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石道中沒有任何聲響,牆上掛著幾盞油燈,興許是燃料殆盡,火光十分微弱。石道的牆面崎嶇不平,看似人工挖掘出的通道,整體來說不算寬敞,但也夠兩個成年人並排前進。
方才上方岩石的坍方,幾乎將路整個截斷。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QawGOa06t
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f56isYuPU
不知道過了多久青妍才從昏迷中找回意識,方才石室整個地面崩塌,她在一片混亂中跟著石塊跌落,所幸落下後沒被碎石掩埋。周圍光線昏暗,上方有個洞口,顯然她就是從那處落下,然而視線不佳,除了一個黑壓壓的洞口之外,她看不出上面的情況。
再次環顧四周,倘若她身在石室之下,那顯然類似的通道在那石室之下不只一條,而如今她落在這,不知其他人落在哪裡。想到可能要自己一人在這裡摸索找出路,恐懼霎時由心底竄起。
就在這個時候有個什麼突然抓住她的腳踝,她不禁失聲大叫。
「青妍……」熟悉的聲音響起,喚回青妍的理智。她猛地低頭一看,赫然發現抓住她腳踝的是一隻男人的手,衣袖上沾滿塵土與血跡,藉著昏暗的燈光她認出袖口上的刺繡。
「楚恆!」認出那隻大手的主人後,青妍立刻把壓在他身上的石塊搬開,所幸都是些小石塊,否則她一個弱女子還不知道要怎麼把人給挖出來。
楚恆沒有被埋的很嚴實,只不過落下時難免被石塊砸中,人雖沒大礙頭卻有些暈眩。他全身無力,在感覺到身邊似乎有東西在動的時候下意識伸手去抓,聽到青研的叫聲後這才稍微清醒些。青妍找出身上帶著的提神藥草將就點給他服用,休息一會兒他也恢復得差不多,就是一條腿被石塊壓傷,行動上有些不便。
兩人緊接著在碎石堆中尋找其他人的蹤跡,尋了片刻在一旁不起眼的牆邊找到陷入昏迷的汕源。他比楚恆幸運沒被石塊壓住,看他昏迷不醒的模樣楚恆猜測他是落下時被石頭打暈的,直到將人拖離牆邊這才發現他左肩染滿鮮血。
先前那波箭矢攻擊來得太快,當時來不及處理傷口又因為觸發機關而墜落,這下鮮血將整條左臂都染成一片紅。青妍也是這才回過神來,正打算趕緊替他包紮傷口之際,卻聽到後方通道傳來陣陣低鳴。
這聲低鳴他們不久前才聽過,看來落在此處的不只他們三人。
兩人互看一眼之後,楚恆二話不說將汕源一把抱起,並用眼神催促青妍趕緊往前跑。似乎是察覺他們的動靜,同一時間身後的低鳴轉為吼叫,隨後一隻猶獳的身影進入眼簾。楚恆和青妍沒命似的往前奔跑,青妍跑在前頭,楚恆忍著腳痛,將汕源扛在一邊肩上,另一手則握緊劍,準備在被追上的時候隨時和那隻猶獳拼命。
這條石道彷彿沒有盡頭,就在青妍快跑不動時,見到道路拐彎處的左方有條只有半個人高的小通道。兩人對望一眼之後,便一前一後鑽入那條通道中。原本只是想暫時避開猶獳的追趕,誰知這通道看似尋常,鑽入後才發現它十分平滑陡峭。兩人止不住地不斷向下滑,滑了好一會兒還遇上一個叉路,楚恆抱著汕源行動不便,一不小心撞上叉路中的岩石,硬是跌入另外一條通道之中。
