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圭渭有條渭川江,江中有蛟長三丈。』
這是沂鱗蛟的大小描述,如今眼前這隻復活的沂鱗大蛇,怎麼看都超過那個大小。
圭渭大蛇體積再麼龐大也大不過沂鱗蛟,有如剛才和蛇王扭打的禍弼,最長不過兩丈,與沂鱗蛟煉化在一起之後,也不可能把三丈的長度拉成四、五丈。
眼前的沂鱗大蛇之所以會這麼龐大,是因為有無數的屍骸堆疊在原有的骨架上,可想而知有多少條性命為此而喪生。
體型龐大看起來確實嚇人,然而這條沂鱗大蛇可畏之處卻不是那巨大的身軀,而是牠渾身散發出的混濁妖氣。
璞玉擔心重淵會受那妖氣影響,急著想以自身靈力在他體內替他加道防護,卻在轉頭時發現重淵意識清楚,一副老神在在完全沒有從前受到妖氣侵蝕的模樣。
為此重淵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議,他可以清楚感受到那股充滿壓迫的妖氣環繞著他,但他的腦中卻依舊清晰,就好像他已經習慣了這股妖氣樣一。
是因為他體內的妖氣也是同一個來源?還是因為他體內的是夙海的妖氣,而夙海在冥冥之中保護著他?
沒有人知道答案,現下最重要的是,意識能夠不再受到妖氣的侵蝕真是萬幸。
反觀周遭的其他人,可就沒有重淵那麼好過。
沂鱗大蛇的妖氣是比尋常的妖氣更為混沌的妖穢氣,就連訓練過的馭妖師抵抗起來也挺費力,意志較為不堅定的馭妖師們險些控制不住自己的靈氣,差點就讓那些行屍走肉得逞。就連妖物也有同樣的狀況,有些甚至亂了心智回頭攻擊同伴。
原本就很混亂的場面,被這妖氣一擾又更糟了。
好在那些四處亂竄的屍骸雖然多,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小妖小怪,馭妖師和鳶妖們尚且可以處裡的過來,只是數量太多,就算弱也是難纏。
所謂擒賊先擒王,源頭不處理掉,後頭的麻煩就沒有結束的一刻。
鳶山主首先朝沂鱗大蛇發出攻擊,他和鑾娘子嘗試從上方攻擊頭部,幾次出手都沒能擊中對方。在沂鱗大蛇周圍有一道濃厚的妖氣護體,倘若沒有足夠的力量根本打不透,如今每個人都已身心俱疲,該如何對抗牠是個難題。
對此璞玉有個提議,他認為既然靈氣與妖氣互相抗衡,他可以嘗試突破沂鱗大蛇護體的妖氣,再由其他人全力攻擊破口。
大夥認為這方法可行,璞玉便不多說,直接對上沂鱗大蛇。在鳶山主與鑾娘子的掩護下,璞玉試圖攻破那厚重的護體,卻是幾次都沒能得逞。
這時候看似毫無自主意識的沂鱗大蛇突然發出聲音,那聲音有些瘋癲有些發狂,而璞玉認出了那正是逝玉的聲音。
「你看看?這不就復活隨天了嗎?」逝玉癲狂笑著。
不似從前般的冷靜,這個逝玉已經瘋了。
「這不是隨天。」璞玉眉頭微蹙,看不出是難過還是憤怒,「就連沂鱗大蛇都不是。」
牠是個屍骸,是個聚集怨念而來的怪物,在牠身上的是鳶山幾百年來的仇恨與怨氣,這樣根本不算活著。
跟牠同化的逝玉也早已不是原本的自己。
「這是隨天!這就是隨天!」逝玉瘋狂的吶喊著。
璞玉不語也不認同。
「你拋棄了他,但我會守著,一直守著他!」逝玉嘶吼著。
吼的太過激烈,身上又落下幾塊屍骸,其中尚有形體的一落地便像是有了生命般朝璞玉幾人衝去。重淵快速出手,在那屍骸靠近璞玉前將牠斬斷。
「這樣的怪物不能留在世上。」璞玉咬牙,「復活牠的或許根本不是妖氣,而是逝玉心中積年累月而來的怨恨。」
璞玉的力量來自最純粹的靈脈,對抗自混沌中重生的沂鱗大蛇效果最為優勢。他不屈不撓的加緊攻擊,其他人也一同協助掩護並擾亂沂鱗大蛇的注意,終於他們成功的在那妖氣護盾上開了個破口。
