現。
可有武器與沒武器終歸有差,重淵的手臂一個沒留意便被劃傷,卻還是穩住腳步努力抵抗。這樣下去不是長久之計,被擊潰也是遲早的事,就在重淵努力思索辦法時,聽見耳邊傳來熙曦的叫喊。
「淵兒!你的劍!」熙曦不知何時跑趟廚房把重淵的劍給找來,趁著重淵閃躲退開夙海的那一刻,將劍拋給重淵。
刀劍無眼,重淵深怕交戰的過程中誤傷熙曦,便將戰鬥帶出宅邸,誰知上了街這才發現,整座小鎮早已陷入一片混亂。蛇妖鳶妖打成一片,死的死傷的傷,慘不忍睹。
「若你們要的只是我,為什麼要這樣?」重淵憤怒問道。
「我的任務是帶你回去,其他人的恩怨不關我的事。」夙海冷淡地說。
「誰給你的任務?為什麼是我?你們到底想要做什麼?」哪怕記起那段不堪的往事,重淵仍是不懂自己在這場鬥爭中所扮演的角色為何。
「什麼都不記得真輕鬆,不用像我一樣一直活著痛苦之中。」夙海的語氣中有了恨意,「憑什麼遭受同樣的事情,你能安然無恙地長大,我卻要這樣生不如死的在仇恨中苟延殘喘?」
在重淵重拾的記憶中,夙海是個貼心的好哥哥,是多大的仇恨會讓他這麼厭惡自己?而他所說的『遭受同樣的事情』又是什麼事?
兩人持續交戰,論基本功重淵佔足優勢,夙海節節敗退卻也傷不到重淵分毫,他毫不氣餒,就連手中的劍被擊落也沒有慌。
「你真的不記得自己原本是什麼樣子嗎?」重淵想起那個貼心的好哥哥,心中一陣抽痛。
「我和你一樣,醒來之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不過會忘的東西,應該也沒那麼重要吧!」夙海退後一步,無所謂的說道。
重淵感到哀傷,喃喃念著:「不是的,很重要,是很重要的事啊……」
夙海沒有聽見,重淵的低喃被遠處一陣靈氣與妖氣的爆炸聲蓋掩住。
「璞玉……」重淵猛然轉頭。
同樣的爆炸他曾見過,就在砂子谷,璞玉與逝玉對戰的時候。
抓住重淵分心的那一刻,夙海釋放體內的妖氣,朝重淵席捲而去。重淵來不及閃躲,妖氣直竄他體內,那一瞬間他感覺到體內有股雜亂的氣息開始躁動,他想將其壓制卻徒勞無功。
璞玉先前注入他體內的那絲靈氣被這一股妖氣壓制住,而原本就存在他體內的妖氣少了阻礙,迫不及待想爆發出來。
「我們的體內有一樣的力量,但那股力量我會用,你卻不會。難受嗎?這麼多年來你有塊靈玉替你鎮壓著那東西,我卻要自己扛下。」夙海說道。
體內妖氣大亂的重淵無法繼續作戰,他的腦中有無數混亂的影像快速閃過,過去的記憶不斷浮現腦海又消逝,有些是他的,有些卻不似他的。他頭痛欲裂,整個腦袋就像要被那堆不同的記憶擠爆,發出陣陣尖銳刺耳的鳴響。
夙海看了抱頭的重淵一眼,接著回頭看了看身後街道上的混亂,露出一抹分不清悲喜的淺笑。
就在他準備將重淵帶走時,卻見熙曦用盡全力撲向他,將他一把推開,隨後轉身抱住重淵。
她沒有任何戰力,只能抱著因妖氣肆虐而痛苦不堪的重淵,一遍又一遍拍著他的背,像是哄小孩一樣跟他說沒事,母親在這裡,就像多年前斗田源被滅門時那樣。
那一瞬間夙海遲疑了,他伸出的手本來是要抓住重淵,卻在此刻停頓在半空中,好似要抓住什麼他抓不住的東西。
自他醒來後腦中一直是混亂的,他對過去的記憶是模糊的,只記得斗田源被百空呈屠殺,只記得所有人都被抓去煉妖。他不記得細節,唯有那股悲慟與憤怒一直在胸口燃燒,燒得他腦中除了復仇的慾望之外什麼也不剩。
然而看著熙曦抱著重淵哭喊著,他的腦海突然有那麼一瞬間是清醒的,他好像看到了憤怒之外的東西,一個他拚了命也想擁入壞中的東西。但也就只有那麼一瞬,體內的妖氣竄動,再次侵略他的意識,放大他的仇恨。
「啊!」他單手抓著頭,發出一聲吶喊。
在仇恨與憤怒的衝擊之間,有一個聲音傳入他的耳中。
重淵也被妖氣擾亂的神智不清,他腦海中盡是當年被屠殺的畫面,混亂的煉妖場中,他口中喊出的盡是當時小重淵所喊的話。
他喊了父親,喊了母親,也喊了夙海哥哥。
那一聲哥哥像是一道結界,阻擋了妖氣的侵略,那個他忘掉的什麼,好像真的很重要,在那道結界後方不斷呼喚著他。
他記起那個被埋在屍堆中的自己,他喘不過氣,耳邊都是慘叫聲。他想爬出去但全身劇痛使不上任何力氣,只能伸出一隻手,想抓住個什麼。
他聽到孩子在喊他,一聲又一聲的喚著他,然後他感覺到一雙小手抓住他的手,努力地想將他拉出來。
他見到了,那個孩子滿臉是血與淚,用盡力氣想將他拉出來,卻因為體力不夠而無法拉動他半毫。
他也看到,數隻妖獸在那孩子的背後,尖牙利齒目露兇光,朝他們一步步靠近。
是啊,怎麼能忘掉呢?怎麼可以忘掉呢?