通道並沒有很長,盡頭是個光線充足的地方,然而適應了黑暗的雙眼一時看不清通道外是什麼模樣。
原以為出了這幽暗的通道會是什麼好一些的地方,誰知出了通道竟然直接跌入事先準備好的鐵籠中。隨著他們落入鐵籠,籠子上方的鐵門也隨之關上,看的楚恆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連腳痛都忘了。
青妍也從另一個通道跌出,落在另外一只鐵籠中,比較幸運的是,那扇鐵門似乎卡住了,並沒有直接關上。
這是一處十分詭異的地方,看似極為寬廣的石井,牆面均是平整的石壁。往下看深不見底,但隱約可以聽到有水流的聲音。
除了他們落入的鐵籠之外,還有其他空的鐵籠,有些殘破不堪,似乎被什麼東西粗暴的攻擊過。鐵籠懸掛在井的上方,井口上方可以看到外面,只不過用著手臂粗的鐵網封死,雖說以人類的體積是可以從那縫隙出去,然而那距離太高,就算有東西能夠攀爬也要爬上好一段時間,一般人無法做到。
在鐵籠與鐵網之間有個巨大的鐵製十字軸,而鐵籠則是掛在十字軸上。牆上有條軌道,讓這十字軸可以旋轉。
楚恆躺在籠中,望著上方的十字軸想著下方的深井,想到他們方才滑過的通道,忍不住思考著這裡是個什麼樣的地方。一股腥臭從那一片漆黑的井底不斷傳上來,加深他的猜測,然而他不敢繼續深想在那黑水中會有什麼。
牆上除了他們經過的那些小通道之外,還有一個稍微寬大一些的開口,估計就真的是給人走的。青妍落入的牢籠距離那通道比較近,高度也差不多,既然她的籠子沒關上,她便有機會可以嘗試脫逃。只不過鐵籠上方的鐵鍊看起來十分不牢固,她也不敢做出太大的動作,深怕一個不小心她就會跟著鐵籠一起墜落。
楚恆穩住思緒之後,開始研究要如何脫離這個牢籠,他欲將汕源先擱在地上,卻聽到汕源發出一聲呻吟,聽上去十分難受。方才在石道中太過昏暗,除了左肩佈滿的血跡之外沒有注意到什麼異狀,然而現在光線充足這才發現,汕源的狀況很不對勁。
汕源喘著氣,呼吸十分急促,額頭上佈滿冷汗,整張臉也紅的不像話,嘴唇蒼白中還戴些紫青。
「青妍!這小子看起來不太妙啊!」楚恆喊著青妍。他不是醫師,但這狀況顯然不是單純的失血過多。
青妍正打算爬出鐵籠,聽到楚恆焦慮的聲音感到不安,無奈他們之間距離太遠她無法親眼查看。
「什麼狀況?說一下!」青妍抓著鐵籠,試圖看清汕源的狀況。
楚恆把他所見的情況一五一十形容給青妍聽,青妍的腦袋快速轉過一遍之後,認為汕源很有可能是中毒了。那些箭矢上興許淬過毒,就算沒射死觸發陷阱之物,也要將之毒死。
「小子,撐下去,還沒找到你師兄啊!」楚恆拍了拍汕源的臉頰,換來的是更多痛苦的呻吟,「青妍!有沒有辦法可以先處理一下?」
「我身上有些能解毒的藥,雖然不知道能不能壓抑他身上的毒,但可以試試!」青妍遠水救不了近火,「必須先出來再說!」
怎麼出來?總不能叫青妍爬出籠子之後再想辦法過來吧?