破口的位置在沂鱗大蛇左胸下方,再一次鳶山主帶頭衝前鋒,在鑾娘子的協助下,一個攻擊一個輔助,成功的將自己的妖氣化為利刃,刺入那道護體破口。
沂鱗大蛇受到攻擊憤怒的還手,鳶山主快速閃過。鑾娘子先前就受過傷以至反應不及,一個沒留意被打傷,鳶山主見狀急忙接住她,一邊避開沂鱗大蛇的追擊。
趁著沂鱗大蛇將注意力放在鳶山主身上的時候,千世和赤月燐也緊接著展開第二波攻勢。千世乘在赤月燐背上,專注在那道尚未癒合的護體破口,沂鱗大蛇背腹受敵沒來得及防禦,被千世成功的補上第二劍。
馭妖師的靈氣針對妖物做過訓練,這一擊也讓沂鱗大蛇受創,牠發出震耳的咆嘯,猛烈扭動身軀反擊。赤月燐的速度比牠更快,早在千世出招之後就已將人帶離。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XHYUTq1V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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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個攻擊的是千生,他的攻擊或許不比千世,然而跟隨他的玥犽也不是省油的燈。玥犽雖為女子模樣,出招卻是大開大合的猛攻,也難怪赤月燐說她是個女漢子,就連尋常漢子看了也會汗顏。
藉著玥犽攻擊的時候,千生將自己的靈氣襲向沂鱗大蛇,他的目標不是沂鱗大蛇本身,而是那道正在緩緩癒合的護體。只見天藍色的靈氣砸在護體的破口上,硬是阻止破口縮小,甚至還試圖將其撐開。
沂鱗大蛇怎會看不出他的目的,將妖氣集中在護體上,想方設法讓那道破口加快速度再次合上。
眼見機會稍縱即逝,重淵提劍而上,他沒辦法像其他人那樣能控制妖氣或靈氣來幫助自己躍至那道破口的高度,好在他還有璞玉的幫忙。璞玉在他腳下展開結界,一步一個,默契好到他根本不用思考就踏出下一步。
轉眼間重淵就來到破口前,使盡全力一劍刺入那道破口,力道之大幾乎全部劍身都沒入沂鱗大蛇體內。
其他人皆是遠程攻擊,唯獨重淵必須進身作戰,也正因如此比起其他人的攻擊,這一劍最為直接。沂鱗大蛇發出吃痛的嚎叫,對著重淵就是一記妖氣攻擊。
由於太過接近,重淵無法及時閃躲,被那股妖氣正面擊落,隨後甩入湖中。
「重淵!」璞玉見到了,趕忙轉頭朝重淵而去。
就在他即將抓住重淵的手時,一道結界劃過湖面,瞬間封住湖面。
宛如冰一般的半透明紅色結界分隔兩人,硬生生將他們隔開。
「重淵!」璞玉喊著重淵的名字,卻無論如何都破不開那道結界。
湖中的重淵同樣破不開結界,他看著璞玉瘋狂地想擊碎結界卻徒勞無功,他們手心隔著結界緊貼著,全世界彷彿沉默般無聲。
重淵見到璞玉眼中留下淚光,但他無法替他拭去淚水,他被關在湖水之下,無法浮出水面換氣。
寒鳶湖水長年冰冷,重淵的四肢逐漸失去知覺,意識也因為缺氧逐漸模糊,最後終是眼前一黑,身子也緩緩往下沉入湖底。
璞玉跪在湖面上,將額頭抵在那道結界之上。他無能為力,只能看著重淵往下沉,最終消失在眼前。
他的心彷彿被撕裂般劇痛著,耳邊是逝玉沙啞的笑聲。
「你還記得嗎?當時隨天就在下面,我們不也是這樣看著他沉下去?這世界什麼都不會改變,我們永遠守護不了想保護的人!」逝玉痴狂的笑著,「這樣絕情的世界還留著做什麼?不如把一切都毀滅掉,重新來過不是更好?」
「放棄吧?這麼多人加起來都不會是對手,這場戰鬥已經分出勝負了。」逝玉的笑聲越發刺耳,聽的每個人都有些絕望。