那些比仇恨更加重要的東西,他為何這麼輕易就忘掉了呢?
眼淚從眼角滑落,這麼多年來,他忘了如何去笑也忘了什麼是悲傷,如今才發現,原來他還是會流淚的。
看著被熙曦抱在懷中的重淵,他的手仍懸在半空中,卻做不出其他動作。
他都做了些什麼?是他體內的那股妖氣影響了他的意識,現在他腦中有了一絲清明,就不能再讓這樣的事繼續發生。
身後突然有股壓迫感快速逼近,他沒有時間多想些什麼,下意識轉過身擋在熙曦和重淵面前,卻被輕易掃開。他的身後撞上一棵樹,喉嚨傳來腥甜,隨後吐著血踉蹌跌下。
「夙兒!」熙曦看著這一幕,忍不住脫口喊出。
夙海好說也是她一手帶大的,加上他方才的遲疑及以身護他們的舉動,她也察覺到夙海似乎回復了些過去的記憶。
隨著夙海受傷,入侵重淵體內的妖氣散去,重淵也逐漸找回意識。
一名男人來到他們面前,一頭長髮凌亂披肩,右半張臉佈滿蛇鱗,右眼猩紅瞳孔如蛇,微微散發著光芒。
這人不是誰,正是重淵的小叔,臨城。
「真叫人失望,好幾次你都不能把這傢伙帶回來,若不是身上有我要的東西,你早就是棄子了。」臨城對著後方仍吐著血的夙海說道,「反正都來了,我就一併帶回去吧!」
話才剛說完,熙曦起身擋在臨城面前,與他對峙。她知道這個不是真的臨城,臨城從沒有真正的醒來,這只是個被控制的軀體而以。
「看你這般捨身的模樣,想必那不人不蛇的傢伙已經死了。」臨城頗為有趣的看了熙曦一眼,嗤笑道:「在所有人中就數你這女人最弱最沒用,沒想到卻是最難纏的,難不成這就是身為一個母親的能耐?」
「你別想傷害他們!」熙曦怒視他。
她確實很弱也很無用,但身為一個母親,她說什麼都不會讓這傢伙傷害她的孩子們。
「一個沒用一個快死,當初我讓那女人將你們帶走,就是篤定你們兩個不成威脅,也沒想過要花力氣追回來,早知道這麼麻煩就先收拾掉了。」臨城嫌棄的說道,「算了,今天我來到這裡,就沒有空手而回的打算,這兩個小子我無論如何都會帶回去,至於你,就隨著你夫君去吧!」
臨城語畢朝著熙曦出手,重淵見狀撲上前想阻止,卻被一掌揮開。夙海見狀也起身對抗,但失去了仇恨的驅使,他竟無法動用體內的妖氣。臨城輕而易舉的他扳倒擊退,看著他落魄的模樣忍不住放聲大笑。
「你的身體雖然扛的住那妖氣,但沒了那充滿怨恨的意識,你根本也不知道該如何操控妖氣。」臨城鄙視的笑道,「醒不來還行,醒來了就成了廢物了。」
夙海咬著牙,再次嘗試驅使體內的妖氣卻仍是徒勞,他被臨城一次又一次擊退,全身傷痕累累卻還是站起來。過去他沒辦法做到,如今哪怕是賠上一切還是想要盡所有力氣保護他重要的親人。
然而現下的他對上臨城宛如螳臂擋車,臨城失去耐心,不打算再留情,一把扭斷了他的手臂,索性將他打到爬都爬不起來。
「住手!」熙曦於心不忍,撲倒在夙海身上,想以肉身護住他,就像先前抱緊著重淵那樣。
臨城當然不會聽,他恨不得一掌把這煩人的女人打死。
重淵眼角瞄到先前夙海落下的劍,一個翻滾將劍拾起,從側朝臨城刺去。就在劍即將觸碰到臨城之前,一股妖氣攔截住重淵手中的劍,僵持之下,劍刃猛然斷裂成碎片。
錯愕之中,臨城一爪朝重淵的脖子抓去,速度快到他來不及閃躲。千鈞一髮之際他被熙曦從旁推開,那一爪扣住的便成了熙曦纖細的脖頸。
「淵兒……快走……」熙曦用盡全力擠出聲音。
「既然急著要死,那我就成全你。」臨城沒有半分憐香惜玉,手中力道加重,掌中之人只能痛苦的掙扎。
「不!」重淵摔在地,見到這樣的一幕嘶吼著。
就在重淵和夙海的面前,臨成生生捏斷了熙曦的脖子。
那一瞬間重淵崩潰了,他撕聲裂肺的哭吼著,思緒逐漸模糊,所有的悲慟被憤怒吞沒。
一股毀滅所有的念頭竄入他腦中,接著不斷放大,直到佔據了他所有的思緒。
他從沒有這麼想置一人於死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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