最終他們決定先由楚恆替汕源放些毒血出來,至少能讓他好過一些。楚恆粗手粗腳,青妍很怕他一個不小心反倒傷了人,反覆重複提醒好幾次該從哪裡下手,下手不能太重等等的事。如果中毒的是自己,楚恆倒是不會在意那麼多,偏偏中毒的是這個功夫不到家的小夥子,他反倒開始緊張起來。
他照著青妍所說,將汕源的衣領小心拉開檢查傷口。箭在當下已被拔除,但那一箭刺的頗深,傷口在那細嫩的皮膚上顯得十分猙獰,也多虧這小子能撐到現在。傷口因為毒素的關係有些腫脹,楚恆從腰間取出一把匕首,尋找適合放血的地方。
由於傷口在左肩處,為了看清傷口的位置,必須將左側衣物脫下,於是汕源整個左胸就這樣暴露在外。楚恆專心研究傷口,就在他找準位置準備下刀時,眼角餘光卻被什麼拉走注意力。
在汕源左胸心臟周圍,有著五顆不起眼的硃砂紅點。
那一瞬間楚恆怔愣在原地,腦中剎那間一片空白。
他認得那五顆硃砂紅點,就在自己左胸同一個位置,也有著一模一樣的五顆紅點。
那是每個齊白夜都會有的記號,在出身的那一刻就被刺在身上,跟隨他們一輩子。每一代的齊白夜會在同一處留下記號,他這一代便是在心口,像是在提醒他莫忘自己是個齊白夜,絕不將任何家人留下。
「唔……」懷中的人再一次發出難受的呻吟,將發楞的楚恆思緒拉回。
楚恆突然覺得整顆心揪在一起,各種說不出來的情緒打翻在他胸口,擠的他很悶很疼。
他尋了這麼久,這麼多年,好多次都幾乎要放棄卻仍心有不甘。他相信總有一天他會找到他要找的人,卻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找到他。
楚恆穩住手,在那腫脹發紫的傷口旁輕輕劃開一道小口子,深色的血液立刻湧出。
放了些毒血後,汕源似乎稍微好過一些,興許是少了腫脹的壓迫,呼吸不再如先前那般急促。
「沒事了……不會有事的……」楚恆從懷中掏出一條尚且還乾淨的帕子將汙血擦去,用著有別於平時的溫柔語氣,像在哄小孩一般的說道:「撐下去,哥……哥哥帶你回家……」
另一方面青妍完全不知道楚恆和汕源的事,她專心的順著上方的開口爬出鐵籠,她動作十分小心,穩著身子朝牆上那僅能讓一人穿過的通道靠去。就在她好不容易抓準機會要跳過去的時候,眼前出現的是一張猙獰的狗頭對著她齜牙裂嘴。外翻的獠牙加上猩紅的眼珠子,口中傳來陣陣令人作噁的腥臭味,青妍頓時嚇得一聲驚呼,整個人往後翻,再一次跌回籠子上。
這突然的一摔讓她所處的鐵籠瞬間因為震動而往下掉,而與她身下鐵籠有所牽連的正是楚恆與汕源所在的鐵籠,隨著一邊落下,另一邊則是被拉高。光是上下換了位子不說,瞬間的動作也讓那十字軸轉了一圈,就這麼巧換成楚恆的鐵籠正對著那隻猶獳。
時間靜止了那麼一刻,猶獳似乎也沒料到眼前的獵物會突然被換掉,但一個變兩個又何嘗不好?回神過來之後,牠瘋狂的揮舞利爪,想抓住困在籠中的兩人,卻沒意識到鐵籠的門在上方。楚恆抱緊汕源退到鐵籠另一端,慶幸著鐵籠的門是關上的,誰知就在這個時候,上方原本關緊的鐵門在猶獳的猛攻之下,竟然就如棄械投降般的彈開了。
時間又一次靜止,一人一妖同時抬頭看向那扇開啟的鐵門,心中所想全部表現在臉上。
猶獳不笨,一個跳躍落在鐵籠上,伸著爪子想把裡面的人給撈出來。楚恆護著汕源,也沒多餘的手去揮劍,只能瘋狂用沒受傷的那隻腳把猶獳想要探進來的腦袋給踹回去。就這樣兩人一來一回的你抓我擋,終究是被猶如抓到機會要鑽進鐵籠中,卻突然有個什麼抓住牠後腿,一個奮力將牠硬生生扯回通道中。
漆黑的通道中傳來猶獳淒厲的慘叫以及血肉撕裂聲,其中不乏還聽到有骨頭斷裂聲響。
不消片刻通道中再無別的聲音,一陣寂靜中,沒有人敢出聲,楚恆更是一口氣都不敢吐。下一刻,一張熟悉的臉自通道間探出頭,這才讓楚恆把那口氣鬆了。
那人正是千世,他的衣袍染了些血頭髮也有些凌亂,看樣子到這裡的路上沒少遇到阻礙。