那道好不容易打破的裂口早已合上,一切彷若徒勞一場。
眾人精疲力盡,鳶山主抱著受了重傷無法在戰鬥的鑾娘子落在湖邊。屍骸們仍再肆虐,明明沒有生命,卻是眼下最為活躍的東西。
空中烏雲密布,彷彿一場雷雨將至。
千世和千生此時也趕來璞玉身邊,放眼望去已看不見重淵的身影。
「這結界破的開嗎?」千世焦急問著赤月燐,後者搖首。
璞玉狠狠瞪著沂鱗大蛇,目眥盡裂。
既然殺不了牠,那就退一步求其次。
「我現在的力量不如當年的白玉緣,我沒辦法封印牠,你能嗎?」璞玉詢問的對象自然是擅長封印之術的千生。
千生沒料到璞玉會這麼問他,先是一愣。
在他封印過的大妖中沒有一個像沂鱗大蛇這般強大,但他好說也有過不少實戰經驗,對於自己的能力拿捏得還算準確。
「單憑我的力量不夠,但若是有夠強大的輔助媒介,或許可以。」千生回道。
「靈脈的力量夠嗎?」璞玉咬牙問道。
在場的人與妖皆是錯愕,尤其是千世和赤月燐,他們沒想到璞玉會走出這一步。
「可以試試。」千生說道。
雖然他說的是試試,可那語氣卻是肯定的。
「不可!」千世著急的脫口而出,「這樣等於是要拿璞玉的命去當封印!」
就像當年白玉緣用自己全身的力量與性命當成封印一般。
「無妨,沒了重淵,其他的對我來說都已不重要了,如果這條命可以封印住沂鱗大蛇,那也值得。」璞玉平靜的說道。
就算璞玉做出了決定,千世還是無法坐視不理,他張開雙臂擋在千生與璞玉之間,像是要護著璞玉一樣。
「封印沂鱗大蛇需要強大的力量,除了靈脈的力量還有別的!」千世說什麼也不讓千生靠近璞玉。
「你讓開!我們沒有時間了!既然他心意已決,那便是一個機會。」千生何嘗希望如此,但這的確是他們眼下唯一的方法。他試圖將千世推開,說道:「現下除了靈脈之力沒有其他的了!」
「有的!」千世不肯讓步,「太谷羅的靈魂之力被稱為西界中最堅韌的,要封就拿我的靈魂去封!」
「你在發什麼瘋?」千生不可置信的盯著千世。
千世做事一向我行我素這點身為親哥哥的他是知道的,只不過這種時候還在任性,等於是置所有人的性命安危於不顧。
「你說的對,沒有時間了!一但封了大蛇結界就會消失,快一點的話還來得及把重淵救回來!」千世死也不走,他目光中的堅定讓千生有些惱怒。
如果千世說的只是毫無根據的話,他可以當他胡言亂語把他推開,可就是因為千世說的是事實,他才會震驚到沒能即時將他推走。
「千世別鬧了!不要擋路!」千生回神過來,更用力的想將千世推開,「用靈魂當封印意味著什麼,難道你自己不知道嗎?」
「煉妖術是因為人類的貪婪而捅下的婁子,憑什麼要他們去扛?」千世仍是不讓步,「被煉成沂鱗大蛇是那條沂鱗蛟的錯嗎?為了拯救西界而要將牠親手弒殺封印的白玉緣,又做錯了什麼嗎?」
這一路走來他看著璞玉和重淵分分合合生離死別,這一切跟他們毫無關係,他們只是想好好的在一起,難道也錯了嗎?
人類的罪孽為什麼要他們來背?
千世說的這番話,千生何嘗不懂,可就算這麼說,這一切也不關千世的事啊!
他看著千世,激動的抓住他的肩膀,說:「你會死,不只死,一但成了封印的媒介,這個靈魂將永遠和封印共存,再也進不了輪迴!」
「無所謂,反正這個靈魂永遠得不到它想要的。」千世望進千生的眼中,輕聲說道。
千生陷入沉默,璞玉則是茫然地望著千世。
空中的烏雲似乎更加密佈,隱約有閃光在其中閃爍著。
大雨將至,沒人知道這場雨過後一切會變成什麼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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