在千世的協助下,楚恆和汕源被順利的救回通道中,青妍距離他們稍遠,必須再想其他辦法。青妍固然著急害怕,但她不敢亂動,深怕那不靠普的鐵鍊會斷裂,然後她就準備去見祖宗了。
以為這情況已經夠慘了,誰知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她稍微喘口氣的時候,聽到自井底的方向傳來聲響,就像有什麼在水中游動。她忍住想哭的衝動,一動也不敢動,只能睜大雙眼無助的看著通道口的千世和楚恆。
千世同樣察覺到異樣,望著那漆黑一片的井底。會被困在這樣一口井中的肯定不是什麼和善的東西。
「赤月燐,把那東西丟下去。」千世緩緩說道。
「你認真?」赤月燐也探頭朝井底望了一眼。
「你有更好的辦法嗎?」千世回望他。
赤月燐先是頓了一下,然而井底的聲音越來越大聲,有什麼就要衝出來了。
「現在!」千世一聲吶喊。
赤月燐二話不說將方才慘死牠口下的猶獳朝井底甩去。
同一時間一個龐然巨物自井底的水中往上衝,一邊發出宛如利刃互相摩擦的尖銳刺耳聲,聽得人腦袋暈眩頭痛欲裂。
那是一隻有著鳥頭蛇身的妖物,一顆腦袋有半個人大,雙目金紅,宛如蛇類的眼珠。牠的背後長著一對只剩白骨的雙翅,垂掛在身後,顯然已無作用。如蛇的身軀十分粗壯,全身佈滿堅硬的鱗片,空間狹窄看不出有多長,但目測兩丈有餘。牠張著血盆大口朝青妍所躺的鐵籠直撲而去,然而在看到猶獳屍體落下的那一瞬間,猛然扭過頭,率先去咬看的見的肉。
就在那妖物咬住猶獳屍體並重新墜回井底的那一刻,赤月燐自通道一躍而出,體態輕盈在鐵籠間跳躍著,手腳俐落的將躺在鐵籠上的青妍叼住,再原路返回通道。一系列動作在眨眼間完成,就連青妍自己都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只見火般的影子快速從眼前閃過。
那隻妖物落入井水後瞬間再次探頭,一躍而上,一口咬爛原本青妍待著的那個鐵籠,鐵籠即刻變成廢鐵,在牠的拉扯下被跩入井底。
若不是赤月燐動作夠快,青妍便會成為那妖物口中的點心。
妖物落入水中激起龐大的水波,赤月燐在同一時間叼著青妍鑽回通道內。通道本身並不算狹小,然而此刻胡亂塞了四人外加一隻龐大的狐妖,顯得十分擁擠。
經歷了剛才那生死一瞬的經歷,大夥緊繃的神經瞬間放鬆,全部攤在一起也沒計較那麼多了。
似乎知道上頭已沒有食物,那妖物沒再折騰,安靜的繼續潛伏在那黑水之中。
四周陷入一片安靜,楚恆想到被他護在懷中的汕源,也不等青妍緩口氣,急忙要她查看汕源的傷勢。被他這麼一提,青妍也顧不上自己才剛從鬼門關前回來,趕緊把身上所有能派上用場的藥草材料全都拿出來。
經過一番努力,不但血止住了,毒素也不再蔓延,然而治標不治本,青妍所帶的藥物也只能暫時性的壓制毒素。她不清楚汕源身上中的到底是什麼毒,倘若是尋常的毒,花點時間她或許還能解,但經過她一番檢查發現並非如此,唯有趕快離開這裡將汕源帶回去才是上策。
千世比其他人更快緩過那口氣,現下除了看起來尚有些疲憊之外,整個人鎮定許多。據他所說,方才他和赤月燐是落在別處,經過許多不同的通道,順著猶獳的聲音和味道及妖氣才找到這裡。他看著眼前的人點了一下人數,察覺一行人中少了璞玉和汛之。
璞玉他不擔心,或許落在別的通道,只要繼續走下去必然會碰到。倒是汛之就很難說,雖然他也是個百空呈,但這地底之下他可是從沒來過,加上手腳不甚俐落,難保隨便遇上一隻猶獳就夠他去九泉之下與家人會合。
收拾好情緒,幾人也準備動身繼續往下走,如今已沒有來時路可走,只能繼續深入尋找百空呈的煉妖場。
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Ow5KMT1e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